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滴自天空墜落。
抵達公園上空,又被晨風吹刮成傾斜的細長雨絲飄落。
本該就這么落地消融于泥土,卻在越過涼亭上空的某層界限時陡然扭曲,變作蠕蟲也似的存在,垂掛在涼亭一側不斷搖擺的芭蕉樹的葉片邊沿。
于時卷時舒的葉片上停留數秒,這雨絲忽地匯聚成拇指大小的水團,又沉寂數秒,中間破開一道裂縫,一只雨蝶破繭而出,扇動著半透明的水翼,飛入涼亭。
這兒還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東西。
鵝卵石變成的小鳥低頭梳理身上的羽毛,幾株雜草變成的草人手牽著手跳草裙舞。
一頭幼年的飛龍甩動著爪子,從長椅的一側跑向另一側,最后撞在一個看上去古里古怪的男人身上,哼唧兩聲,扒著他的腿爬進懷里,回過頭看它們這些奇特的“生物”。
那人歪著身子,右手攬著幼龍,左臂搭在圍欄上,翹著二郎腿,清俊的臉龐望向遠方。
他的身側環繞著夾雜著青白雙色的火焰,互相間時而轉換,溫度亦是忽高忽低;翹著的那只腳另一條腿的膝蓋前不停的上下點動,淺青色的風旋在下方生滅;周身的空間更是不間斷的出現裂紋,宛如心跳般收漲,而伴隨著這個過程的是令人心悸的震響。
左眼內本屬于幻形的彩光染上灰霧,再無瞳孔輪廓,眼白呈淺灰,中央匯聚著一團不斷變幻顏色和形狀的彩光。
過了大約十分鐘,這種狀態才逐漸恢復正常,而原本存在于四周的幻象也是緩緩消散。
哼哼哈哈哈
先是兩聲悶笑,旋即又是一陣暢快大笑。
徐玖揉著福靈的龍頭,臉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意。
他知道邪祟留下的精純能量,必然有著極為特殊的作用,卻沒想過這居然就是自己苦苦尋找的突破能量。
沒錯。
這邪祟留下來的能量,居然就是徐玖近段時間頗為困擾的突變級能力徹底晉升需要的催化劑!
幻形。
入侵級或者說蟬蛻級!
對焰拳,震步乃至撼山都毫無反應的邪祟能量,竟是意外的與幻形能力極為契合。
仔細想來,這邪祟的能力也確實牽扯到了幻象。
甚至不需要徐玖刻意的引導,兩者接觸的瞬間,這股能量便直截了當的盡數涌入左眼,推動著幻形能力沖破那層讓大多數使徒窮其一生也難以接觸到的桎梏,甚至完成了某種程度上的異變。
不僅于此,連帶著另外三種能力也有些微的提升
只能說到底是被封印了無數歲月,逃脫后依舊能在這蕪蘇城內攪動風雨的存在。
剛才徐玖就是在測試入侵級的幻形究竟能做到何種地步。
測試時間不長,徐玖不敢說完全熟悉,可現在發現的幾個特性已經讓他頗為滿意。
首先是幻形能力的強度。
突變級的幻形,只能夠在光影變化上動手腳,只要實際接觸到,就會立刻被發現是假的,這一點無可避免,如今的幻形卻已然可以做到欺騙五感,乃至接近于幻境的程度。
這本該是那些專注精神控制的使徒擅長的能力,只不過他們作用的是精神層面,而徐玖是徹底的現實欺騙。
其次是范圍。
這方面自是不必多說,百米范圍內,只要徐玖想,完全可以制造出另一個世界,尋常使徒進去,絕對看不出任何異樣。
最后則是延時性。
這是徐玖在測試中無意間發現的。
原本幻形是即時性的視覺欺騙,徐玖只要離開或是停止能力,所有的幻覺都會立刻消失,可現在,徐玖完全可以對一件物品釋放幻形,再注入一部分能量。
只要他不解除,那么在能量徹底消散前,這件物品在他人眼中的狀態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這是給你準備的能力呢以后到處亂跑都沒事,我不在你身邊也能維持現在這副模樣。”
將福靈放在肩上,徐玖笑著起身離開涼亭,福靈則是不停的蹭著他的耳朵,輕聲叫喚著,似乎也為徐玖的實力再度增強而高興。
漫步在雨中,渾身不見絲毫濕意的徐玖思考著之后該怎么進一步的參與到邪祟封印行動中去。
突破超凡能力現有的階位,單是這份效果就注定了就算秘學社現在放棄合作,徐玖也必然要摻上一腳。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邪祟能量似乎也會自主選擇能力。
萬一下一頭邪祟沒有契合的能力怎么辦?
如此想來。
尋找新的超凡器官進行血肉煉成的事情得提上日程了啊。
一碗皮蛋瘦肉粥,冒著騰騰熱氣。
旁邊擺著三屜小籠包,兩根油條還有幾個葷素不一的包子。
徐玖手里剝著水煮蛋殼,看了眼對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漢斯,將剝完殼的水煮蛋塞到福靈的嘴里,接著問道,
“你把我喊回來,除了凡妮莎的消息外,就是為了看我吃飯?”
徐玖離開公園后本打算去附近的餐館,結果漢斯打來電話,說是有事情要說,這才溜達回來。
所幸像是秘學社所在的政府辦公大樓附近也不缺早餐鋪子,兩人在門口碰面,輾轉走了半條街就找到了一家。
凡妮莎目前已經脫離危險,正在秘學社內部的診療室接受后續的治療,想要醒過來估計還要一會兒,畢竟靈魂在夢境世界內游離了一段時間。
“其實是我們這邊的鄭軼少將想要見您他沒有您的聯系方式,這才委托我轉告。”
漢斯剛才其實并不是在發呆,而是為徐玖戰斗了一晚上,現在卻能跟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這兒吃飯感到驚詫。
徐玖記得異調局上校基本都是龜藏級的使徒,少將職位,怎么想都該是蟬蛻級的存在。
當然,估計也就異調局這么分,像是軍方肯定沒這種規矩,否則整個蕪蘇城估計都沒幾個將軍。
“少將要見我如果又是什么招攬之類的,你們不累,我都累了,還是別花時間在我身上,我對加入異調局沒興趣,現在的生活我很滿意,而且你們也給不了我真正想要的。”
看漢斯的表情,徐玖大概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干脆先一步把路堵死。
為了封印邪祟,合作沒問題。
可要說真的加入異調局,徐玖確實沒考慮過,后者根本給不了他想要的東西,秘學社同樣如此。
“不,我有別的事情找你。”
不知何時抵達的鄭軼出現在餐館門口,說話的同時往里走,拍了拍漢斯的肩膀,后者當即會意,起身去了外邊。
店內這時候還沒有客人,而漢斯掏出手機就給店長轉了筆錢,后者緊跟著離開了店鋪。
“我們之間,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徐玖打量著自顧自在對面坐下的老人,笑了笑,將一屜小籠包遞了過去。
他向來是個尊老愛幼的好男人。
“是第一次見我之前昏迷了大半個月,前段時間才勉強恢復過來。”
接過竹屜,給自己倒了碟醋,用手拿著一個小籠包蘸了些塞進嘴里,鄭軼大口咀嚼著,動作全然沒有他這歲數的中老年人該有的遲鈍,說話間倒也不在乎透露一些信息,直截了當的說道,
“你應該聽說過,冠級特異區的事情,活下來的人不多,我算一個。”
這下反倒是徐玖有些驚訝了,他本來確實對鄭軼的身份有所猜測,還想試探著問上一句,沒想到對方毫不避諱的提及,抿了口粥,意識到這或許是個極好的打探消息的機會,干脆接口問道,
“冠級特異區里究竟有什么,能讓你們損失如此慘重?”
“地獄不,那鬼地方比地獄恐怖,至少地獄里還能受刑,感受到痛苦,在那兒,只有徹底的絕望。”
鄭軼跟嘮家常似的說著,可同為蟬蛻級使徒的徐玖還是注意到了他說話時身上翻騰不定的氣勢。
哪怕只是回憶,都讓他的情緒產生了不小的波動。
“你這說了跟沒說一樣。”
“探索冠級特異區是異調局和秘學社籌備多年的項目,我們其實早就知道里邊有問題,可還是忍不住,總想要獲取那些狗屁倒灶的什么知識,到頭來還是栽了跟頭。”
這是開始倒苦水了,興許是找到一個同樣跟邪祟正面戰斗過的人,鄭軼的話匣子莫名其妙的打開了,只是在這種情況下,他還是下意識的隱去了一些關鍵信息,只是描述事情的大略過程,
“那里邊有個大麻煩,真要是出了問題,別說是我們蕪蘇城,整個東南亞地區都得出問題好吧,我甚至懷疑那玩意兒聯通著其他的冠級特異區,到時候八成會出現更恐怖的景象。”
“額,鬼故事下飯歸下飯,總得有點干貨吧,你總不至于過來是為了跟我講你們的探險感想。”
徐玖越聽越迷糊,冠級特異區里頭有大問題的事情他早先就知道了,哪里還需要鄭軼專門提醒。
“你真想知道?”
鄭軼突然悶笑一聲,臉上露出些奇怪的神情。
這是一種混雜著興奮和恐懼的難以言喻的情緒。
“不然我剛才在跟秘學社過家家嗎?”
徐玖嘴里叼了根油條,反問道。
“呵。”
鄭軼抬手拿起醋碟,將里邊的醋盡數倒進嘴里,皺著眉頭像是在感受那股酸勁,又像是在借助這種外力來逼迫自己說出某些事情。
“我體內有一頭邪祟,秘學社的人不知道,我知道!”
放下碟子,鄭軼咧開嘴,看著徐玖笑道。
油條落在桌上。
徐玖手頭的動作僵住,看著對面的男人,硬是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剛不還在說冠級特異區的事兒,怎么就突然體內冒出頭邪祟了?
仔細想了想。
異調局核心高層,蕪蘇官方正兒八經的少將,體內居然藏著一頭邪祟.
這還真他媽是個鬼故事,而且是特別恐怖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