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股份制度的話題,這兩年可是從來就沒有消停過,我國在1980年的時候就有人提出要股份,由于大環境的不允許,便一直活躍在每一次的經濟會議桌上。
1984年京城出現全國第一家股份制公司。
西昌雖然在成立之初就一直是一家股份制公司。
但是并不符合當下法律法規,也只是私下的產物。
討論了這么多年,股份制還是在摸著石頭過河,并沒有得到真正的重視,之所以會這樣,就是因為大家都沉浸在承包制的福利中。
很多人還沒有意識到承包制已經漸漸不適合,跟不上時代的腳步了。
馬盛利一聽是要搞股份制,他立馬就蔫了,這可不是他所想要的結果。
他搖了搖頭,便不在說話。
他做出的反應很快就被大家盡收眼底,做為冀省乃至全國都知名的承包第一人,他現在的影響很大。
別人見他都不怎么看好,這風往一邊倒的那就更加的順暢了。
好在大家都有點素質,并沒有哄駱濤下去,畢竟駱濤先前還是講了不少他們可以接受的,比較新穎且有用的觀點。
大家也不議論就都看著臺上的領導和駱濤。
這意思再過明顯了,沒有人想接著聽了。
駱濤也識趣,便停止了自己失敗的演講,應該是他們的失敗。
“感謝大家能百忙之中抽出一下午來這兒聽我白話,非常感謝。”駱濤從那一寸講臺走了出來,先向大家鞠個躬,然后再向領導示意。
便正式宣布了他的這個不是演講,也不是報告的談話結束了。
申季瀾領導也是不認可駱濤的股份制,因為這要是推行開了,他們辛辛苦苦扶持起來的企業,真得就不是他們的了。
不過,作為一方大員,他還是非常有風度的帶頭站了起來鼓掌。
駱濤無喜無憂在陣陣掌聲中離開。
“駱先生,今天你作的報告非常精彩,真的讓我們耳目一新,……”申季瀾打著官腔,同他們握手。
“我也要感謝申領導和幾位領導能給我這個機會。……但愿是精彩的吧!……再會。”駱濤同他們客套了幾句,便一一握手,算是作別。
這不是一路人,那話自然說不到一塊去。
“那好,你們慢走。”
天空仍然下著雨,徐樂撐傘侍立在駱濤身后。
司機得到了可以走的信號,就非常快速的打開后車門,朱霖先上車,駱濤又和他們說了兩句,禮節照顧全,才上車離去。
這是一個不好的開始。
待駱濤乘坐的車子走遠,冀省的領導便回去又招開了一個小會。
會上就有人陰陽怪氣道:“這位駱先生可是十足的資的架子,我們是沒法比的。”
“呵呵呵,我以為他能給我們講講致富經,沒想到他是來判我們死刑的。”
這人話音剛落,就引得眾人大笑。
“什么股份制?這就是從我們身上割肉,我們一旦沒了自主權,廠子就該姓別的了。”這位的話是最狠的,上來就是上綱上線。
申季瀾雖然不認同駱濤說的那一套,但又不得不承認駱濤的背景和經商頭腦。
咳嗽了兩聲,望著他們,語氣非常溫和道:“不管怎么講,他現在都是大紅人,也是個有本事的,這幾年人家向國家捐了千萬,這還是不得不讓我們佩服的。
會上不是也說了嗎?個人看法,建議嘛,咱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至于上綱上線的話就沒有這個必要了。”
申季瀾他這人還是有封疆大吏的覺悟,哪些話能說,哪些話不能說,他心里明白著呢!
“咱們開這個會,主要就是想和大家談談聯營這個模式……”
奔馳在雨中,馬路上的一輛小轎車內。
“哥,我覺的您說的很對,怎么他們都很不在意啊?”徐樂這兩年雖然也在商場里鍛煉,但他哪里知道股份制和承包制的區別。
他認為好,不外是因為西昌一直都是股份制,準確點說是駱濤一言堂。
再加上,這幾年西昌又從來沒有遇到什么挫折,他這便認為股份制好,至于這其中的風險,便被他拋之腦后了。
“你不懂,這里面復雜著呢。”駱濤睜開微閉的雙眼,說了一句便對這個話題沒有談性,道,“我們還是趕緊回去吧。”
朱霖一路上都沒有理會駱濤,她是在生駱濤出風頭的氣。
女人的心很細,也很敏感,自上一次出了風頭,她就勸駱濤收斂一點,駱濤也是照做。
本來今兒這次報告會,朱霖就提前有過吩咐不要出風頭,隨便講講就好了。
駱濤也是那么做的,稿子也是按著老婆大人的精神寫的。
可惜到頭來還是改不了愛裝13的毛病。
回到酒店,駱濤主動認錯,“媳婦我錯了還不行嗎?……咱就別生氣了,不值當的。……”
她象征性的扭動身子不讓駱濤碰她。
“哼,你這人怎么就這么記吃不記打,……你在臺上是說的痛快,我在臺下聽的提心吊膽,……那話要是到了有心人的手里,又不知道整出什么幺蛾子。”
她說的是比較嚴重,可是除出那十年預言之外,其它的東西都是拾人牙慧,沒有那么可怕。
她為什么這么擔心,主要是因為國內對白貓黑貓的討論就一直沒有停過。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就算駱濤受到了什么損失,他內心也可以說無愧組織,自己提前幫他們指了一條后人已經驗證的路。
至于他們信不信,就是他們的事了。
不過,駱濤還是希望能改變一些事,改變一批人的命運。
“放心吧!沒你說的那么嚴重,再說了我說的那些問題,別的地方都已經發生了,不是什么封建迷信,……再者我又不是禍國殃民的人,就是說了一點自己的看法,不至于……言論自由。”
駱濤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水,遞給她,“對不起我的女王大人,來,喝點水壓壓驚。”
她接過了茶杯,臉上的慍色已經沒了,“什么事到了你這張嘴里就變成了輕描淡寫,我可告訴你,以后少說一些不維護團結的話。”
“哎!”得到了老婆口頭原諒,駱濤就不顧著自身疲勞,給他揉肩捶背。
她享受了一會兒,“手里一點勁都沒有,還是算了,來,你趴那兒,換我伺候你。”
駱濤非常聽話,起身活動一下身子,然后趴在床上。
沒一會兒朱霖就上手了,從腦袋到腳后跟,全身上下都要保養一下。
“啊………疼……”
這場不和諧,又十分鬧人的大雨,從上午一直下到深夜。
“陳老師,您說總編拿的那稿子能不能發出去?”一位年輕的媒體人坐在椅子上,頭幾乎要貼在桌子面上,問對面坐著喝茶的一位戴眼鏡的老編輯。
他聞言,沒有說話,只是搖了搖頭。
年輕人見之,便抬起了身子,不是很正經的坐著,手里轉動著筆,“唉!那么好的一篇稿子,要是不發出去,真是我們報界的一大損失。”
“嚯,小王,看不出來你還有這眼光。”老陳編輯露出關愛的眼神,以極快的手速擰上茶蓋,用有點嘲笑的語氣調侃著那年輕人。
這小王也不在意,也可能是習慣了,沒羞沒懆接話道:“陳老師,這不是我眼光好,是咱們總編本事大。”
老陳編輯抬頭看了他一眼,又復低頭,“你啊就在別在這兒杞人憂天了,那稿子要是能發就怪了。”
老陳人不好,就喜歡擺資歷,因為小王的多動的性子,他還特別喜歡他。
小王心里也知道,那篇稿子不好過,但也不敢肯定過不了,便好奇問老陳,“陳老師,您給說說?”
老陳這會便擺上了架子,像是有事,小王反應也很快,“下了班,咱們西昌樓怎么樣?”
老陳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又不好意思,“小王,你這就太客氣了,這稿子太過激了,都是一些……”
“咳!咳!”
兩聲咳嗽像雷一樣就直接了當的打斷了陳王相會。
兩人在驚恐中看向門外,又在驚駭中站起來,“張總編,我們……”
這位張總編并沒有聽他們解釋,“下不為例,……你們要是實在沒事干,也和其他人一樣出去。”
“不,有事干,有事干。”
他們兩個才不想出去受罪,一天天從上午坐到下午,稍微動動腦子就能拿到錢,干嘛要那么拼命出去。
張總編看他們一眼就不再說什么,就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主編慢走哈!”兩人帶著笑容把張主編送走了。
兩人回到座位上,四目相對心里面都疑惑了起來,今天很不一樣。
“我說陳老師,今天上班您燒香了?”
“我是有組織的人,不信那一套。”很義正言辭批評了小王的思想問題,轉過頭,道,“你燒了?”
小王搖了搖頭,“那可就怪了,今天怎么沒有發火。”
“管她呢,沒發火好,也許有喜事。”
“可能是?”小王心里想是不是那篇稿子通過了。
第二天。
雨還在下,不過雨勢已經從大雨變成了小雨,綿綿不斷的下著。
“喂,……閔社長,是不是那篇稿子上面沒給過。”
“呵呵呵,……看來我們是多濾了,領導看過之后就給批了,還說讓我們實事求是的刊登出去,不要太片面了。”
這兩個人聊了一會兒,偏掛了電話,張總編帶著激動的心情,再次投入到了有未來的工作中。
一邊吩咐人進行校對稿子,進行一系列修改,一邊讓人跟著她出去訪問當事人。
“陳老師,還真被您說中了。”聽到消息的小王挑眉對老陳編輯說。
老陳編輯可不想應他奉承,“什么就被我說中了?我說什么了?干活去吧你。”
現在社里人多嘴雜,老陳可是老油條,大局勢未定,他是不敢趟這趟渾水。
再者他什么說過那篇稿子能過。
這分明就是小王那小子壞,想玩自己。
一想到自己也快要退居二線了,爭強斗狠的心情早就沒了。
其他不知道的同事,他們就好奇,便走過來問問。
張總編帶著幾人出了報社大門,就直奔駱濤居住的酒店去。
“喂,什么?冀省報社的記者,不見。”駱濤掛了電話,接著喝自己的早茶。
早晨喝茶是很多無事的京城人的習慣。
坐在窗邊看書的朱霖問:“看吧,這就找上門來了。”
“我不接受采訪,他們還能綁了我不成。”駱濤不以為意的道。
“他們綁是綁不了你,不過要寫些不好的東西,還是不好的,要不還是見一下。”朱霖勸道。
駱濤心里已經有了算計,嘴上還是硬了幾句話,“他們會寫,我又不是不能寫,……”
還想說幾句硬氣的話,室內的電話又響了,駱濤那起來,“喂,……”
“駱先生,請您不要急著掛電話,我是冀省報社的張梅,我就想采訪一下你,不知道您有時間嗎?”張梅語氣速度都是極快,像一列飛速疾行的動車。
駱濤沒有及時回復她,反而捂著電話,小聲問朱霖,“怎么辦?”
她點了一下頭,“你就答應吧,不然她還會打來電話。”
駱濤點頭表示明白。
那頭傳來,“喂,駱先生,您在聽嗎?”
“您好張女士,不好意思……采訪可以,……好的……”
掛了電話,駱濤簡單收拾了一下,便赴約去了。
這次采訪很不簡單,就是要駱濤作一個深度剖析一下現在的經濟改革,及他昨天報告會上提到的未來十年的變化。
今兒,駱濤對待每一個問題,他都思索了很久,經過大腦處理后才用嘴巴表達出來。
他是真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處處有破綻的靶子,招風不怕,怕的是有破綻抗不住風。
還好一個多小時的采訪,駱濤對自己的回答都比較滿意。
“感謝駱先生您能接受我們的采訪,和您交談真得讓我受益匪淺。
我現在的直覺告訴我,您昨天在報告會所說的十年之變,我認為會成為真的。”她非常自信看著駱濤說。
駱濤笑笑,“也許,你的直覺錯了。”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駱濤就告辭回到酒店。
畢竟男女有別,而且自家媳婦還不怎么喜歡女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