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洛邑以東,鞏縣以西,距離韓國邊界不足三十里處,韓軍大營。
作為韓國百年以來的最強之將(自稱)的姬無夜正值壯年,雄健的體魄之上可能是因為天賦異稟的原因使得他頂著一顆飽經滄桑的腦袋。
一直都在為額頭上的皺紋而苦惱的韓國大將軍此時卻顧不得皺紋越加幽深的趨勢,因為他察覺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自五國聯軍從函谷關退兵后,一直就有一支秦國騎兵緊墜在韓軍身后,人數不多,一兩千騎而已,起初姬無夜對此并無在意,但接下來的事情就有些莫名其妙了,這支騎兵屢屢騷擾韓軍,使其退兵的速度遠慢于其余四國。
當姬無夜派出兵馬攔截這支騎兵后,卻發現對方不戰而走,如此反反復復,使得此時燕趙大軍已經到了韓趙邊界,楚魏大軍也已經進入魏國境內了,而韓軍才將將感到韓國邊境。
姬無夜不是沒有察覺到其中的風險,但當他將秦軍可能會有更大的行動告之四國統兵大將時,卻被人嘲諷了一番,說是這次將秦國打的那么慘,秦軍派出一股兵馬惡心一下自己這邊沒什么可奇怪,順帶著還笑話自己膽小怕事。
當時可能是被嘲諷的狠了,被怒火沖昏了心智,也有可能當時確實認為自己是小題大作了,因此也就將這事暫時擱置過去了。
但,一切都在一夜間發生了改變,那支只有一兩千人的人馬在一夜之間變成了一萬,至于那些人馬從何而來,姬無夜也能猜測到,因此雖然意外但還不至于驚慌,可當秦國的一支晉陽兵出現在鞏縣北部時,姬無夜那種曾存在過后來慢慢消失的不祥預感再次強烈起來。
“秦軍到底是想干什么?”姬無夜揉了揉額頭,感覺到手感更加粗糙了。
“秦軍的目的暫時不得而知,不過,我們現在距離邊境不過三十余里,只要進了國境,無論秦軍是什么目的,只要迎戰就是了。”左司馬劉意回道。
“秦軍會讓我們順利回到韓國嗎?剩下的這三十里的路程,我總覺得會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跟在我們身后的那支騎兵一路上的屢屢騷擾我軍,如今更是兵力大增,難道是來送我們的嗎?”姬無夜冷聲道。
“管他是什么目的,只要我們夠強,一力破之就是,明日若秦軍來攻,那倒是正好,我十萬大軍在此,還能怕了區區一萬秦軍嗎?”劉意不以為然道。
“現在還在秦國境內,目前敵人是一萬,明天就不一定了,況且北邊還有一支數量不明的晉陽軍。”血衣侯白亦菲一向從容的臉上此時也增添了一絲從未有過的慌亂。
“暫時顧不了那么多了,明日便知秦軍的真正目的,到時候要戰便戰,還能怕了他們不成。”姬無夜站起身,透過大帳向西方望去,似是能夠看到遠處的秦軍大營。
回到自己軍營的血衣侯白亦非并沒有休息,雖然姬無夜最后說的無懼秦軍,但血衣侯他自己卻總感覺明天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發生,那支秦軍真的只有一萬?還有為什么秦軍要在等到五國聯軍徹底分開后才突然增兵?其他四國好像并沒有這樣的待遇。
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的道理血衣侯很清楚,正因為清楚他才越發的忐忑?難道韓國將會是那斷掉的一指?
突然間想到了什么的血衣侯不由大驚,連忙向大帳外走去,走出不過數步又停了下來。
····
韓軍大營內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天色剛亮,秦軍就發起了進攻,一萬對十萬自然不可能戰勝,但一萬對十萬卻可以讓對方留在原處寸步難行,而且騎兵的速度更是讓韓軍只能被動防守。姬無夜血衣侯等人此時哪能還不明白秦軍的真正意圖,作為韓國如今屈指可數的大將,姬無夜兩人很快就想出了應對的辦法,留下一萬兵馬斷后,其余兵馬盡快趕往國境。
但辦法雖好,內部卻因為留誰斷后的問題而未稱達成一致,吵嚷了許久才定下以左司馬劉意為后軍大將。
“血衣侯,念在同僚一場的份上,若我有什么不測,還請血衣侯多多照拂我的家人,勿讓他們被外人欺負了去。”劉意哭喪著臉對血衣侯懇求道。
“劉司馬盡管放心,若你真有什么不測,汝妻子吾養之。”血衣侯冷漠的臉上這個時候也顧不得再吝惜自己的笑言,溫聲回道。
“如此,我就放心了。”劉意勉強回了一個笑容,放心了不少。
至于他為什么不向權勢更高的姬無夜懇請,原因倒也不復雜,因為那個時候也會被回上這么一句汝妻子吾養之,只不過姬無夜的養字就很有可能別有意味了。
果斷斷尾求生的姬無夜等人拋下劉意之后全速向韓國邊境奔去,但剛到邊境就發現,秦軍已經在清晨發起進攻,未到午時就已經攻下了鞏縣,堵住了他們的去路,原來那支晉陽兵根本不是小股兵馬,而是足有五萬甲士的大軍,而那股小規模的兵馬只不過是為了迷惑對手而已,真正的大部隊一直都是晝伏夜行,竟然在韓軍內部遲疑的空歇斷了他們的前路。
而有著與韓軍同樣遭遇的還有趙軍,在燕趙聯軍行至上黨時,被桓齮擋住了去路,人數并不多,僅有五萬而已,按理說五萬兵馬即使是阻截十萬趙軍都未必能夠做到,更何況是二十萬的燕趙的聯軍,但偏偏其中還有十萬的燕國兵馬,而這支規模龐大的燕軍在關鍵時刻跳反了,一擊背刺之下,使得趙軍傷亡慘重,一下子變成了十萬趙軍對抗十五萬秦燕聯軍。
好似命運的輪回,趙軍再次被困到了長平,對趙國來說一個極度不祥的地方。
而更讓趙國上下氣憤的是,隨著趙軍被圍困于長平后,燕國再次出兵,攻打趙國北境,一時間竟然讓趙軍抽調不出足夠的兵力去解救長平被圍的趙軍。
秦襄王三年已經臨近年末(此時通行的還是顓頊歷,以十月為歲首),而這一年注定是讓世人難忘的一年,前有五國合縱攻秦,后有秦軍東出欲亡韓趙二國。
一時間風云激蕩,江山變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