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敏突然念了首詩,讓本就看不慣她的小昭很不爽,道:“好端端的念的什么詩?我管它是誰的詩,跟我有什么關系?”
“唉,年紀輕輕不讀書,將來什么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趙敏故意嘆氣,“這首詩是一代女皇武則天游少林寺時作的詩,同為女人,你連這也不知道?”
“很稀罕嗎?我為什么要知道!”小昭氣呼呼轉過頭去。
趙敏打了岔,蘇乙和圓心的話題倒是就此略過了。后者急忙再次抱拳道:“蘇掌門,鄙派已備好齋菜,掃榻以待,請蘇掌門移步屈駕,上山一行。”
“也好。”蘇乙笑呵呵道,“芷若,小昭,少林寶剎天下聞名,既然這位師傅極力邀請,咱們便上去瞧瞧,客隨主便嘛。”
周芷若等人本就以蘇乙為主,自無不可。
圓心面露喜色:“蘇掌門,馬便留在這里吧,自有本寺僧人在此照料,諸位請隨小僧來!”
“公子,我留下照顧馬吧。”蘇三七主動請纓,“咱們帶足了馬糧,只要給馬喂些水便可,倒也不需要別人照顧。”
“不,你也來。”蘇乙語氣毋庸置疑,“圓心師傅既然說了有人照顧,咱們就不必操心了。”
“是,公子。”蘇三七只好應下,“那我把馬糧留下,這馬金貴,不吃尋常草料。”
片刻后,眾人在圓心的引領下,一起往山上走去。
千年少林歷經數朝更替而屹立不倒,倒也并非長盛不衰,而是經過了幾番戰火,甚至一度也有亡派滅門的危機,但最終都挺過來了。
單單從一個武林門派的角度出發,少林稱得上是偉大門派了,也無愧于武林泰山之稱。
但少林作為禪宗領袖,為佛門傳承做出了多大貢獻;作為中原門派,又為這個國家這片土地付出過什么,這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問題了。
一路的景象倒也雅致清幽,一掃五人舟車勞頓之煩悶。
山的巍峨,廟宇的肅穆,蒼松之挺拔,庭院之古樸,塔林之靜謐,碑林之滄桑……
安靜的少林寺似乎想要訴說什么,也許是想說給佛聽,也許想說給人聽。
一行人穿過天王殿,徑直到了大雄寶殿。
檀香裊裊,經文聲聲。伴隨著有節奏的木魚敲擊聲,眾人瞻仰殿中大佛慈悲面容,似乎人的心神都受到了熏陶洗禮,變得安詳虔誠起來。
蘇乙帶著眾人在佛前擺了擺,各上了一炷香,以示尊崇。然后便聽身后傳來爽朗笑聲。
蘇乙等人回頭望去,便見數名僧人邁過門檻,向這邊走來。
為首的僧人看起來慈眉善目,只是眼睛狹長,略顯陰鷙。
蘇乙笑瞇瞇看著來人,直到后者走到跟前來向他行禮。
“貧僧圓真,拜見逍遙派蘇掌門!”這僧人笑呵呵行了一禮,“蘇掌門大駕光臨,敝寺蓬蓽生輝!方丈師叔和張真人昨晚秉燭夜談通宵達旦,兩人一大早又去后山坐而論道去了,張真人駕臨,各院首座豈能不相陪?寺中事務便只有貧僧暫為主持。”
“不過蘇掌門放心,貧僧已經派人去后山尋張真人他們去了,想來很快他們就會回來。蘇掌門一路勞頓,不如先去南院用些齋飯,暫作歇息,如何?”
他自顧自說了這些,突然像是想起什么,抱歉一笑道:“還有一事請蘇掌門見諒,少林本不接女客,不過蘇掌門身份尊貴自然例外。只是為了避免誤會,貧僧有個不情之請,不如請這三位女施主女扮男裝,再在寺中走動。不知可否?”
“東院中,已為各位備好了禪房,打好了熱水,正好各位可以先去盥洗一番。”
“好呀好呀!”小昭聞言頓時開心起來,“大哥,總算能好好洗把臉了!”
“正好張真人還沒回來……”周芷若也頗為意動,看向蘇乙。
趙敏雖沒有說話,卻微微點頭,表示贊許之意。
女孩子對自己地外表容貌都極為注重,這一路風塵仆仆,儀態難免不佳,一聽可以去整理儀容,清洗一番,她們不心動才怪。
“也好。”蘇乙看向圓真,又看了看他身后兩個皮膚黝黑粗糙的和尚,“那就有勞圓真大師了。”
“蘇掌門太客氣了,這都是貧僧應該做的。”圓真笑呵呵道,隨即向身后兩人吩咐道,“你們帶蘇掌門去東院禪房。”
“是,師兄!”兩人齊齊道。
“蘇掌門,請!”圓真笑著對蘇乙做出請的姿勢。
蘇乙微笑頷首,率先跟著那兩個離去,其余人都緊隨他身后。
趙敏經過圓真身邊的時候,看也不看他,仿佛兩人真的不認識一般。
等一行人離開后,圓真笑容緩緩收斂。
這時佛像后又轉出兩個老者來,兩人都是高鼻深目,一看就不是中原人。
“圓真,剛才為什么不讓我們直接出手救下郡主?”一個老者不悅道,“我看那蘇乙也沒什么了不起,我就不信他能挨我一記玄冥神掌而不死!”
另一個也皺眉道:“早說了咱們直接下毒,混著檀香味,我就不信他能聞得出來!你偏不停!真不知道郡主為什么讓我們都聽你指揮。”
圓真眼神露出不屑,但很快隱去,轉過身來。
“鹿杖客,若是他真能接下你的玄冥神掌,再以郡主性命為威脅,怎么辦?”他先對第一人說道。
不等這人回答,他又問第二人:“鶴筆翁,咱們最重要的目的是救出郡主,不是對付蘇乙。既然咱們有更巧妙,不費一兵一組的辦法就能讓郡主脫離虎口,為什么要冒險呢?咱們最好什么也別做,等郡主脫險后,再言其他。”
兩人都冷哼一聲,不答他的話。
圓真又笑道:“二位武功高強,勞煩二位去盯著那蘇乙,莫要出了岔子。在下要去和郡主見一面,好確定她的想法,安排下一步動作。”
說罷對面前二人躬身一拱手,后退兩步,才轉身匆匆去了。
玄冥二老盯著他離去的背影,都眼神不善。
鹿杖客森然道:“一個鬼鬼祟祟的和尚,居然爬到咱們頭上拉屎撒尿來了,真是豈有此理!若是他和苦頭陀那廝聯合起來,那咱們就麻煩了。”
“遲早殺了他!”鶴筆翁滿臉殺機地道。
另一邊,圓真除了大雄寶殿,立刻抄近道施展輕功一路疾馳,到了東院院墻外的一間雜物間內。
他來的時候,一個滿臉刀疤,頭發顯出紅棕之色的魁梧男人已經在這里了。
見圓真進來,這人神色不變,眼神淡漠,只是對他點點頭。
圓真也不以為忤,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低頭看著地下的一個大洞。
不久,便聽地洞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來了!”圓真神色一動。
刀疤臉依然沒有說話,只是隨手將早就準備好的絲帶順著洞口垂了下去。
某一刻絲帶猛地繃直,刀疤臉手臂猛地用力,但聽衣袂風動之聲從洞中傳出,下一刻就見一道人影從洞中突然飛了出來。
這人身形飄逸,旋轉幾周輕飄飄落在地洞邊上,笑嘻嘻拍拍手掌,心情愉悅道:“這么短時間里從禪房挖出來這么長的地道,也真難為你們了!”
不是趙敏是誰?
圓真和刀疤臉齊齊躬身行禮:“屬下參見郡主!”
圓真又急忙道:“屬下救駕來遲,還請郡主贖罪。”
“不罪不罪!你救我出來,我謝你還來不及呢!”趙敏很開心地擺擺手,“圓真大師,這次真的多虧你了,否則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脫身呢。還有你苦大師,也多謝你啦。”
這刀疤臉便是鹿杖客口中的苦頭陀,他也是明教的光明右使范遙,隱姓埋名十余載潛伏在汝陽王府,自稱是為了調查成昆和韃子勾結謀害陽頂天的事情。
十余年隱姓埋名,換來的卻是明教覆滅的結果,也不知他作何感想。
“我沒做什么。”范遙淡漠道,“都是圓真大師運籌帷幄,我只是奉命行事。”
趙敏笑道:“你們都是有功之臣!對了,張三豐呢?”
圓真道:“得郡主傳信后,我們便提前趕到少林布置,那空聞和尚初始還不配合,率領僧人抵抗。等死的人多了,又聽說空性已經伏誅,他便放棄抵抗,舉寺投降了。只是還有些漏網之魚,而且藏經閣里的武功秘籍也都不見蹤跡。”
趙敏冷哼一聲道:“少林的和尚都鬼精鬼精的,不過精過了頭,也不足為慮!”
“正是!”圓真拱手,接著道,“我們清掃戰場不久張三豐就到了,這人對我們完全沒什么防備,吃了混合十香軟筋散的齋菜,直接就被拿下,現在阿大、阿二和阿三他們看著他,把他關押在達摩洞里。”
“張三豐非同凡人,只是十香軟筋散怕是不能制住他!”趙敏警告道。
“是,郡主謹慎縝密,屬下佩服!”圓真拍了個馬屁,接著道,“我已用獨門手法封了他的穴位,又用精鋼鐐銬鎖住他手腳,連他的嘴也堵住了,讓他說不了話。就算張三豐真的是神仙,他也插翅難逃!”
“那就好!簡直太好了!”趙敏欣喜若狂,“這樣還省得咱們再跑一趟武當山了,少林、武當都入甕中,太好了!對了,少林的和尚們呢?”
“怕他們壞事,連夜讓摩柯巴斯他們拉去了滎陽了。”范遙道,“現在應該跟哈總管匯合一處,和其他各派的人一起送往大都了。”
“我已按照郡主的吩咐叮囑過了,讓他們快馬加鞭,走水路前去。”圓真補充道,“再有王爺封鎖水域,就算今天這蘇乙能脫困,但他就算是插翅也別想追上了。”
“這我就放心了!”趙敏松了口氣,冷笑道:“蘇乙還做著在少林寺就救出六大派的春秋大夢,但我敏敏特穆爾豈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郡主,接下來咱們該當如何?還請郡主明示!”圓真道,“現在咱們暫時騙過了這蘇乙,不過此人連綠柳山莊的陷阱都能一眼看破,只怕現在也瞞不過他多久……”
“只怕他早就對你們起疑了!只是想要靜觀其變,看看你們要做什么!摸清你們的來路!”趙敏神色一凝,冷冷道,“下面那個迎客的和尚,說是圓字輩的僧人,但連武則天來過少林寺都不知道,怎能取信于人?”
圓真和范遙同時色變。
后者道:“他真有這么厲害?他要是真這么謹慎,怎么會讓郡主和他分開?”
趙敏冷笑:“那是因為他太自負了!而且這一路我都假裝老實迷惑他,讓他放松了警惕。最重要的是,他派蘇三七一直盯著我,只可惜蘇三七早就不知不覺被我感化,對我充滿好感,我說我要清理身體,他便出門去等我了,我這才有機會脫身。”
“千萬不要小看這個人!”趙敏盯著圓真凝重道,“這個人太可怕了,我到現在都猜不透他!也就是他還沒想到少林已被咱們鳩占鵲巢這一節,否則,挖地道這種小花招根本瞞不過他的眼睛!我也絕不可能這么輕易脫身。”
“能以一己之力顛覆明教,這種人當然可怕。”圓真深深道,“郡主,他若是已經起疑了,那在齋菜里下十香軟筋散的計劃……”
“想都別想,絕不可能成功!”趙敏搖頭斬釘截鐵道,“這一路來你們下了多少次毒?成功過一次嗎?這人絕對是杏林高手,在毒之一道上的造詣只怕已不可估量,我親眼見到他懷中有本《毒經》,他對毒的興趣已經達到令他手不釋卷的地步,咱們最好別在關公面前耍大刀了!”
“不下毒,就只能硬拼了!”圓真森然道。
“通知我哥了嗎?”趙敏問道。
“在你們到達山門之時便已通知了小王爺。”圓真道,“按照預計時間,只要半個時辰,三萬大軍就會包圍少林寺!”
“這么說,咱們還要爭取半個時辰的時間?”趙敏皺了皺眉,“這可不好辦了……”
“郡主,咱們這么多人,又是有心算無心,真的拿不下小小蘇乙?”范遙忍不住又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