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道冰墻與第一道冰墻之間的大火,將至少三四百名漢軍吞噬,這些漢軍士兵發出滲人的慘聲著。
看著火陷里的漢軍士兵,以及耳畔傳來如同殺豬一般的慘叫聲,這些全家軍將士臉色微微一變。
他們沒有想到,全旭會如此之狠。
像第一道冰墻與第二道冰墻之間,這就像是一座簡易版本的甕城,對于這里面的敵軍士兵,辦法太多了,可以開槍,也可以射箭,甚至可以將萬人敵扔進去,總之,全家軍士兵有無數種辦法消滅進入埋伏的漢軍士兵。
可是,全旭卻讓全家軍火銃手不準開槍,炮兵不準開炮,弓箭手也不準放箭,只是用火燒。
火燒的時候,疼痛是最劇烈的,而且不會讓人瞬間死去。那些凄厲的慘叫聲,仿佛像魔音一樣,深入在場的每一名士兵耳朵中。
“狠,太狠了!”
不少全家軍士兵,望著一臉輕松的全旭,心中升起這個莫名的念頭。
如果問全旭最恨誰?
那肯定不是崇禎皇帝,也不是建奴,建奴雖然毀城滅鎮,燒殺搶掠,無惡不作,這只是叢林法則,就像你不能祈求一只老虎不吃人,一群惡狼發善心。
他最恨的其實就是助紂為虐的漢軍,像現在的這個李思忠,名字上帶著忠字,身為大明參將,對朝廷卻毫無忠誠,作為世代將門,更是自甘墮落,他不僅僅投降,他利用自己作為李成梁的族孫,太原同知在遼東、遼西將門的影響力,到處說降明軍將領。
要說起來,李思忠也真夠倒霉的,如果不是遇到了全旭,他應該在跟隨豫親王多鐸征李自成,徇陜西,破潼關,下江南,克揚州,攻克江北州縣。官至陜西提督,累進一等男兼一云騎尉。
可惜,他遇到了全旭。
他麾下一千余人進攻洪山口城全家軍大營,前期進展順利,當然這是全旭引誘他們深入,利用這一道火海熔爐,將一千余人放在烈火中燃燒。
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些慘叫聲漸漸弱了,可是,冰墻之間的大火卻沒有熄滅的跡象,反而越燒越旺
人體就像蠟燭一樣,通常情況下不易燃燒,可是在與其他明火接觸過程中,就會發生燭芯效應。
李思忠是在將近一刻鐘后之后,才知道全旭在甕城放了火油,將他麾下攻進甕城的四五百人一把火燒成了灰燼。
連他信任的守備石重山也葬身火海。
此時的李思忠也沒有了退路,作為留守的參將之一,李思忠不如范文程受皇太極信任,不如英俄爾岱出身高貴,而且累世余澤,這個丟失洪山口的責任,必須有他承擔,誰讓洪山口守將金有光是被他招降的呢?
“繼續進攻!”
不過,此時的后金漢軍士氣開始低落,將近一刻鐘凄慘的叫聲,讓漢軍嚇得膽戰心驚,在親兵的抽打下,總算組織起了第二波的進攻。
全家軍將士依托著冰墻與漢軍有來有往,打得非常熱鬧。
全旭的目光不時的望著洪山口城,他希望用戰斗激起這些被俘百姓的血性,激起他們的戰斗欲望。
可眼下,依舊沒有取得非常好的效果。
從崇禎二年十二月十八日上午開始,直到打了兩個多時辰,李思忠麾下用了將近一千五百條人命,換了全家軍的三道冰墻,往洪山口城方向推了一百四十步左右,僅此而已。
洪山口城內,一名高大的漢子站在街道上,向南方張望著。他叫張猛,是漢兒莊副將易艾麾下的旗總。
他作為參軍多年的明軍士兵,偶爾參與訓練,偶爾也參與撕殺。大明不太平,不僅僅是建奴,還有關外的蒙古人,時常燒殺搶掠。
他還記得三個多月前,易副將連夜將他們召集起來,讓他們救援龍井關,結果他們剛剛出發就遇到了后金人的埋伏,銳箭如雨,身邊的戰友接連被射殺。
隨著副將易艾、王遵臣先后陣亡,他跟著周圍的戰友開始潰逃,然后被女真人追殺,直到筋疲力盡,他與很多戰友一樣,脫下了大明的鴛鴦戰襖,換上了老百姓的衣服。可是沒過幾天,他又被后金人抓住,關進洪山口城,他因為會一點醫治牲口的技術,可以依舊這一點技術換點口糧。
雖然沒有被餓死,可這三個月以來,他整夜活恐懼中。雖然說,以前跟著易副將在漢兒莊大營的時候,也有軍中的長官毆打他們這些當兵的,也有上官克扣他們的口糧和菜金,然而與后金人相比,他們的上官簡直就是九世善人。
后金人還有那些漢軍從來不怕他們當人看,高興抽幾鞭子,或者踢幾腳,不高興就拿他們出氣,總之,說挨打就挨打,無論做什么,無論多么聽話。挨打還只是一方便,關鍵是,那種沒日沒夜的恐懼。
這些日子以來,張猛已經變成有些麻木,他很想死,只是擔心自己死了以后,自己還沒有娶媳婦,還沒有留下香火,就算死了,也沒臉去見他死去的爹。
直到昨天夜里,他們被一支大軍救了下來,這些人對他們這些被俘的百姓還真不錯,三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吃上了熱乎飯,盡管沒有什么油水,他非常知足。
接著那個叫陳永順的長官,就將他們分成了十九鎮一百九十四保,他現在是第六十三保的保主。手底下管著一百多人。
隨著吃過飯以后,就分配給他們十二間鐵屋子,這十二間的鐵屋子,有兩間作為男人和女人的廁所。讓他們居住,而作為保長,不僅僅要負責麾下十甲的糧食,還有所有人口不要亂跑。
這十間屋子是一種大通間的房子,面積不大,反正他們一百多人僅僅有一個睡覺的地方,屋里升起幾堆火,倒也不是太冷。
一名身穿著鎧甲的人讓他們聊天,就說自己的遭遇,自己的處境,原本非常陌生的一百多人,慢慢的就熟悉了起來。
作為保長,他可以離開他們那個保的十二間屋子,清晨起來,他們還有吃飯的時候,就聽到了城外的殺喊聲,后金人打過來了。
他非常緊張,非常害怕全家軍被后金人打敗了,萬一打敗了,他們又要過上從前那種暗無天日的日子。
他握著一柄昨夜分發下來的刀,來到六十三保的屋子里,張猛望著房間大眼瞪著小眼的百姓:“老少爺們們,現在已經打了兩個多時辰,咱們怎么辦,大家伙說說……”
“張大哥,你說咱們怎么辦?”
張猛坐在草堆上,緩緩道:“昨天我聽那個咱們的鎮長說了,他們是來自大名府的天雄軍,人數不多,只有三千來人,抽冷子打了建奴一個措手不及,現在后金大軍過來了,也不知道他們能堅持多久!”
一名婦女望著張猛:“可咱們能干啥?”
“我呢是這樣想的,俺老張就一個人,死了也就死了,無牽無掛,如果僥幸能砍殺一個韃子,那就夠本了!”
張猛有些憨厚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潤:“總不能讓你們拖家帶口的上去。郭家嫂子,您年齡大,處事公道,大家伙都聽你的,俺要是沒了,你就當這個保長!”
郭家嫂子搖搖頭:“俺不行,俺只是一個婦道人家……要不,讓韓兄弟!”
那名叫韓兄弟的男子搖搖頭:“這個保長俺不能當,俺要跟張大哥一起上去……”
“張猛,張猛!”
門外傳來全家軍的叫聲。
張猛起身,看著門外的全家軍士兵道:“大人……”
“這是你們六十三保的口糧,清點一下,前面在打仗,我們要頂上去!”
張猛接過一口袋糧食,里面有大豆,也有麥子,還有一些糜子,他將這袋糧食放在郭大嫂面前:“郭家嫂子,這糧給你,你照顧著大家伙!”
說完,張猛提起手中的刀,朝著門外走去。
那名韓富的后生跟著張猛,其他男子面面相覷,又有十幾人站了起來,跟著張猛走出去。
當張猛走到街道上的時候,迎面就遇到了張安世。
張安世是昨天夜里帶著大家伙跟建奴拼命的帶頭大哥,身上還掛著傷,身后跟著足足四五百名男子。
“猛子!”
“張大哥!”
“好樣子,像個男人的樣子!”
中午吃飯的時候,洪山口城內出現一千余名青壯男子,這些男子拿著各式各樣的兵刃,帶頭的人正是之前發動襲擊的張安世。
“全將軍,張安世聽從指揮!”
全旭沒有理會張安世,他拿著望遠鏡道:“蔣百勝,給老子頂上去,把他們全部留下!”
“把他們全部留下!”
全旭指著蔣百勝所在的位置道:“他們那里只有二百人,我沒人給他們派了,你要是不怕死,就帶兩百人過去!”
“怕死就不來了!”
張安世帶著身后的二百余名漢子浩浩蕩蕩的沖過去。
“殺!”
“砰砰砰……”
隨著一連串的火銃聲響起,一陣嗆人的硝煙彌漫開來。
張安世永遠記得這一天,崇禎二年十二月十八日,他成為全家軍士兵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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