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三千多斤每車的重型載重馬車,其實遠遠無法解決懷遠鎮的運輸難題。
懷遠鎮的問題,與遼南幾乎如出一轍。
天氣寒冷,百姓需要用煤炭取暖,懷遠鎮雖然不缺煤炭,可問題是懷遠鎮周圍卻沒有煤炭,距離懷遠鎮最近的煤礦將近一百七十多里。
對于后世而言,一百七十多里,幾乎不算距離,也就是一個小時而已。更何況這個時代的坑爹的運輸能力,偏偏煤炭是人們的生活必須品。
隨著天氣越來越寒冷,懷遠鎮的公平軍和其麾下的百姓,每天需要燒掉大約五六萬斤煤炭,五六萬斤煤炭,放在后世,也就是二三十噸的樣子,一輛大卡車就可以拉完了。
然而問題是,這只是明末,如果用獨輪車,每車裝載五百斤左右,那就需要一百多車,按照每輛車日行四五十里,滿足懷遠鎮的生活消耗,至少需要投入至少三百多輛車。當然,這只是日常生活所需要的煤炭,可是隨著興建的高爐既將投產,懷遠鎮消耗的煤炭將增加十數倍甚至數十倍增加。
那樣以來,運輸壓力之大,可想而知。
即使采取這種重型馬車,可問題是,每輛馬車需要兩匹馬,運輸成本的增加,卻讓懷遠鎮百姓,生活成本成倍增加。
采取駱駝馬車運輸的方式,總算可以緩解了懷遠鎮最棘手的問題。
在開采或不開采鋼鐵的時候,陳應、崔成友和羅世明也產生了分歧,首先是全家莊鎮擁有無數質量好,價格低廉的鋼鐵,可以滿足懷遠鎮的需求,只是因為運輸問題,造成了極為不便。
眼下,越來越不太平,想從全家莊鎮把鋼鐵運到懷遠鎮,難度其實并不比把鋼鐵運到遼東要小。
通過陳應與崔成友、徐彪等人的商量,決定在懷遠鎮建造高爐,開始冶煉鋼鐵,煤炭煉鋼的難題,其實在全家莊鎮已經解決了。
普通的煤炭不能煉鋼,這需要使用焦炭,而且高爐的建筑形式,工作原理也由于牛歡喜全面掌握。
在全旭的指導下,全家莊鎮的鋼鐵作坊試產、生產相當順利,正應了那句話,站著說話不腰疼。
牛歡喜以為高爐煉鋼非常容易,他已經獲得了牛結實的真傳,完全可以挑大梁。
結果,現實卻啪啪打臉。
經過數次失敗,反復受挫,終于,懷遠鎮的高爐在崇禎四年的年初獲得了成功。
在崇禎四年的二月二龍抬頭,懷遠鎮的鋼鐵作坊終于竣工了。
“真他娘的不容易啊!”
牛歡喜望著眼前的高爐,大發感慨。
這座高爐建了拆,拆了建,中間還坍塌了一次,最后還是他幫忙請了幾位專業建筑師接手整個工程,才算是搞定了。看著那根通天巨塔般的大煙囪,他也有點多年媳婦熬成婆的感慨……
牛歡喜也知道自己干得有多糟糕,幸虧他爹沒在懷遠鎮,否則以牛結實的脾氣,鞭子他肯定不會少挨打。
牛結實對于牛歡喜的教導,非常傳統。牛結實的口才非常一般,他不喜歡動口,能動手的時候,就絕對不動嘴。
牛歡喜從小到大,可沒少挨揍,關鍵是牛結實的力量大,打鐵出身嘛,力量是強項,揍牛歡喜就像打鐵一樣,反復揍,看不順眼揍,高興了也揍,不高興也揍,做錯事了也揍,沒錯事也會挨揍,用牛結實的話說:“揍你是為你好。”
哪怕牛歡喜已經結婚,已經成了父親,可是在牛結實眼中,孫子牛成功含在嘴里怕化了,捧了手里怕掉了,只有兒子,三天不揍,渾身難受。
在羅世明要前來懷遠鎮的時候,牛歡喜就自告奮勇,跟著羅世明來到了懷遠鎮,他是想徹底擺脫牛結實的陰影。
終于,沒有牛結實的地方,縱然再苦,那也是幸福的,要不然,就憑他在懷遠鎮的所做所為,揍他一百次都是輕的。
偏偏,他在懷遠鎮沒但沒有挨揍,反而長了十斤肉。
牛歡喜望著羅世明,忐忑不安的道:“羅叔,那個……雖然過程是曲折的,但是前途是光明的嘛!你看這高爐,多大啊,一爐就能出上萬斤好鐵!”
“你最好祈禱,這次一定可以成功!”
羅世明望著牛歡喜道:“老牛不在,老羅也可以揍你!”
牛歡喜訕訕然的笑了笑,他知道羅世明所說的是事實,真揍了他,牛結實也不會說什么,自從跟著他爹,投靠在全旭門下,羅世明沒少對他照顧。
這些恩情,在牛歡喜眼中,揍他可以,他絕對不會還手。
牛歡喜望著眾工匠道:“好了沒有!”
“小師弟,好了!”
高爐的爐長,是牛結實的二徒弟,也是牛歡喜的二師兄。二師兄把最后幾擔礦砂倒進去,然后關上爐門,再檢查密封情況,確認無誤,這才對牛歡喜點點頭:“小師弟,可以點火了!”
牛歡喜仿佛一個大將軍,他挺起胸膛,大手一揮:“點火!讓他們看看我的高爐能不能煉鐵!”
這個鋼鐵作坊的技術人員,幾乎都是牛家班,也就是說是牛結實的徒弟、徒孫們,他們被牛結實當牛一樣使喚了好幾年,一直沒有出師的機會,心中也是憋了一肚子火了。
現在是他們出師的第一戰,眾工匠們非常興奮,二師兄點燃了早已裝填好的焦炭。
鼓風機一鼓一癟,將強勁的氣流吹入灶膛,沒多久,火勢便旺了起來,一道煙柱直沖云宵,還帶著紅赫赫的火星,十里之內清晰可見。
牛歡喜仿佛在自言自語:“祖師爺保佑,火燒得這么旺,一定要保佑將里面的礦砂燒化,煉出好鐵來……”
羅世明撇了撇嘴:“煉鐵了?你要煉鋼,煉出最好的鋼,我要鐵有屁用?”
當然,這話是不能對牛歡喜說,他只是心中嘀咕著。
從點火開始,在場的所有鐵匠們都非常亢奮,明明二月春風似刀,寒氣襲人,他們卻仿佛如同如同一團火在燃燒著。
二師兄湊上去通過觀察孔觀察著高爐內的變化,由于焦炭的質量不錯,再加上鼓風機非常迅猛,在鼓風機的吹拂下,火勢非常猛,在猛火的煅燒之下,礦砂開始一點點的熔化了。
“再加焦炭!”
牛歡喜過來,將二師兄擠到一邊,他看到礦砂熔化,咧開嘴嘿嘿直笑:“火再猛一點!鼓風的,再加把勁,這個時候火勢可不能弱,一弱,這爐鐵水就算完了!”
工人們大聲應和,喊著號子,焦炭不要錢似的往爐里猛加,看得羅世明都有點心疼了……這哪里是在燒火,分明就是在燒錢嘛,而且還是在燒他的錢!
燒錢行動持續了一天一夜,高爐內的礦砂早已變成了一爐沸騰的鐵水,大家都興奮的湊上去看新鮮,看到這么多鐵水,一個個都興奮得不得了。
“我的天,這么多!就這一爐,已經頂了一個鐵匠一年的產量了啊!”
陳應知道全旭有很多鋼鐵,卻不知道怎么來的,畢竟,這不是他的專業,直到現在,他才發現,煉鋼還真不是容易的事情。
為了煉鋼,牛歡喜的大師兄已經累吐血了,二師兄的眼睛也如同了熊貓。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蒙古皮袍子的少女走到牛歡喜身邊:“真……真的能煉鐵!?”
牛歡喜哼了一聲,鼻孔朝天,牛氣得不得了:“現在知道我有多實誠了吧?我從不說大話,說了這爐能煉鐵,它就能煉鐵!”
少女是額哲的姐姐琪琪格,也是林丹汗的閨女,蒙古的公主。別看額哲長得五大三粗,看上去像二三十歲的男子,事實上,額哲還沒有成年,他還是一個孩子,只是長得有些著急。
琪琪格可看不得牛歡喜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是呀,雖然這爐建了一年都沒建成,還塌了好幾次……”
牛歡喜臉一垮:“哪壺不好開哪壺!”
二師兄的眼睛迸射出精光,他朝著牛歡喜道:“好了!”
牛歡喜大手一揮:“放鐵水出來!”
馬上有人過去,拿著長長的鐵釬子,輕輕捅著早已堵死的爐底口,隨著小孔越來越大,鐵水緩緩從小孔里流出來。
火紅的鐵水沿著冷卻槽飛快的流動,紅星亂竄,紫煙繚繞,蔚為壯觀,只是這溫度也挺感人的,直線上升,冷卻槽周邊熱浪滾滾,根本就站不住人。
盡量天氣寒冷,可工人們全身每一個毛孔都像一個泉眼一樣往外冒著汗水,頂著高溫將鐵水引入鑄槽,將它們鑄成鐵塊,忙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
鋼鐵工人其實非常辛苦,冬天還好,如果是夏天,那高達一千多度,操作面溫度也高達三百余度。
這樣的高溫下,人的汗水像泉水一樣流出來,鋼鐵工人無論喝下去多少水,從來不會撒尿,因為水分都會被從毛孔里流出來。
現在是二月,又在塞上,情況好得多,好不容易,鐵水全部鑄成了鐵塊,也冷卻下來了,牛歡喜過去看自己的勞動成果,讓工人抬起一塊鐵錠又敲又打,樂不可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