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還在不停的落下,整個益州都是陰沉沉的,被籠罩在了陰云之中。
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刻里,有帶著斗笠,披著蓑衣之人,騎著戰馬,冒雨出了益州牧劉焉所在的府邸。
戰馬出了府邸的門,就在馬上騎士的催動下,狂奔起來。
馬蹄踩踏在城中的青石板上,發出‘嘚嘚’的聲響。
戰馬很快就出了綿竹城,朝著東北面的漢中所在,一路疾馳而去……
在這一小隊的人,出去之后,很快就又有戰馬,從益州牧劉焉的府邸中陸續出來。
冒著大雨,朝著益州的各個方向而去。
一些比較有見識的人,注意到了這個情況,心里面立刻就意識到,益州將會有大事發生了!
益州牧劉焉府邸之中的燈火,亮了大半夜,方才熄滅……
第二天,天依舊是未曾放晴,天空之中,有著細雨飄灑落下。
劉焉的府邸,一大早的就打開了所有的門。
有帶著斗笠,披著蓑衣的仆役,在緊張的打掃著庭院。
有很多綿竹的官員,已經陸續來到了劉焉的府上。
每隔半個時辰,就會有騎士,縱馬而來,報告朝廷使者的位置。
“行了,咱們也該出發,去迎接一下天子使者了!”
又過了兩個時辰之后,劉焉望著匯集一堂的益州官員,笑著出聲說道。
隨著他的開口,眾人立刻就行動起來。
不一會兒的功夫,眾人就乘坐著馬車、轎子,或者是戰馬這些工具,出了劉焉的府邸,一路往城北而去,來到了城北十里,方才停下。
這里早就被人裝扮一新了。
搭著彩棚,很是威嚴隆重。
劉焉就帶著一部分官員停在了這里,等待著代表天子的使者前來。
同時,又派遣一部分官員,繼續往前行走。
準備再往前行進十里,在那里形成第一站,對天子的使者進行迎接。
以示恭敬。
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看著這樣隆重的陣仗,再看看自己那被雨水沾濕的衣服一角,顯得有些不耐。
“父親,董卓賊子竊居高位,把持朝政,此使者,說是天子使者,不如說是董賊使者!
父親為漢室宗親,面對董賊使者,理當斬殺,怎么還能這般興師動眾,這樣大規格的對其進行迎接?”
心里面忍耐了很久之后,青年終于是忍耐不住了,將心中憋了很久的想法,說了出來。
一張口,就暴露了他與劉焉的關系。
聽著這個兒子,湊到自己耳邊,小聲說出來的話,劉焉扭頭朝著周圍看了看。
見到沒有人注意到這里的情況之后,心中才稍稍有些放松。
“璋兒,不得亂語!”
他沉聲對劉璋說道,帶著一些呵斥。
見到自己這個四兒子,面對自己的呵斥,趕緊彎腰躬身,表示認罪。
他的面色,這才稍微了和緩了一些。
同樣壓低聲音對劉璋說道:“董卓把持朝政我如何不知?
但,他終究只是把持朝政而已,這天下,依舊是大漢的天下!
使者既然是持著天子的詔書而來,那就是天子的使者,我們就應該鄭重對待!
非是尊重董卓那賊廝,而是尊重大漢天子!
倘若連我等漢室宗親,都這般的輕視天子使者,不將天子使者當一回事,那這天下,又還有什么人,會尊重天子?
天子豈不是更被人所輕視?!”
原本心里面,顯得很是不耐煩的劉璋,在聽了自己父親這話之后,一下子就恍然大悟了起來。
“大人言之有理,是小子考慮事情簡單了,是小子孟浪了。”
劉璋對著劉焉恭敬施禮,一副大受脾益,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的樣子。
看著自己兒子如此模樣,劉焉有心想要再多說兩句。
但如今的這個場合,又不好多說。
因此上,只能是在心里面暗嘆一口氣,不再與自己的這個兒子多說話……
代表著天子身份的天使,拿著按照董卓意思所寫的詔書前來。
益州官員立刻上前迎接,極為恭敬。
又往前行上十里,益州牧劉焉,不顧天上依舊不時往下飄落的雨絲,不戴斗笠,不穿蓑衣,就這樣冒雨走了出去,進行迎接,態度極其恭敬。
他這益州牧都帶頭這樣做了。
其余眾多益州官員,也不管心中是不是愿意,這時候,也都只好學著劉焉的樣子,紛紛將斗笠蓑衣去掉,冒雨走出彩棚,對天使進行迎接。
這樣的一幕,令的表面上代表小天子劉協,實際上乃是代表董卓的使者,心中很是滿意,格外受用……
一陣兒寒暄之后,隊伍啟程朝著綿竹城而去。
天使走在中間。
劉焉在邊上落后半步相陪。
背后跟著諸多大大小小的益州官吏……
此時的綿竹城,張燈結彩,格外的熱鬧。
這些都劉焉為了迎接天使,而特意弄出來的。
“天子有詔書,還請益州牧……”
來到益州官府之后,使者清清嗓子,開始說話。
劉焉聞言,趕緊上前,面北而拜。
使者見此,就打開詔書開讀:“……益州牧,朕之皇伯也!益州殷實……今長安百廢待興……糧米一百萬石……”
天子使者,將詔書內容當眾宣讀。
在場眾人聞聽,許多都是禁不住的面色大變!
就連之前,就已經是知道了詔書內容的劉焉,也一樣是變了臉色。
這樣過了一陣兒之后,他才對天使恭敬施禮,雙手接過詔書。
剛剛一直保持著肅容的使者,在見到劉焉將詔書接過去之后,臉上嚴肅神色一掃而空。
直接就露出了燦爛笑容。
“我來時,天子也私下里對我說了,說一百萬石糧米,確實比較多。
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朝廷現在太窮了,關中也實在是太窮了……
天子說,實在不行的話,其中的五十萬石,就算是借的,到時間手中有余糧了,就會歸還給益州……”
聽到這天使這樣說,面色一直顯得很是凝重的劉焉,很明顯就松了一口氣。
“……一百萬石,是在太多……但,天子既然有詔,我身為漢室宗親,也不得不奉詔……”
劉焉如此對使者說道。
說的很是忠義,算是將這件事情,給認了下來……
在這件最為關鍵的事情,給確認了下來之后,一切就都變得的輕松起來。
有歌舞絲竹之聲,在大殿中響起。
劉焉陪著天使說話,詢問長安事情……
劉璋這個劉焉的兒子,卻根本就是食不下咽。
面對眼前這精美的食物,一點食欲都沒有。
整個人的心中,都憋著諸多東西。
一百萬米糧啊!
這可是一百萬米糧!
怎么就能夠答應呢?!
拿出來了這一百萬石米糧,那益州今后該怎么過?
自己父親,是不是糊涂了?!
宴會持續了很長時間,一直等到夜深,方才散去,賓主盡歡。
送走天子使者之后,明顯喝高了的劉焉,返回到了自己住的住處。
“主、主人,季玉公子求見。”
有人出聲稟告。
劉焉聞言,想了想,嘆一口氣,出聲說道:“讓他進來吧!”
片刻之后,在外面等得火急火燎的劉璋,就出現了劉焉面前。
來到房間之中,剛一見到劉焉,劉璋就不由的為之一愣。
因為不久之前,看起來明顯是喝高了的父親,這個時候坐在這里,整個人都無比的清醒,半分喝高的意思都沒有。
“你此時過來見我,可是有什么事情?”
原本劉璋滿心都是怒氣,覺得有很多的話要說。
結果此時,見到自己父親這種清醒的狀態之后,一時間倒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心里面的憤怒,也消失了一個干凈。
整個人都有些慌。
“孩兒、孩兒不知道父親為何、為何要答應那使者的要求。
這哪里是天子向我們益州要米糧,分明就董卓這賊人向我們益州討要米糧……
一百萬石米糧,一拿出去,咱們益州,可就徹底貧窮了。
那使者所說的借五十萬石,也只是一個托詞,真的相信了,絕對有去無回……”
遲疑了一會兒之后,劉璋咬咬牙,決定將這事情說出來。
“你如何就知道,我要將一百萬石米糧,運送到關中?”
劉焉靜靜的坐在這里,等待著劉璋將話說完知之后,望著劉璋如此說道。
聽到自己父親這樣說,劉璋一下子有些懵了。
不論如何,他都沒有想到,會從自己父親口中,得到這樣一句話。
“您、您不是、不是說,要、要在三、三個月之內,就、就將一百萬石米糧,盡數運送到關中的嗎?”
劉焉嘆口氣道:“我只是與之虛與委蛇罷了。
只是想要通過這樣的手段兒,暫時穩住董卓,好有時間,做出一系列的安排。
為之后極有可能發生的戰斗,做準備。
若不這樣說,當面就拒絕,不接詔書,天子面上須不好看。
這樣的消息傳回到關中,董卓那廝,必然會惱羞成怒,很有可能,會立刻點起兵馬,進攻益州。
我們還沒有做好準備。
在這樣的情況下,很有可能會吃大虧……”
聽到劉焉這樣說,劉璋心里面升起了濃濃的、恍然大明白。
當下就對著劉焉極為恭敬的施禮,滿是誠懇與感慨的道:“孩兒愚鈍,不明白父親大人良苦用心。
若非父親大人解釋,還將會瞎擔心……”
“現在你知道,也能放下心來,夜深了,去睡吧,今后一段兒時間,可有的忙了。”
劉焉擺手對劉璋說道。
劉璋卻沒有立刻離開。
他看著劉焉,在這里踟躕著,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有話就說!不用在這里做這等小兒女之態!”
看著劉璋的這幅樣子,劉焉就覺得有些氣不打一處來。
他的修養一樣算是可以的了,還是沒有忍住,對著劉璋發了火。
劉璋身子一個哆嗦。
不敢再怠慢,馬上開口說道:“父親大人,兄、兄長他們,尚在長安。
若、若是開戰,兄、兄長他們,豈不是、豈不是有難了?”
劉焉兒子,不止一個。
留在洛陽的,也不僅僅只有長子劉范,還有次子劉誕。
劉焉成為益州牧,這些兒子,是留在洛陽做人質的。
當時,留下的還有幼子劉璋。
劉焉入益州,就只帶了三子劉瑁。
劉焉入川,暫時穩定住益州局面之后,就開始裝病,祈求朝廷將他的長子劉范給送到益州,照料他這個生病的老父親。
有再見上一面的意思。
當時,靈帝還活著。
靈帝雖然胡來了些,但是,還是很有手腕的。
當然不會讓劉范前去。
除了劉范的長子身份之外,在劉焉的幾個兒子之中,劉范也是最為成器的。
后來,就將看起來性格多疑,又顯的有些懦弱的幼子劉璋給放走了,前往益州,伺候劉焉。
后來董卓遷都,劉范、劉誕也沒有被董卓放過,也被一同遷往了長安。
若是劉焉與董卓作對,他的兩個兒子,首當其沖,這是明擺著的事情!
原本,劉焉是被劉璋的糊涂和懦弱給氣的不想搭理這個兒子的。
但是,此時聽到,自己這個兒子,居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起了他的兩位兄長,心里面不由的有些觸動。
這個小兒子,糊涂是糊涂了些,懦弱是懦弱了些。
但心還是挺好的。
至少知道在這個時候,掛念他的兩位兄長。
不似三子劉瑁那樣,一直到現在,都沒有冒頭。
一時間,劉焉都有些后悔,將吳匡侄女、吳懿之妹,許配給自己三子劉璋為妻了!
劉焉入益州,吳懿因為自己亡掉的父親,與劉焉關系很好的緣故,就帶著全家人,隨著劉焉一起入了益州。
吳懿之妹,十三四歲,長得極為標致,又很知禮節。
在入川的道路上,劉焉就覺得很是心動。
更為重要的是,來到益州之后,有善于望氣的人說,吳懿之妹,有貴氣,今后將會有極為尊貴的地位。
劉焉就升起了將吳懿之妹,收歸自己所有的心思。
只是,輩分在這個差著,吳懿之妹,一直以伯父相稱。
就算是劉焉不要臉了些,在這種情況下,終究還是沒能下去手。
最終,讓自己的三子,與其定親。
在望氣之人,吳懿之妹,今后將貴不可言的說法下,他的這個舉動,可是有些意味深長……
“ε(′ο`)))唉!”
劉焉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