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國自古來便是人情社會,自古便有“法理不外乎人情”的說法。絨
尤其是在法制不健全的年代,司法實踐中,人情的影響力是很大的。
這種影響力當然不足以動搖法律本身,但卻可以改變具體案例的審判結果,畢竟法律條款只是死板的文字,怎么解讀它,是需要人靈活去操作的。
即使是現代法制健全的社會,像是蘇乙和王成這次事件的結果也很可能被解讀成不同的結果,何況是那個年代?
其實巴老頭兒不是什么大官,他只是虛張聲勢罷了,真是大官的話也用不著用這種伎倆。
他只是從部委普通崗位退下來的人,人走茶涼,無權無勢。相比起他,王成的父親王偉平反倒是能量和身份更高的人——一個副處小領導。
京城部委的副處級……
有個到現在仍很實用的辦事小訣竅——進了京城的機關部委,如果你見了人不知道該怎么叫,叫處長準錯不了。絨
這兩個人能鎮住四合院里的平頭百姓,但唬不住蘇乙。
從他們出現在這里的那一刻,蘇乙就知道這幫人沒一個背景深的。
真要有,來找他的不是楊寶瑞就是李新民了。
但即便是這樣,王偉平的關系網也算是比較“硬”的。他在東城區警察局里有熟人,這個熟人雖然不負責具體治安案件,但也是掌握實權的中層干部。這個人剛好是丁尚東的后臺,他稍稍表達一下關注,丁尚東這個第一線的小警察立刻就把手里的權利發揮到了極致。
先是違規讓家屬們見了王成等“嫌疑人”,然后又違規透露蘇乙的身份和住址,并且給王偉平指點了一條“明路”,那就是讓蘇乙改口,否認搶劫,只說是借貸糾紛,這樣一來這個案子就可以只批評教育一下就撤銷掉了。
你看,本來一個能鬧到槍斃的惡性案件,在一番運作后居然可以完全合規合法地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操作這事兒的只是一個部位小頭頭和普通民警,這就是人情在個案中的巨大影響力。
從兒子王成口中了解了事情始末的王偉平很快展開了行動。絨
他先是請出李蘭來軟的,但沒想到李蘭出人不出力,他們所托非人,于是便來硬的。
但大名鼎鼎的小混蛋也跪了。
軟硬都不成,那就只好玩臟的了。
王偉平他們一商量,決定運用道德和輿論武器,來倒逼蘇乙妥協。
文化人的智慧。
他們決定分兩步走,先是來蘇乙的住處,讓蘇乙在生活面臨輿論壓力;如果蘇乙不妥協,下一步就去蘇乙的單位集體下跪。
國人處理麻煩往往有個通病,就是——息事寧人。絨
他們以己度人,覺得這么做最終有很大概率逼得蘇乙也息事寧人。
如果換成一般人,這真的是極大可能會達成的結果。畢竟無論是生活中還是單位里,像是易忠海這樣的道德君子普遍存在,這樣的人最終都會成為王偉平他們最好的幫手。
但他們遇到的是蘇乙。
蘇乙根本懶得搭理他們,直接走了。
只可惜這種無視被他們看成是“小聰明”,并且認為就算蘇乙不在,他們這第一步也走得順順利利,成功達成了“戰略目標”,甚至效果出奇地好。
接下來他們本來要趁熱打鐵走第二步了,但劉海中無意透露出的消息,卻讓王偉平他們有了不同的想法。
“名聲加上前途,他不可能不好好掂量!”巴老頭湊到王偉平耳邊低聲道,“咱們陳明利害,再給他個臺階,這事兒應該就差不離了,要是能成,也沒必要跑去他們單位再鬧去。”絨
都是要臉的人,再加上王偉平他們都是體制里上班的人,除非是真萬不得已,他們也不想跑去搞這種丟人又危險的事情。
這其實也是把雙刃劍,傷人傷己。
要不是為了救兒子們,他們絕不會出此下策。
“最好是就在這兒把事兒辦了!”王偉平也同意巴老頭兒的說法,他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易忠海身上,“這個老易是個能講理的,我去跟他說,看能不能把那小畜生叫回來。您跟大伙兒通通氣兒,紅星軋鋼廠咱們暫時先不去。”
“好!”
兩人分頭行動,王偉平找到易忠海時,易忠海正跟劉海中爭執。
劉海中的意思是這事兒性質很惡劣,他要帶著這群人去廠里找廠領導。絨
易忠海一眼看出劉海中想搞事情的用心,這么多年的老鄰居老同事,誰不了解誰?
但他卻不同意,不是他想維護蘇乙,而是他想要自己處理掉這件事情。這件事要是他能處理掉,那好處就太多了。
所以這件事就必須局限在院兒里,不能鬧到廠里去。
“這件事到底怎么回事兒,咱們是不是也得聽聽援朝怎么說?”易忠海對劉海中道,“舊社會審犯人縣太爺都要讓人家自辯,咱不能不由分說就毀了孩子前程吧?要我說,先把援朝叫回來,聽聽他怎么說,要是能在院兒里解決,就不要把事情鬧到廠里去了!”
很多街坊都圍在跟前,聞言紛紛點頭,覺得還是一大爺做事穩妥周全。
“老易,你這是姑息養奸!”劉海中反應很激烈,“這蘇援朝剛搬進咱院里就搞出這么惡劣的事情來,以后必然是咱們院里的禍害!咱們院里住了這么一個禍害,以后大家伙兒還能過安省日子嗎?不可能!所以必須趁這機會,把這只害群之馬清除出去!把這事兒反應給廠里,既是要替巴大爺他們的孩子主持公道,也是要為咱們院兒里的安定祥和,這個、那個……”
劉海中文化不高,學了幾句詞兒,但不多,經常說著說著就卡殼。絨
好在有人幫他接話。
“也不能任由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湯!”許大茂接話道,“一大爺,說真的,咱院兒里都是老實巴交過日子的,好家伙,誰見過今早上這陣仗?要是這蘇援朝三天兩頭來這么一出,大家伙兒受得了受不了?我贊同二大爺的意見,這事兒必須反應到廠里去,不能隨隨便便和稀泥。”
“對對對,你看,這是民意啊老易!”劉海中指著許大茂激動道。
許大茂嘆了口氣道:“大家伙兒說說,這蘇援朝多壞啊?好好的人往死了坑,這歹毒心眼兒要是使在咱們院兒里人身上,誰家受得了?”
“就是,大茂這話說到我心坎里去了,這就是我最擔心的事情,我也是為咱們街坊鄰居的以后著想啊!”劉海中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
易忠海斜眼瞥他,道:“我不是反對你報告廠領導,我只是想要找蘇援朝回來先了解清楚情況。”
“哎呦一大爺,您還了解什么呀?情況這不是很清楚了嗎?”許大茂道,“您看看這老的老小的小,在前院兒一跪跪一地,合著您覺得他們逗你玩兒呢?要不是逼不得已,誰愿意這樣?”絨
“對呀,大茂說得對……”
眾街坊紛紛點頭,唯獨婁曉娥狐疑看著自己丈夫。
“我覺得一大爺說得對,最起碼聽聽蘇援朝怎么說。”于莉道。
“于莉,你為了你們家那點兒蠅頭小利,想把全院兒都拖下水啊?”許大茂冷笑,“像是蘇援朝這種禍害,咱們就得敲鑼打鼓趕緊送走,讓他愛禍害誰禍害誰去,他多在咱院兒里待一分鐘,對咱們來說都是危險!”
“人家蘇援朝來的時候,就你許大茂最高興,他那兩只雞就是你送的,你變得夠快的呀。”秦淮茹陰陽怪氣道。
“我之前是沒看清他真面目,”許大茂辯解道,“我送他雞……是想著都是街坊鄰居,我關心關心。”
“我們都是幾十年的老街坊了,怎么沒見你也送我們雞?”秦淮茹嗤笑一聲。絨
“就是!要送都送!”
“都是街坊,你送新來的不送我們?”
“趕明兒你一家也都送兩只來!”
眾人起哄,許大茂冷哼一聲裝聽不見。
“你們說蘇援朝的事兒就說蘇援朝,別扯我們家!”婁曉娥不滿大聲道。
易忠海突然看向一邊的何雨水,問道:“雨水,你哥呢?”
傻柱昨晚還跟蘇乙一起喝酒呢,按傻柱的性格,要是這會兒在的話,肯定會幫蘇乙說話。絨
這會兒劉海中和許大茂一唱一和帶節奏,易忠海有些難以招架,就想起傻柱這桿槍了。
“他昨晚喝多了,這會兒還睡著呢。”何雨水道。
關鍵時刻掉鏈子!
易忠海罵了句,正要讓三大爺閆阜貴說兩句,就聽何雨水接著道:“蘇援朝這事兒我多少知道點兒,一大爺,事情基本就是這么回事兒,要我說,院兒里出了這么個人,我以后都不敢回來住了。我那傻哥也不知道怎么被迷了心竅,我都擔心他哪天也被坑了。”
“聽聽,聽聽吧一大爺!”許大茂頓時抓住機會,“連雨水都這么說,您還猶豫什么!”
易忠海搖搖頭,便不打算再堅持了。
他其實就是覺得這件事要是處理好了自己能夠樹立威信,并且借此“懾服”新來的蘇乙。但現在“民意難為”,他就沒必要再堅持了,這事兒對他來說橫豎不過是一次機會,沒有了就沒有了。絨
易忠海剛要妥協,這時王偉平過來了。
“易同志,您是這院兒里的一大爺,德高望重,不知道能不能求你幫我們個忙……”王偉平開口道。
“王同志,你說。”易忠海道。
“我們是這么想的,能不能請您把蘇援朝找回來,咱們在這院兒里好好把這件事說道說道,我相信有您主持公道,一定能幫我們做主。”王偉平態度很誠懇的樣子。
易忠海一怔,這是柳暗花明啊。
一邊劉海中急了:“不是,王同志,這事兒得去廠里說呀,只要廠領導幫你們做主,蘇援朝就是秋后的螞蚱,蹦跶不了多久。”
王偉平嘆了口氣搖頭道:“劉同志,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是我們只是想救我們的兒子,要不是萬不得已,我們也不想驚動麻煩人家領導。最好是讓蘇援朝本人回來,要是他能同意實話實說,放孩子們一馬,這事兒也就這么算了。”絨
劉海中急忙:“我剛不說了嗎?廠里領導受到蘇援朝蒙蔽,要提拔他呢,你們得拆穿他的真面目呀。”
“這跟我們沒關系,我們只想救我們的孩子。”王偉平苦笑道。
就算王偉平心里把蘇乙恨得牙癢癢,但這時候他也不想節外生枝。
他是要借此逼迫蘇乙就范,而劉海中是想借這件事毀掉蘇乙,雙方的目的本身就具有沖突。
劉海中還要勸解,但易忠海卻抓住機會敲定這件事:“行啦!這既然也是王同志他們的意思,咱們就把蘇援朝叫回來再說,你們幾個年輕的,誰跑一趟去叫蘇援朝?”
“我上班都快遲到了我不去。”
“我也不去,誰知道他跑哪兒去了。”絨
“我也沒時間……”
易忠海目光所及,閆解放、劉光天等年輕人紛紛推脫不去。
“我去!”許大茂站出來道,“我去找他回來!”
“你?”易忠海遲疑一下,“平時你最會偷懶,現在怎么這么積極?”
“我上班,順路去廠里看看。”許大茂嘆氣道,“一大爺,你別老用老眼光看人,我許大茂也是會改變的。”
“行,那你去吧。”易忠海道,“找到人就趕緊叫他回來!”
“放心吧你拿!”許大茂應了一聲就往外走去。絨
婁曉娥眼珠一轉急忙跟了上去,在他出門前一把拽住他問道:“許大茂,你又打什么壞主意呢?你是不是想趁機告廠領導去?”
“噓!”許大茂急忙使眼色示意她小聲,嘿嘿一笑道:“知我者,小娥也。”
“少跟我拽文,一肚子壞水兒!”婁曉娥白了他一眼,“不是,我怎么越來越看不懂你了許大茂?剛開始你要巴結蘇援朝,后來你又說他壞話,昨晚你又跟人和好,今天又想害他……你這么跳來跳去的,你到底想干嘛?”
“一時半會兒跟你說不清楚,等我回來再跟你細聊!”許大茂擺擺手,就往外走去。
剛一出門洞,突然一個黑洞洞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頭。
“不許動!”一個聲音低喝道。
許大茂嚇了一跳,抬頭定睛一看,但見眼前黑壓壓一片人頭,各個真槍荷彈,全副武裝。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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