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刀南下,由茂陵入江州,安和江域連斬不仁樓紅階刺客,潰逃一位,威震江東
岸邊,數以百計的江湖豪客圍聚,欲要觀望這一位人榜第九的模樣
一葦渡江,王騰古冠羽衣,薄唇輕抿,遙望高懸的大日,流云蘊金,伴著若有若無的紫氣,他目光悠遠
穿過這安和縣,就要進入江州境內
此際,伴隨著他的到來,岸邊的喧囂一下子被壓了下去,這是一種自然而然的勢,非強者不可養,舉手投足間睥睨群雄
謂之龍行虎步,幾有大家氣象,刀雖不出鞘,但那股鋒芒卻是無處不在,令人望而生畏
“真如上頭所說那般,這是個妖孽,年紀輕輕便有這般戰力,九竅齊開便可搏殺半步外景,一場刺殺視情況而定,倒也無需冒險,我這副身子還是活久些好。”岸邊遠處,一道身影倚靠樹蔭陰影內,眸光狀若無意的自王騰所在的方向一掃而過
好似也是一位前來瞻仰的江湖客一般,他身材中等,頭上寸草不生,像是一顆光溜溜的鹵蛋,雙眉濃密,眼睛幽深,鼻梁略塌,嘴唇豐厚。
這名男子三十多歲,身穿暗紅近黑的長袍,手提一口血色長刀,給人以兇煞之感,如同直面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焰,卻并無正氣,邪異之態明顯。
語落,他毫不猶疑的掉頭離去,不敢再繼續停留,若是被發現些蛛絲馬跡攔截下來,那可就不妙了
而今的滅天門,可尚是人人喊打的地步,一眾門徒都轉入了暗中。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
王騰自喧鬧的凡塵俗世中走出,只身懸刀,入了安和縣,徑直往江州腹地行去
這片大好河山,亦有值得駐足的地方
在他看來,這江州之地,較于茂陵而言,少了幾分剛硬,多了幾分婉約。
天邊,流云漸卷漸舒,幾有波濤迭起之態
洋洋輝光灑落,普照萬物,枝葉繁茂之地,陰影斑斑點點,猶如分割成一方又一方的天地乾坤
腳步聲漸起,自落葉枯枝上一踏而過,恍如虛不受力一般,竟是沒有絲毫的破損,依舊如故
王騰行于山壑之間,以觀滄海浩蕩,察草木靈機,九竅齊開后修行眉心祖竅,與天地交感合一,以至返璞歸真的層次
這番路途,正符合他的心意,以人道之身載乾坤法理,丈量這方天地
忽而,一聲琴響回蕩山壑間,高曠清越,帶起點點漣漪
“高山流水,琴音如舊,好興致。”王騰合掌而笑,這一聲琴音不曾干擾到他貼合天地的狀態,反倒滌蕩精氣神,留有余味,表露出對方的善意
他轉頭看去,只見那稍矮些如神龜俯臥的山丘上,正有一處亭子,廳內坐著一位白衣飄飄的公子,他頭戴綸巾,手操古琴,琴旁點著一爐檀香,身后有侍女抱著棋盤。
這名公子秀美似女子,臉色慘白,像是大病之中,一點也沒有危險之感。
方才的琴音正是他所彈出,此際含笑致意,似乎專程來見他一面似的
“清余道長!天朗氣清,良辰美景,我家公子請道長上來一敘嘞。”一旁的清秀侍女高聲喊道。
旋即捂嘴輕笑,這等良辰美景,可惜沒有貌美佳人,只有兩位美男子,一位冷俊如刀,一位柔弱秀美
“人榜第二,算盡蒼生王思遠。”王騰眸光幽深,邁步而起,踏虛御風,每一步落下虛空中皆有三尺冰蓮綻放,將他托舉而起,猶如仙佛
九步生蓮,橫渡山巔
王騰神色漠然,施施然降臨亭內,也不見外,直接坐在了王思遠的對面,目光落到他身后的棋盤上
那里,一副棋局方才擺開,雙方正在布陣排將,已然有了接觸摩擦
“呀!”那清秀侍女低呼,正欲稱贊道長好手段,卻又想到了自家公子的臉面,便生生按捺了回去
這會兒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登時面上隱見紅暈
“人榜第九,五方帝刀,看來不僅僅是刀法無雙,這身法功夫亦是令人驚嘆。”王思遠若有所思,輕笑著撩撥了兩句
他自是不會認為這一式步步生蓮與佛門有什么牽扯,內里蘊含的意與手段都是不同,非是金蓮佛光,而是冰蓮鋒芒,蓮葉如刀,可開山斷江,挽瀾擎天
“人榜第二的算盡蒼生不也音律出眾,難為世人所知曉嗎?此番你我二人相遇,一分測算,兩分天命。”王騰意有所指,眉宇舒展而開,天庭飽滿,高眉冷冽,威嚴自成
琴音再起,王思遠不語,只是閉目屈指,連彈三音后道“不錯,我只測算模糊,只占一分,天命軌跡如此,尚有兩分;可這剩下七分,道長有何見解?”
他一手拂弦,一掌輕按石臺,身子微微前傾,注視著王騰
“一分在你,兩分在天,余有七分,則在我;因我要見你,天意在我,故而你便來了,一切早已注定。”王騰雙眸開闔,似有云霧環繞其中,窺不清,摸不透,猜不著
有那么一瞬間,他好似徹底歸于了無,無垢無凈,無量無極,讓王思遠都蹙起了眉頭
半響,他自嘲一笑道“七分天意在身···道長所言越來有意思了,我雖號算盡蒼生,可也算不到蒼天之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是我很早就懂得的道理。
有人促成也好,偶然也罷,至少我們的確是有交匯的,茂陵之事有人想將道長拉入其中,布下了局,卻不料道長直接南下江州,視之如爛泥,倒是直接亂了他們的節奏,讓我有了機會。”
“你欲要與那人比拼布局,不過你而今才開始著手,對方已然將茂陵把我了。”王騰明了,這位主心中是動了比拼之念,籍此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堪稱是不瘋魔不成活的典范
王思遠咳嗽了幾聲“任何精巧的,完全依賴于環環相扣的布局,都是很容易破壞的,畢竟有太多的變數,我外號‘算盡蒼生’,但從不敢說‘算盡人心’。
一如道長這次,是他們想不到的,甚至不惜派出三位半步外景的紅階刺客干擾,可依然失敗;我來找道長,自然是希望能有合作,徹底將茂陵這盤棋打斷。”
語落,他眼中隱現狂熱之色,這是另類的比拼,雖然還不曾正式開始,但如今的每一個準備,都將成為雙方奪得勝利的底蘊。
“好處。”王騰很直接,他能得到什么?這才是最重要的,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相與他合作,自然要有能讓他動念的好處
王思遠形同咳嗽般低笑兩聲,似乎有些意外道“道長可真直接,一點不求清凈。”
“清凈是出家人求的,我求的是道,是己身。”王騰大笑,兩人對視一眼,顯然達成了共識
“好,道長爽利,我也不多繞,茂陵之事,東陽別府,魔門,皇室,世家皆摻和其中;內里疑似有著留下的珍貴古物,以及延壽丹藥,至于將道長拖下水的勢力,我也有些眉頭,而今,便先表露些誠意吧。”
王思遠說完,他的雙眼如同有火焰在燃燒,鄭重其事地拿出一把算籌,扔了出去,落在棋盤上,和黑白棋子夾雜,然后,他一根根拿起來,嘴唇翕動不已,在默算著什么。
“前行百里,蘭亭郡內,文房墨寶,有一處不仁樓的據點;無外景強者坐鎮。”他輕聲說道,透露出一個消息。
錚!剎那間有刀吟回響,王騰雙眸合起,那金鐵之音緩緩淡去
他緩緩起身道“好,那我便去收上幾分利息。”
漫長歲月里,從來都是他尋別人的晦氣,今朝也有人來觸他的霉頭,既然找尋到了痕跡,那就都別想走了。
“茂陵入場之時,我會傳訊。”王思遠沒有阻攔,這便是他表露的誠意,與王騰合作的‘禮’
不得不說,王思遠在這方面很有經驗,能夠做到讓盟友滿意而不顯僭越
翌日,一抹橙紅從天與地的交接處升起,染亮天際,光芒萬丈,美不勝收。
狀若游龍的山巔上,王騰握刀,迎著朝陽緩緩劈落,似有無數變化囊括其中,他的動作不快,每一絲軌跡都清晰可見,目光不動不搖,直視那九天大日,堂皇浩蕩。
千刀后,虛空生黑痕,那凜冽的刀意烙印群山之間,在這秋月中,更添三分肅殺
百里之外,蘭亭郡前,人流舒緩,水榭樓臺林立
其中一座不引人注目的閣樓頂,一名身著漆黑狼紋袍,目光桀驁的鐵面人負手而立
他周身流淌黑金光華,氣質邪魅,氣息之強,令得周身空氣都扭曲,時而有漆黑霧氣環繞顯化,猶如鬼影。
“烈焰人魔這個廢物,讓他前來接應刺殺,這個蠢貨竟是心中懼了,扯上了宗門計劃的大旗;人榜第九,五方帝刀,哼,南下江州又如何,不仁樓基業屹立萬古千秋,豈是那般容易放棄的··”
蘭亭郡內,人聲鼎沸,很快便將這里淹沒,不見其身影
群山之間,六道輪回之主的冰冷聲音響徹,王騰收刀歸鞘,眼前驟然一黑,再出現時已然屹立在了輪回廣場中
正掃視間,小和尚孟奇就一副凄慘的模樣跌落的進來,渾身是傷,直接申請的六道輪回之主的治療
“這是去了西漠流沙集,遇上了哭老人與安國邪?”王騰神色微動,看到孟奇這副慘狀想起了這一樁事情
一旁,張遠山與符真真,江芷薇,齊正言四人亦是到來,愕然的望著光柱內的孟奇
乳白光芒點點消散,小和尚傷勢盡復,望著一旁望著自己的小伙伴們,差點淚流滿面。
“咱又是一條好漢了!安國邪,這次我會帶著暴雨梨花針、紅日鎮邪刀回去的,你洗干凈等著吧!”
看到孟奇這幅陶醉激動的神情,江芷微忍俊不禁,噗嗤一笑:“小和尚,你好像過得蠻凄慘的啊,到底誰把你弄成剛才那鬼樣子的?”
孟奇回過神,壓下丹田被毀,手臂被捏斷的噩夢回憶,唏噓道:“‘白頭禿鷲’安國邪。”
“對了,道長,你現在還在茂陵嗎?”小和尚回首,熱切的看著王騰,他可是聽說了清余道長的駭人戰績,九竅齊開的修為,于長江一戰敗刀氣長河嚴沖,位列人榜第九,有半步外景級數戰力!
若是道長能來,那什么安國邪都得被砍成八段,如屠豬狗
“敗了嚴沖后,我渡江南下,入了江州,在安和縣時遭了不仁樓三位刺客伏殺,宰了兩個,正準備去蘭亭郡找他們麻煩。”王騰聞言笑了笑,他雖愿意助力小和尚一番,但離得太遠了些
若是等他過去,那安國邪恐怕都已經被任務結束的小和尚反殺了
江芷薇明媚大方,笑道“小和尚你被安國邪擒住,消息不靈通,道長已經入江州了,有三位堪比半步外景的紅階刺客伏殺,皆被他破去,斬二逃一,這事都傳遍江東了。”
張遠山,齊正言三人皆是頷首附和,他們宗門內也收到了這份消息,可是震撼了好一陣子
十七歲九竅齊開,位列人榜第九,搏殺半步外景;這是毫無疑問的璀璨驕陽,一段新的武林神話。
“原來如此,那這次任務得好好利用一番了。”孟奇露出驚色,這位清余道長看起來不比自己打多少,可這惹事的功夫是一點不差
他又簡略描述了一遍情況,聽得幾人都思慮起來
王騰見狀搖頭道“你們少林內部有問題,哭老人剛傷愈重現就能準確地攔截住玄悲大師,這很不符合常理;他九年沒有一點消息,玄悲大師剛抵達西域,他就重出江湖,踩著點蹲守不成;如此看來,是有人在暗中操縱。”
幾人聞言神色一怔,細細思索來的確很不對勁,哪里有這么湊巧的事情,像是安排好了一般,就等著小和尚一行人去觸發一般
“我也這么覺得,少林內部也是暗流洶涌啊,我都想逃出去了。”小和尚孟奇苦笑兩聲,自從真常之死事件后他便覺得少林內部有大問題,尤其是這次。
哭老人遠在西域,玄悲一路行來,雖不算快,但也不慢,除非早就關注他的動靜或有人特意告知,否則怎么可能會知道玄悲將至,而最為重要的一點是,玄悲到了流沙集,他重出江湖的事情才有風聲,之前沒有半點消息,若是早就知道了,少林肯定不會派玄悲來。
只是可惜清余道長實力強勁,卻遠在江州,江芷薇雖動身趕來,但也還要不少時間;這次的確需要他自己渡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