所謂的南中,范指的就是益州南部的四個邊郡,即越巂郡、牂牁郡、益州郡、永昌郡。
這四個郡屬于漢朝的老少邊窮地域,漢人數量少,叟民的數量多,大大小小的有幾十個蠻王。
說是‘王’,但其實就本質來講,不過是夷民中的部落首領和大族豪強,其勢力跟縣令和縣長差別不大,手中有能夠調動的兵勇私士,但數量有多有少,人員素質也是參差不齊。
但毫無疑問,就打仗來說,漢魏時期的軍閥,還是喜歡以叟民為軍的。
南中目下的經濟狀況和農業發展跟中原有著天壤之別。
根據劉琦所知曉的,南中目下各族枝系很多,其中越巂的叟民屬于越巂羌,他們的祖先屬于西夷,也就是北方的羌人是他們的祖先,而再往南,則還有濮族,昆族屬于氐羌族系。
另外還有僰族最仁,所謂的仁指的是經極和農耕水平最優,他們用灌溉的方式來種田。
但對于很多其他的蠻族部落來說,他們并不像是僰族人一樣灌溉農田,而是使用刀耕火種的方式來種糧,這是一種新石器時代流傳下來的農業經營方式。
說白了,就是蠻人沒有固定的農田,耕種的蠻人先把地上的樹木全部砍倒,不能砍倒的大樹則先割去一圈樹皮讓他們枯死,隨后再用大火焚燒,在樹林中清出了一片土地,隨后在這片土地上挖坑埋種,也不澆水也不施肥,糧食長多少純靠賭命……長多少算多少。
更有很多落后的蠻族還居住在山洞里,連田都不種,屋子也不蓋,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純粹的天養活。
另外還有板蠻,賨族,僚族為百越族系……很多,但都很落后。
南部四郡的人口很多,近五十年間,人口最高時能達到將近四百萬,后來因為反叛和戰爭人口受到了一定影響,但依舊維持在三百萬口以上,且因為是邊郡蠻夷,很多部落還有漏查的情況,這個人數是只多不少。
但是很可惜,這么龐大的人口基數,卻不能形成有效的生產力和納稅群體……因為實在是太落后了!
在劉琦大婚前的三日,幾位在南中最為有名的藩王,抵達了成都。
他們為首的是益州郡的孟紂,屬于氐羌族系之一的昆族,他是南中八大姓之一‘孟’姓的族長。
這個群體的人數最多,在南中的勢力最大,而身為昆叟族中最大的一姓族長,孟家就猶如中原人中的四世三公,在蠻人中的威懾力和凝聚力驚人。
另外,還有八納洞的鐵象王和烏戈國的兀木扶,他們一個是濮族中人,他們皆是百越族系中的濮族和僚族,在當地也有著極高的威望。
其實還有很多南中的蠻王想要來成都,但他們的勢力和威望實在太低了,上不得臺面,最終只能委請三位蠻王,代表他們一同前來成都拜見劉琦,并為劉琦的大婚送上他們真摯的祝福。
孟紂是個相貌粗獷的漢子,他的頭上包裹著頭巾,上面還插著鷹翎,身上包裹著五彩斑斕的碎布所縫成的衣服,外面好包裹著一層虎皮裙。
乍一看之下,劉琦還以為這是孫悟空下凡了。
相比于孟紂唱大戲似的打扮,八納洞的鐵象王更是不同尋常。
他渾身上下和孟紂的穿戴差不了太多,就是沒有虎皮裙,不過他身上卻有著更多的裝飾物。
大大的套圈耳環還有鼻環,脖子上也戴著環,手腕上也有,走起路來甚至有叮鈴叮鈴的響聲。
相比于腰上跨鈴鐺的甘寧而言,鐵象王的這一套行頭,著實炫酷了許多,錦帆賊與他一比,頓時黯然失色。
最后一位烏戈國的兀木扶,臉上用丹青顏料抹的一道一道的,看不清真容,粗布的衣服外面,還罩著一層藤條編制的板甲。
他若是一張嘴就說出‘嗚帕帕,該該架’的話,劉琦真的很容易把他當成野人。
雖然穿戴有些怪異,但不難看出,他們都是精心打扮過一番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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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紂走上前,將一份皮圖似的東西雙手舉起,呈遞在劉琦的面前,道:“尊敬的鎮西將軍,請原諒我們來遲了,這上面是我們為祝賀將軍大婚,各族所籌備的禮品,略表我們南人對將軍的一片心意,請將軍笑納!”
他有些重口音,讓劉琦聽的不太清晰,但至少還能聽明白。
劉琦伸手接過了孟紂的那份皮圖,感激的對他點了點頭,道:“有勞三位蠻王不遠千里從南中趕來參加劉某的大婚,劉琦不勝感激!三位不但人來了成都,還帶了禮物給我,劉琦感激萬分。”
孟紂笑道:“我們南中不及大漢朝中土富庶,只能提供少許的禮品,還請君侯笑納,這次我們帶了金十鈞,銀五十石,丹二十大車,漆二十大車,馱馬二百匹,象三十頭……”
“大象?”劉琦聞言先是一愣,接著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們能馴養大象?”
孟紂搖了搖頭,道:“象是南中的神物,不是每一個部族都可以馴養,但是八納洞的鐵象王,是馴象的專家,這三十頭大象皆是由八納洞主一手調訓的。”
劉琦轉頭看向了那個渾身掛滿了金屬器,瞅著又炫又酷的八納洞主。
他單手摸胸,向著劉琦微微欠身行禮:“一點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劉琦見狀笑了:“三位大王如此厚意,劉琦心甚感激,我已略備薄酒,為三位大王接風,咱們一同入城,先吃飽肚子,如何?”
三位大王從南方一路趕來,雖然入了越巂郡之后,一路上都受到了地方的招待,還為了搶時間,多數時間還是風餐露宿,頗為辛苦,更是不敢飲酒怕耽誤事。
如今到了成都,確實該好好放松,大吃一頓了。
三人隨同劉琦到了牧署,劉琦安排一眾軍中武將和少數幾名親信文臣,一同陪宴,至于平日里那些士人手下,則一概不用。
跟這些蠻王打交道,還是少用那些慣于引經據典的儒生要好。
漢人的酒對于蠻人來說,一直都是最誘人的東西,蠻人的糧食本來就不多,根本不敢釀酒,他們一般只是喝用南方森林中的野果釀制的果酒。
但相比之下,還是糧酒最為好喝。
一場酒宴下來,三位蠻王足足喝了一壇。
酒至半酣,劉琦遂問道:“三位大王,劉某來益州也有幾個月的時間了,如今巴郡,廣漢,蜀郡皆已經實行了羈縻之政,頗有成效,劉某與旁人不同,我視叟羌各族人皆為兄弟,如今我既領了益州牧,那便不能只是漢人的益州牧,于叟族而言,我也是益州牧,不能厚此薄彼……我想將我們漢人的耕田方式,以及織布、建房、冶金的技術,傳到你們南中各族,讓各族人不再挨餓受凍……只是我先前派人去了南中,你們卻無人回應于我,讓劉某好生尷尬。”
孟紂打著酒嗝,急忙站起身來,沖著劉琦道:“將軍的仁義和對我們各族的熱情,孟紂真真切切的能夠感受到,只是南中四郡地域廣大,族落甚多,原先的歷任刺史和郡守,對我們南中各族也不盡友好,多為排斥……所以,南中很多人對將軍的好意,還是心有余悸的。”
劉琦哈哈大笑,道:“我要教你們技術,讓你們能夠吃飽飯,你們反倒是多有疑慮,請問你們懷疑什么?”
兀木扶站起身,道:“劉使君,恕我直言,劉君要傳我們耕地和織布蓋房之法,那是不是打算借機在南中各郡各縣加駐兵馬?用以監視我們?”
劉琦搖頭道:“放心,除了現在四郡標準數量的郡國戍邊之兵外,我不多留一兵一卒,而且除了在各郡設監察官之外,所有具體治理各族的事情,我全部交給你們南人自己。”
兀木扶似乎有點不太相信:“將軍是在騙我們吧?”
劉琦微笑著攤開手,道:“我為什么要騙你?我留官在你們那,對你們的部落和對我都沒好處,第一,我若留人,則當留兵,兵留則無所食,我空耗糧餉,而且終歸還不會得到你們的信任,時間長了,咱們彼此之間還會互相埋怨,我費著人力費著糧食,到頭來卻吃力不討好……又是何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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