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啊……”
蘇乙越是看這手中帶著密密麻麻批注的換頭術秘籍,就越是贊嘆這郭彥成的瘋狂、大膽和殘忍。
沒有靈根還想要強行修仙的凡人,蘇乙不是第一次見了,但基本都是被修仙者當傻子騙的。
比如唐坤和八臂猿等武林高手,被當成尸煞的素材;韓立的便宜師父墨居仁精明如狐貍也想不到他想要奪舍是注定要失敗的,凡人的魂魄渾渾噩噩沒有本性之靈,根本不可能對修仙者的神魂造成任何威脅。
但這個郭彥成不一樣,在蘇乙看來他是真有可能成功的。
換頭這種事情在這個世界來說,哪怕對于靈界的大佬們都是一個天方夜譚的話題,否則修仙又何必受限于靈根體質?
要是換頭真的有用的話,那批量代孕生產身具靈根者,然后提供換頭服務的生意早就大行其道了。
那么多修仙大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郭彥成自然也不可能干成。但他誤打誤撞之下,竟真的走上了一條很有可能會成功的道路。
按照他在這換頭術批注上的記載,這家伙這養魂木是在一處古墓中挖掘到的,四處打聽之后,確定了這塊木頭的價值和作用,他頓時欣喜過望,當即就決定把這東西鑲嵌在自己的頭蓋骨上蘊養自己的神魂。
這是正常人能干出的事情?
然后他就開始研究換頭術,想要給自己換一個有靈根的身體,可惜換頭實驗一直失敗,直到他得到不死女,發現這不死女的精血雖然會讓凡人直接暴斃,但經過稀釋后,卻能讓換頭的實驗體短暫存活一陣子。
正常人有了這個發現后一定會繼續往這個方向深入研究,但郭彥成不是,他第一時間先搞了一管子“不死血”,注入到已經植入自己腦袋上的養魂木里。
蘇乙看到郭彥成記載的這個實驗步驟后愣了半響,愣是沒搞清楚這家伙當時的腦回路是怎么轉的。
他是不怕死,還是無知無畏?又或者真有自信?
蘇乙雖然看不到他做這些事情的邏輯,但從這家伙敢當著蘇乙的面砍掉自己的腦袋,還提前安排人收走自己腦袋這兩件事情來看,他對此是有一攬子計劃和安排的。
要是按照這本書上所謂換頭術的方法,郭彥成肯定不會成功。
但根據韓立的描述,這家伙的神魂現在經過養魂木和冰鳳精血的滋養壯大,很可能這家伙還修煉了大衍決。
他的神魂已經很強大了,而且這家伙經過一個傀儡之身的過渡,神魂也一定經過靈力的祭練,具備了修仙者的特質,理論上已經可以去奪舍那些具有靈根和絕佳天賦的修士了!
所以蘇乙說他成功了一半。
要是這家伙也看到了蘇乙看到的這一步棋,那他接下來的計劃很可能就是擺脫林師兄的奴役和控制,奪舍一個練氣期小輩,然后遠走高飛,從此踏上修行之路,成為真正的修仙者!
要是他真能成功,這家伙絕對是人間界唯一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凡人修仙!畢竟蘇乙還是有偽雷靈根的,但郭彥成卻是屁都沒有。
想到這里,蘇乙都有些欣賞這家伙了。不過道不同不相與謀,這家伙做事沒有底線,腦回路蘇乙也搞不懂,要是真有機會,蘇乙能弄死他絕不會猶豫的。
不但要弄死他,還要掀起他的頭蓋骨。
收回思緒,蘇乙考慮起自己面臨的現狀。
郭彥成為何能認出蕭振身上的氣息已經不稀奇了,不是因為他神魂堪比元嬰,也不是因為他有什么厲害的探查之法。
是因為他雖然還沒轉成鬼修,但也介于生死之間,不算真正活著,所以面對鬼物的克星攝青,他才會有清晰的感應。
而他為什么會記得蘇乙的氣息,是因為當時他砍掉自己腦袋那一刻,他就能看清楚蘇乙神魂的本質。
這個郭彥成可能就是在自己收回意識關注秘境的那段時間,看到了蕭振,然后進一步將此事報告給對石髓有貪念的雷萬鶴。
韓立和蕭振雖然過了關,可郭彥成一定不會懷疑自己會看錯,他既然恨蘇乙想要借雷萬鶴的刀殺蘇乙報仇,那他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能不能利用這點把姓林的吊出來?
蘇乙皺眉思索片刻后搖搖頭,沒有韓立這個內應配合,他所知信息太少,很難做出針對性的計劃。
自己現在是在黃楓谷的地盤,貿然行事還是太過冒險。就算自己來的只是分神,可一旦打草驚蛇讓姓林的警覺,從此躲在黃楓谷里再不出來,那對蘇乙來說就是最大的失敗。
想到這里,蘇乙還是決定暫時離開,先去辦別的事情。等這邊風頭過了,韓立敢冒頭了再回來。
但就在蘇乙這么計劃的時候,他感應到有人在靠近這個山洞。
眼中青光一閃,透過石壁他看到了來人的身影,他不禁有些錯愕。
陳巧倩怎么回來了?
去而復返的陳巧倩已經又換了一身大紅羅裙,也穿上了鞋子,臉上蒙上了輕紗,眉眼盡顯冷漠。
跟之前她的樣子相比,此刻她的氣質簡直判若兩人,這讓蘇乙想起了同樣被情所傷的鐵蜻蜓。
不過和鐵蜻蜓不同的是,陳巧倩明顯不像是鐵蜻蜓那般走極端,她看起來還算理智和冷靜。
看陳巧倩的樣子,似乎正是沖著山洞的方向來的。
蘇乙微微沉吟,伸手一指散落在地的衣物,操控其套在這具身體上。
剛才光著身子送客也就算了,現在再光著見客,讓人家姑娘誤會自己是變態那就不好了。
果然,不一會兒陳巧倩的身影就出現在了洞口。
看到蘇乙負手而立靜靜看著她,陳巧倩微微一怔后急忙抱拳行禮:“巧倩拜見恩公!您還在真是太好了!”
“你找我有事?”蘇乙眉毛一挑。
“是!”陳巧倩面色肅然,“巧倩斗膽,敢問恩公可是這段日子傳得沸沸揚揚的和合圖主人?”
“你認得我?”蘇乙面無表情。
“巧倩也是聽說過和合圖主人的特征是青色魂魄,”陳巧倩解釋道,“之前巧倩心神震動沒有想太多,但剛才巧倩無意中走到坊市,恰好和我派雷萬鶴雷師叔祖、林斌林師伯,還有他那具很特殊的傀儡,在坊市口遇到。”
“我和他們在相遇之前,隱隱約約聽到他們提到‘和合圖’三個字,我那時才聯想到恩公。我擔心他們對恩公不利,便特意趕來向恩公示警。”
蘇乙深深看著陳巧倩,似笑非笑道:“雷萬鶴是你的師叔祖,而我對你們來說是敵非友,你現在這么做,已經是在背叛門派了。”
“要是沒有前輩,巧倩早就受盡屈辱含冤而死!”陳巧倩深深看著蘇乙,“前輩對巧倩有再造之恩,別說是背叛師門,就算是赴湯蹈火又如何?巧倩愿為前輩而死!”
蘇乙盯著陳巧倩看了一會兒道:“你真的愿意為我做任何事情?”
“是的!”陳巧倩一臉堅定。
“如果我讓你去幫我打探雷萬鶴如何對我不利……”
“巧倩愿意!”
蘇乙緩緩點點頭道:“好,我需要你靠近雷萬鶴,幫我監控和打探他們的一舉一動。”
“好!”陳巧倩毫不猶豫就答應下來,“恩公,我會想辦法靠近他們,如果我打探到消息,我該怎么跟您聯絡。”
“你想辦法?”蘇乙笑呵呵搖搖頭,“不要低估結丹修士的靈覺。你一個練氣期后輩,不管你想到多么巧妙的辦法靠近他,都會引起他的懷疑,一旦他懷疑,他就有可能對你施展問心術,到時候你能抵擋得住嗎?說不定他會將計就計,給你一些錯誤的信息反過來誘導我上當。”
陳巧倩微微沉默,道:“恩公,請恕巧倩愚鈍,我該怎么做才能幫到恩公?”
蘇乙已經想到了辦法,甚至這個辦法可以完全不用經過陳巧倩同意。
哪怕此事不會對陳巧倩造成任何危害,甚至從某種角度來看,對她甚至有好處,但蘇乙也不愿意利用一個一心報答自己的女孩。
他一拍儲物袋,取出一枚筑基丹來,將其拋給陳巧倩。
“這原本是你的吧?”蘇乙問道。
陳巧倩抓住筑基丹,突然臉色變得很難看,猛地單膝跪下將丹藥高高舉過頭頂,略顯激動道:“恩公!巧倩一心報恩,絕非為了索要報酬,此心日月可鑒!”
蘇乙虛扶她起來道:“不是報酬,而是做戲做全套。你要去騙一個結丹修士,任何細節都不能疏忽,否則一旦露出一丁點破綻,都會讓整件事情都功虧一簣。”
“你有一枚筑基丹,雷萬鶴身為黃楓谷的高層不可能不知道。他雖然大概率不會問到這件事,可萬一他真的問起,你又拿不出來,你該如何解釋?這就會成為一個極大的破綻。”
陳巧倩聽得似懂非懂,疑惑道:“恩公,要是雷師叔祖真對我問心……只怕我什么都瞞不過的。”
“這就看我和他誰技高一籌了。”蘇乙悠然一笑,“我有一法,可讓他就算對你問心也問不出什么。”
陳巧倩忍不住動容。
但隨即便道:“請恩公吩咐,巧倩該怎么做?”
蘇乙伸出手來,把手掌放在她的頭頂上。
陳巧倩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但旋即便放松下來。
“不要抵抗。”蘇乙眼中閃過奇異的青光,陳巧倩頓時被這青光吸引。
“宣說黑葉佛母出生品,及一切秘密金剛印相,持此秘密印相,當成就一切如來威德事業。三昧耶會曼陀羅,此隱自性理智不二雙運供養契機……”
蘇乙用詭異的腔調念誦經文,陳巧倩仰望著蘇乙,只覺蘇乙渾身散發著青光,樣子仿佛化作了一個神情詭異、嘴唇青黑的女性佛像,她的意識仿佛被吸引入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中,漸漸昏睡過去。
一股冥冥中神秘的力量精準找到了蘇乙在秘境中的本體,抽取了他部分氣血。
這邊攝青小魂精神一恍惚,下一秒便精神一恍惚,進入了陳巧倩的夢境之中。
依然是在這個山洞中,蘇乙以高高在上的視角,看到了剛才赤著腳胡亂包裹著身體的陳巧倩正踉蹌往出走的場景,一個青色模糊的身影正操控一個儲物袋,悄悄掛在她的腰間,眼神中滿是溫柔和憐惜。
這是陳巧倩潛意識中最難忘的場景。
女孩的心思真的很奇怪,如果她心中充滿恨意,她最難忘的應該是那小白臉想要尖煞她的場景;如果她心中充滿對蘇乙的感激,她最難忘的應該是蘇乙突然出現幫她殺了小白臉的場景。
但她最難忘的居然是蘇乙為她掛上儲物袋的場景?
而且蘇乙發誓,他當時絕對沒有露出這種偶像劇男主角般的娘炮表情,陳巧倩當時也沒回頭,所以這絕對是她自己腦補出來的。
蘇乙心念一動,下一秒也出現在了下方山洞中。
“陳巧倩。”
正在往出走的陳巧倩渾身一僵,轉過身來。
“恩公你叫我?”她有些驚訝和茫然,有種錯亂的感覺。
“這是你的夢境之中。”蘇乙道。
陳巧倩驚訝瞪大了眼睛,她呆呆地看著蘇乙的臉。
她本來就是修行人,此刻已經明白了一切,她正在做一個清醒的夢。
她有些羞澀和尷尬,忍不住躲閃著蘇乙的目光,轉移話題道:“現在是恩公的本來樣貌嗎?我還以為……恩公是一位老前輩。”
蘇乙道:“相比起你的年齡,你稱我一聲老前輩也不為過。”
不等陳巧倩回話,他話鋒一轉道:“我有一法,可在夢中篡改他人記憶。等你醒來后,你只會記得我想要你記住的事情。如此一來,雷萬鶴就算真的對你施展問心之法,也會徒勞無功。”
陳巧倩吃了一驚:“世上竟有如此邪——神奇的法術?”
“你想說是邪術吧?”蘇乙呵呵一笑,“教我這術法的人告訴我,術法是正是邪,要看是誰在用,用的目的是什么。這世上沒有邪法,只有邪人。”
“恩公說的是!”陳巧倩急忙道。
蘇乙現在說屁是甜的她只怕都會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