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如花微微一愣,臉上露出為難的神色。
全旭說的這話沒有毛病。
全旭帶著一百多名護衛光明正大的來到陳園,他的護衛人人帶著兵刃,這足以說明了問題,商賈雖然有錢,也可以置辦起鎧甲和兵刃。
可問題是,他們的刀槍不敢明著拿出來,哪怕明明有刀,人人都知道,至少表面上不能張揚。
佩刀、佩劍扈從是士人的專屬,也就是說,全旭至少是一個有功名的士人。
劉如花非常客氣的說道:“全公子,對不起,對不起,請息怒,息怒!”
但是,那名陳園的少東家明顯不這么想,他認為,自己巴結上了青州知府錢良翰的三公子,在青州府就可以肆無忌憚。
全旭坐在那里動也不動,這讓陳少東家感覺非常沒有面子,有氣沒地方撒,他就開始呵斥劉如花:“劉媽媽,你越活越回去了,咱們陳園是什么阿貓阿狗想來就能來的嗎?”
劉如花一臉為難:“這……”
楊婉兒心里氣憤,玉手撐在桌上,隨時都要發作,她倒不是對全旭多少傾心,只是感覺因為自己,讓全旭受辱,自己過意不去。
然而,劉如花卻按著她的手,不讓她隨便說話。
全旭緩緩起身,望著陳少東家道:“恕我耳背,你剛剛說什么?”
“阿貓阿狗,你還想聽幾遍?”
陳少東家對全旭倒沒有多大的仇,只是感覺自己沒面子,他指著門口道:“是你自己出去,還是我讓人請你出去!”
全旭緩緩道:“我聽出來了,你在罵我!”
“罵你……”
陳少東家本想說罵你怎么樣,全旭上前一把薅住了陳少東家的發鬢,如果對方一個強壯的大漢,全旭沒有底氣,如果說對付一個十五六歲的熊孩子,那是手拿把攥。
畢竟,這個陳少東家可不是什么強壯的人,雖然年紀輕輕,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全旭一手扣住他的發鬢,一手扣住他的喉嚨,微微用力,陳少東家的臉色都變成醬紫色了。
那名錢公子急忙后退,大喝道:“來人,過來!”
呼呼啦啦,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首先進來的卻不是陳園的打手,而是全旭的護衛,這時,幾名陳園的打手沖過來,準備迎救陳少東家。
不過,他們沒有來得及靠近這座閣樓,就被沈良材等帶踢帶打,嚇得不敢靠近。
全旭過來陳園的目的,其實很簡單,他真不是為了裝逼,而是為了掩飾自己離開,那些姑娘只要給錢,就可以瞞住了茅元儀,他就可以放心回到后世。
可是,沒有想到搞了這么一出。
全旭一腳踢在陳少東家的膝蓋上,陳少東家吃痛,可惜,他的喉嚨被全旭抓著,根本就動彈不得。
全旭憤憤道:“我乃堂堂國子監生,你是一個商賈仆賤之子,敢拿污言垢語辱我,你知道你所犯何罪?”
陳少東家不由自主的向錢三公子求救,當時,錢時秀還想出言呵斥全旭,讓他放開陳少東家陳元如,可是聽到全旭是國子監生,就悄悄離去。
不是說錢時秀就決定不摻合這事了,沒有后臺,別說秀才,就算是考中舉人,那也不算什么,可是國子監生除了有關系,雖然有錢也可以進學。
可關鍵是,不是誰有誰都好使,這需要一定的能量,至少可以打通兩京國子監、禮部、戶部的關系,別看知府在地方上一言九鼎,在朝廷里,還真不算什么。
錢時秀慫了,爭一時之氣不是他們的風格,真惹了不該惹的人,他爹也護不住他,一旦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夾著尾巴做人不丟人。
錢時秀不講義氣的跑了。
劉如花一看錢時秀慫了,頓時大驚失色,這個全公子看樣子來頭不小:“全公子,陳少東家知錯了,你饒他一次!”
茅元儀此時衣衫凌亂的跑過來,臉上還有幾道抓痕,全旭看到他,向他問道:“茅兄,此子辱我,我要割了他的舌頭,該當何罪?”
“對上不敬,出言不遜,你當扭送按察使司治罪,如若私刑致殘,按《大明律》,罰錢十二貫,若其知錯認罪,贖罪,你仍施以暴行,杖一百,徒三年,你有功名,罪減一等,當然,亦可出錢贖罪!”
憑良心說,《大明律》某些刑律方面,比后世定刑、量刑更為人性化,比如說:“凡夜無故入人家內者,杖八十,主家登時殺死者,勿論,其已被拘執,而擅殺傷者、減殺傷罪二等,至死者,杖一百,徒三年。
也就說,只要別人私闖家宅,殺了沒罪,如果對方投降,再殺了,就是杖一百,徒三年,可以花錢贖罪,六十兩!”
如果后世的法官看過大明律,就不應該判決,抓小偷其至傷有罪,小偷自己摔傷還要事主賠錢的荒唐事件。
不過,大明律是為有錢人服務的,除了造反、謀殺官吏等重罪之外,其他都可以花錢贖罪,不過代價卻是從幾十兩到幾千兩等。
全旭笑了:“沈良材,準備六十兩銀子,拿把刀過來,把陳少東家的舌頭割了!”
雖然全旭一直扣著陳少東家的喉嚨,不讓他說話,可是聽著全旭要割他的舌頭,他瞬間嚇到尿了,還差點尿了全旭一鞋。
劉如花撲通一下跪在全旭面前:“全公子恕罪,請恕罪,我代我家公子道歉!”
全旭可沒有理會劉如花,兩名護衛過來,一人一只胳膊將陳少東家架住。
這時,陳園之內,更多的護院、家丁拿著棍棒、刀劍過來,邱寧遠拿著樸刀,嗆啷一聲拔出來,其他全旭的護衛也紛紛把刀。
茅十六望著茅元儀:“少爺!”
“讓發信號,讓咱們的人全部過來!”
“是!”
不等茅十六發信號,一名臉上布滿溝壑的老者,緩緩走過來,陳園的護院、家丁紛紛讓開。
他徑直走到全旭面前,拱手道:“這位公子,大人不計小人過,老夫陳碩,代犬子向公子道歉,請公子莫于犬子計較!”
劉如花和楊婉兒,看著老者過來,急忙跪在施禮:“拜見老爺!”
茅十六拿出響箭,朝著天井的上空射去,隨著“咻!”的一聲蕭聲響起,響箭飛向空中,在空中炸開。
不多時,茅元儀麾下的馬隊就隱隱向陳園方向狂奔而來。
“陳園主所說,全某可以不與陳公子計較!”
全旭笑道:“但是……我可饒他,國法卻不能饒他,讓他自己去知府衙門領罪!”
陳少東家剛剛獲得自由,伸手抓向一名家丁護院的腰刀,舉著刀準備向全旭砍去,只是他的刀剛剛揚起來。
“啪……”
陳碩揚手朝著陳少東家就是一巴掌,這一耳光極為用力,陳少東家被抽得原地打了一個轉兒,手中的腰刀也掉在地上。
“此事全怪在犬子魯莽,今日公子開銷,都掛在小老兒名下,改天再備薄禮登門謝罪……”
“謝罪不敢當。”全旭見陳碩有逐客之意,便與茅元儀說道:“茅兄,若還有酒興,我們另尋酒樓痛飲?”
茅元儀點點頭:“如此也好!”
陳碩望著全旭與眾人離去,轉而拱手望著周圍過來看熱鬧的客人道:“各位對不起,打擾了諸位的雅興,陳園新釀的凝香露,每桌會免費送上一壺,諸位玩得盡興!”
陳碩直接走到里面:“那位公子是什么來頭?”
“只說姓全,一個姓毛,聽其口音,應該是外地人,見其扈從,皆明槍執杖,自城關順利而入,只怕是出身官軍!”
“去城門那里問問,看看他們是哪路神仙。”
“是!”
陳碩嘆了口氣,雖然說大明文貴武賤,可是武官再賤,收拾一個區區勾欄院的賈人,還是綽綽有余。
陳碩經營勾欄院自然是有后臺的,可是這個后臺可不是給他們仗勢欺人的,更何況全旭還是國子監生,能進國子監的人,無論是什么原因進去,身份都不簡單。
作為地頭蛇,想弄清楚全旭和茅元儀的身份,其實也非常簡單。
時間不長,一名跑腿的家仆躬身道:“回稟老爺,問清楚了,他們拿到腰牌是督師督標中衛騎營!”
陳碩原本還想著給兒子出口氣,現在別說出氣了,他反而驚出一身冷汗。
“小九!”
“仆在,帶著一千……不,三千兩銀子!”
陳碩突然望著劉如花道:“今天他們來的時候,點了幾個姑娘?”
“就兩個,一個是王微,一個是楊婉兒,不過王微已經走了!”
“讓楊婉兒收拾一下,給他們送過去!”
陳少東家一臉郁悶,坐在屋里喝著悶酒,陳碩越想越生氣,甩手就是一巴掌。
“啪……”
“憑什么打我?”
“憑我是你爹!”
陳碩氣得抬腿朝著陳少東家踢去:“混賬玩意,用眼睛吃飯的,也不看看,你闖下多大麻煩!”
“我……”
陳少東家挨了兩巴掌,更加氣憤,他喘著粗氣,瞪著陳碩。
陳碩憤憤道:“早就告訴過你,少跟錢公子廝混,你還不聽,他就是一個蹭吃蹭喝的,你還把他當個祖宗,哼,例錢減半,讓他給我滾回老家讀書,不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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