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秘學社如何看待徐玖出現在四季特異區的事情,至少靜姝是心懷感激的。
畢竟不像是其他同行者那般眼睛一閉一睜就抵達安全地帶,拍拍屁股上船離開,做為那場戰斗的親眼見證者,靜姝無疑有著更多的感觸。
誠然,徐玖拿走了神廟遺跡內最為珍貴的寶物,在某種程度上使得秘學社的行動失利。
然而特異區內的東西從來都沒有屬于誰的說法,神廟就在那兒,里邊的東西自然是強者得之。
更何況秘學社現在得仰仗徐玖的能力封印邪祟,就算有些疙瘩,也不可能這時候提起。
因此面對徐玖的提問,靜姝在短暫的思考后便開始嘗試做出解答,
“Kurpannga,這是四季特異區神廟所供奉的神明。”
“庫什么?”
徐玖模仿靜姝的發音,發現這個名稱十分拗口不說,每當他想要念出這個稱謂,總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對勁。
“關于神明的名字發音,我用的是遺跡文也就是特異區遺跡里常見的文字。”
“你怎么會知道這種文字的發音?”
遺跡內可不存在能教人說話的東西,不過聯想到之前見過的秘儀士吟唱咒語的場景,徐玖補了句,
“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我想學會那些文字的方法應該牽涉到秘學社的機密。”
“抱歉,關于遺跡文字的內容,我確實不能說秘學社在四季特異區神廟內收集到的各類遺物還有壁畫上的內容并不多,即便通過一些特殊的方法還原,能夠得到的信息仍十分有限。”
“說你知道的,能告訴我的。”
徐玖沒指望靜姝能一次性解答自己所有的問題。
“神廟供奉的存在跟當下潛藏在蕪蘇城內的,可能不是同一種邪祟,但兩者存在必然聯系。”
抿了抿嘴,注意到徐玖臉上浮現出的困惑神情,靜姝接著說道,
“我的意思是從冠級特異區內逃出來的,不一定就是神廟所供奉的,但前者,極有可能是后者的眷族,也就是依托后者的力量誕生出來的邪祟。”
“為什么這么說?”
徐玖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因為神廟內供奉的是真正的神明,遺跡記述的殘缺內容中明確提及那頭犬獸存在于另一個世界這暫時只是猜想,還無法肯定。”
由于秘學社獲得的信息也不完全,靜姝不敢隨意下結論。
“神明?沒想到你們居然信那些東西,那種地方供奉的,就算是個神,那也是邪神。”
目光落在幾步外模樣恐怖的尸軀,徐玖嗤笑一聲,倒沒有繼續探討神廟供奉的是誰,換了個話題問道,
“眷族又是什么意思?”
“邪祟間同樣有著明確的上下級關系,而能力相似的邪祟,互相間很容易產生聯系,弱者依附于強者,為其擴張勢力,從而得到強者的贈予,初次之外還有更為罕見的合作關系這方面秘學社尚未找到實例,只是推測。”
說到底,邪祟只是一個統稱,就像“人”這個稱謂一樣。
個體間的差距有時宛如天塹。
“我的情況,你們應該也能猜到些,那枚圓珠確實在我手里,而我當下擁有的靈感,就是從中得來的,而現在的問題是,圓珠對我的侵蝕正在逐漸加深,我特地找你出來,就是想問問,有沒有辦法解除這種狀態?”
這才是徐玖最關心的事情。
不同于圣哲之晶,圓珠的存在是秘學社早就知道的,現在說出來也影響不了什么。
“幻覺,精神恍惚,短時間的身體失控?”
短暫的沉默,靜姝提及了三種癥狀,搭在立柱上的手掌縮緊,眼里顯出一抹失落。
“對,看來你經歷過。”
想起靜姝之前在四季特異區內的表現,徐玖不由得說道。
“這是必要的代價,想要擁有靈感能力,前提就是主動接觸常人無法承受的精神侵蝕,也只有當精神乃至靈魂都被無可名狀的力量所浸染,靈感才會被激發”
許是回想起自己的經歷,靜姝的語氣愈發低沉,徐玖揚起眉頭,心下對秘學社培養秘儀士的方法有了幾分猜想。
“你的意思是只要擁有靈感能力,這種特殊的狀態就無法避免?”
原以為是圓珠造成的負面影響,眼下靜姝一解釋,徐玖當即意識到事情恐怕沒自己想的那么簡單。
“現在來看確實如此,靈感能力本就不是常人所能掌握的力量,秘學社內部這些年致力于這方面的研究,最終得出的結論是秘儀士靈感能力越強,受到的影響越深。”
想要獲得那些匪夷所思的能力,又豈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秘學社多年運作,秘儀士的數量仍舊只有那么點,總歸是有道理的。
“嘖,看來靠你們是沒辦法了。”
揉著福靈的額頭,徐玖搖了搖頭,不無失望的說道。
他不認為靜姝會在這事兒欺騙自己,畢竟他們真要是有能夠解決邪祟影響的手段,無疑是一個對徐玖相當有誘惑力的籌碼。
“秘學社雖然沒法解決靈感能力造成的靈魂損傷,但我們有辦法緩解這種癥狀,我前往四季特異區前就接受過這方面的治療,只要別陷的太深,理論上講不會影響個人的生活,不用為此感到困擾。”
靜姝看到徐玖嘆氣,忙不迭的鼓勵道。
“治標不治本可不是我的風格,不過還是感謝你的告知。”
轉身跳下欄桿,踩著正殿外的青石板,徐玖模棱兩可的應了聲。
徐玖可沒打算一直靠著圣哲之晶,通過消耗能量來維持自身的正常。
圓珠的存在注定了只要他繼續吸收邪祟能量,這種狀態就會不斷加深。
偏偏這個過程是徐玖無法避免的。
只要他還想讓自身的能力完成進化,那就必須要接觸邪祟。
稻川神社的事情還需要更進一步的調查,而新木集團牽扯到的邪祟近在眼前。
時間來到傍晚,距離秘學社將營地內殖獸殘軀送入新木集團已經過去三個小時。
按常理推斷。
新木集團拿到殘軀后絕對不會第一時間對其展開研究,最先做的肯定是排查其中的問題。
別誤會,不是為了防邪祟,而是防秘學社還有異調局在其中動手腳。
現在這個時間點,對殘軀的研究應當是正在進行中,這也就意味著邪祟受到吸引從而現身的幾率不斷增加。
雖說暫時還沒有收到派往新木集團的監視人員的消息,但秘學社這邊并沒有繼續在總部按兵不動,而是帶著徐玖前往新木集團自轄區附近的一幢高樓。
之前便說過,蕪蘇城內的頂級財團為了更好的完成“商業運作”,各自都有完全受他們管轄的區域,也就是所謂“自轄區”。
新木集團自然不會例外。
登上樓頂,徐玖站在邊沿,視線投向遠處布局構造與這邊的街區格格不入的建筑群。
造型新潮前衛的高樓與各類場館隨處可見的新木集團的標志,其中最為顯眼的當屬位于整個自轄區中央,高達數百米的純白巨樹。
新木集團的總部,以現代工業打造出來的奇觀,看上去有些像是面包樹,更多的是主干,頂部的枝杈其實不多,可即便如此,這種樹狀大廈依舊能讓第一眼看到它的人頗為震撼。
在某種程度上它也算是新木集團做為頂尖財團的標志。
除此之外,整個自轄區高層的全息投影一刻不停的向周圍的城區展示新木集團的各種廣告,中層盤旋著大量的浮游球,不用想也知道它們是新木集團安保措施的一部分,而底層的街道設計的也極為精巧,來往的人流,車輛井然有序。
再加上周邊的綠化林硬生生的將這片建筑群從中城區獨立出去,外邊的車流經過都得繞行不說,甚至還專門留出了新木集團的專用交通線路。
要不是知道這片區域的來頭,徐玖甚至懷疑這是另一座小型城市。
頂級財團在蕪蘇城內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單看這一切,只會覺得這個時代是如此美好,可徐玖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自己在荒原上的經歷。
移動城的民眾可是連用電都成問題啊
“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用不著感慨,特殊的時代,造就的畸形社會,咱們這算好的了,在蕪蘇城,官方政府好歹也是說話算數的,換做京海城,那地方才是真正的財團把控一切。”
熟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徐玖聽出是不久前才聊過一次的鄭軼,正待回頭,忽地像是察覺到什么,眼底閃過一抹疑惑,浮起淺紅色氣霧,這才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眼里的困惑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愈發驚疑不定。
迎面走來的鄭軼與幾天前碰面時的形象截然不同。
不僅僅是行進間身上流露出來的恐怖氣勢,連帶著身體狀態也出現了變化。
原本稍有些佝僂的身形挺的筆直,斑白的雙鬢像染過似的重新變得漆黑,甚至于臉上的皺紋都少了許多,活脫脫像是幾天時間內年輕了十幾歲。
這種情況出現在普通人身上也就罷了。
徐玖只當對方去做了整容,以現代的醫學技術,單是外貌方面想要改造到這種程度沒有任何問題,可眼前這年輕版的鄭軼身上難以壓制的氣勢卻是騙不了人的。
他的實力得到了增強,而且還不是一星半點。
饒是兩人隔著一段距離,徐玖依舊能感受到鄭軼身上蓬勃旺盛的生命力,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年逾古稀的中老年人該有的狀態!
受到外力關注而實力在短時間內暴漲的狀態徐玖不是沒有經歷過。
只是身體近乎于返老還童般的變化,他還真就沒見過。
好事兒?
當然不是。
事出反常必有妖,鄭軼同樣不例外。
維持著雙眼的靈視狀態,徐玖的視線落在鄭軼的心臟處。
在那兒,正閃爍著一團怪異的磷光,向著鄭軼的身體各處投射出大量的光線,它們就像是蠕動的觸肢,以最為直接的方式融入鄭軼的身體。
哪怕只是短暫的一瞥,依舊令人覺得脊背發寒。
“之前在早餐店里,你說自己被”
匪夷所思的身體變化,再加上靈視觀察到的現象,徐玖立刻聯想到了某種可能性。
話還未說完便被鄭軼抬手制止。
“哎,有些話說一遍就夠了,忘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待抓捕的邪祟只剩下三頭,你該感到高興。”
眼神示意徐玖旁邊還站著其他人,鄭軼臉上帶著笑容走到徐玖身前,輕描淡寫的說道。
徐玖注視著鄭軼,很快便注意到他脖頸處隱約顯露出之前沒見過的紋路,左手腕上也多了一塊腕表,類似的東西徐玖在秘學社的人手腕上見過。
那是用來測量自身精神狀態的器具。
徐玖往旁邊挪了幾步,遠離樓頂秘學社還有異調局的成員,等鄭軼跟過來,這才低聲問道,
“你是什么情況,幾天沒見”
“你說沒辦法,秘學社也沒辦法,我能怎么辦,與其變成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還不如想辦法做點貢獻,至少在面對邪祟的時候,不會像之前那樣,連出手的能力都沒有。”
許是因為事情到這一步,已然無可挽回的緣故,鄭軼也不避諱談及一些隱秘,
“我倒想多等一段時間,問題在于我體內的那家伙卻不這么想,我聽從了你的建議,事實證明秘學社那群人也確實有手段,本該爆發的危機,被他們徹底壓了下去,只不過付出代價有些大而已。”
扯開領口,鄭軼將胸膛處刻繪著的繁復咒印展示給徐玖,而后者此時才確信鄭軼體內居然真的寄宿著一頭邪祟,而且還被他配合著秘學社的手段強行封印。
徐玖注視著鄭軼,他其實很想知道鄭軼為什么會被邪祟本體當成目標,秘學社又是怎么做到在暫時抱住他性命的前提下封印邪祟。
只是想到邪祟是被封印在鄭軼體內,而他的命運也將由此徹底塵埃落定,徐玖實在開不了口,到最后也只能裝作淡然的回頭去看新木集團的自轄區。
“待會兒要是爆發戰斗,我會參加,正愁沒地方宣泄這一身的氣力。”
徐玖不提,鄭軼更是沒有主動說起的意思,仰頭面向天邊的血色殘陽,沉聲說道。
真的猛士。
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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