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家人到了雒陽,被劉琦直接下令扔在了雒陽城外,整整十天,都沒有讓他們進城。
若是陽光明媚,春暖花開,劉琦此舉倒也不會對士家人造成什么妨礙,但偏偏當此時節正值寒冬,死冷寒天的住在帳篷里,再加上朝廷方面在給士家人供給的爐火盆和石墨數量有些不足……這就讓士家人吃了大苦。
士家人在交趾也是大族,此番主要人物盡皆遷移北來,除去那些旁支家人和家奴,抵達雒陽的人足達三百余口。
這些人沒有房子住,只能是住在帳篷里,忍受著冷風的洗禮,自然苦不堪言。
而毫無疑問的,士家人暗地里也對劉琦是怨聲載道。
“鐺啷!”
士壹抬腳踢翻了帳篷中已經熄滅的火盆,一張虬須大臉漲的通紅,牙齒在嘴中來回摩擦著,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陛下著實太過分了,如何對待我們,豈不是將我們當成豬狗一般?兄長當初執意歸順朝堂,到頭來竟落得這般下場,到底值也不值!?”
面對士壹聲嘶力竭的怒吼,士燮卻閉著眼睛,仿佛沒有聽到一樣。
“兄弟,稍安勿躁,有些事情,不到最后,不可妄下定論。”
士燮的這幅樣子,把士壹氣的更是腦袋冒煙。
“兄長,咱們如今已經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魚肉,你如何還這般不慌不忙的?”
士燮淡淡一笑,剛想做出解釋,卻見帳篷的簾子突然被掀開了,士匡急急忙忙地走了進來。
“伯父,大人!天子的使者來了!”
士燮和士壹急忙起身,就要隨同士匡出去相應,但沒想到,外面已經傳來了一個爽朗的笑聲。
“不勞士公親往,韓某已經來了。”
來者乃是南陽人韓暨,現任光祿給事謁者,主賓贊受事。
韓暨在南陽也是有名望者,昔日士燮北上游歷中原之時,曾在南陽駐留,與其坐而論道,雖然多年不見,但兩人的關系依在。
“公至!”士燮見了故人,急忙起身,兩人各自行禮,彼此問安。
問安之后,韓暨轉頭在帳中來回四下掃視了一圈,看著帳篷中,那個被士壹踢倒的火盆,若有所思。
隨后,他回過神來,對著士燮道:“威彥公,陛下這幾日國事繁忙,一直沒有時間召見,今日得閑,驟然想起士家全族已至雒陽,特命某代為傳召,命公前往宮中相見。”
士燮長吁口氣,苦笑道:“不瞞公至,老夫等陛下傳喚,等的都急白了頭啊……你看看我這額頭上的白絲,都是這幾天新長的。”
說罷,還特意給韓暨指了指。
韓暨轉頭,再次掃視了一下帳篷中那個被踢翻的火盆,然后道了一聲‘了解,了解’。
士燮忙道:“容某收拾一下,便立刻隨公進宮面圣。”
韓暨笑著點了點頭,然后轉頭看向士壹:“足下可是威彥公之弟?本修公也?”
“正是。”
“陛下傳詔,令君一同隨我進宮。”
士壹聽了這話,頓時顯得有點著慌:“啊?怎么?如何也找我過去了?”
韓暨微笑著沒有說話,只是笑看著士壹。
這話他確實沒法回答……陛下為何找你過去,我怎么知道?你瞅瞅你這問題問的。
士燮皺了皺眉,輕咳一聲:“如何這般多問?還不快回去換身衣服,莫要在陛下面前失了禮儀。”
士壹這才恍過神兒來。
他急忙點頭道:“對,對的,我這就去辦,這就去辦。”
士家兄弟收拾完畢之后,便隨同韓暨一同前往雒陽皇宮面圣。
雒陽城現在正在進行擴建,城中的設施相比于先帝之時,增添了許多,人口也相對增多了不少,商旅通達,一副欣欣向榮之境。
但士家人很顯然沒有心情欣賞雒陽的盛況,至少士壹是沒有心情看。
士燮表面上也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但事實上他并不焦慮。
在前往皇宮甬道的過程中,士燮時不時的就會將目光移向車外,仔細的觀看雒陽的風土人情。
他年輕的時候也曾來過雒陽游歷,當時的雒陽雖然也令他感到震撼,但宏偉程度比起現在似乎還是差了一些。
看起來,劉琦當了皇帝之后,對于雒陽的興建和擴建,應是下足了功夫。
出了甬道的盡頭,有宦官接著二人,將他們引入了劉琦目下所在的涌泉殿。
這里是劉琦新設的一處殿堂,專門用來種植一些耐觀賞的綠植,讓他在心煩意亂的時候,能夠平復心境。
劉琦站在殿外的院中,因為氣候的原因,大部分的綠植都已經凋謝了,完全沒有了春夏之時候的那股意味,這讓劉琦很是遺憾。
還是在南方生活的時候好,雖然大漢朝歷代的政治和文化中心都在北方,但是比起環境,不得不說還得是南境……單論四季綠色盎然這一點來說,北方與南方就沒法比。
“老臣參見陛下。”
劉琦正神思不屬之間,身后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劉琦一下子回過神來。
他轉過頭,看到了兩個年紀許大的人,站在前面那個又老又瘦削的不消多問,一定是士燮了。
而他后面的那個身材魁梧的虬須大漢,想來應該就是他的弟弟士壹。
韓暨站在旁邊,向劉琦施禮,并做出稟明。
劉琦滿意地點了點頭,隨后吩咐韓暨道:“韓愛卿辛苦了,權且回去休息,朕要與士家兄弟單獨談談。”
韓暨聞言遂告退。
韓暨走后,劉琦上前握住了士燮的手,感慨道:“愛卿受委屈了……你們士家也都受委屈了。”
說到這,他來回仔細打量二人的臉色,道:“這十日時間,在城外住著……冷了吧?”
劉琦如此的噓寒問暖,讓士燮的心中很暖,雖然他也明白天子未必也是真心關切自己,很有可能是故作此態……但他,依舊是很暖。
能被當今天子握著手,這么關切,也算是一種殊榮。
“為了陛下的大業,老臣就是受點罪,又算得了什么?士家經此十日,天下再無人會懷疑我等會為陛下所用。”
士壹在旁邊張口結舌,有點沒太轉過彎來。
按常理來說,劉琦不應該是訓斥自己兩兄弟一頓嗎?
怎么反倒是用這般語氣跟兄長說話?
“士燮,士壹聽封。”劉琦忽然開口。
士燮當即跪下接旨,而士壹也急忙隨同一起下跪。
“士家為國盡忠,其志可嘉,著士燮為輔國將軍,博洛亭侯。”
“士壹為平難將軍,柏暢亭侯。”
士燮哭拜在地,道:“老臣,謝陛下天恩!”
士燮是感動的哭泣,而士壹則是如同傻了一般的望著劉琦,實在是沒明白這是什么操作。
怎么士家在交趾反叛,還反叛出兩個侯來?這年頭的造反成本,是不是也太低了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