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爾看了一眼在那邊暗下決心的拉塞爾，輕聲地問：“拉塞爾，如果你遇到德里福斯這樣的可憐人，你會怎么辦？”
拉塞爾有點猶豫，但還是堅定的開口：“他的可憐不是因為我。
我憐憫他的遭遇，但絕對不會因為他的悲慘就放過敢對我下手的人。
能這樣對我卻全身而退的，只能是我殺不死的敵人。”
希爾滿意地笑了：“很好。”
拉塞爾輕柔的呼了口氣……他不想對老師說謊，但也不希望老師覺得他不夠善良。
幸好，他們老師的善良，還是有底線的，和他看過的那些傳奇故事里的善良之人區別很大。
不主動傷害別人沒問題，但犧牲自己去拯救別人這種事情，拉塞爾絕對不會做。
看來，他的老師雖然心地良善，但也只會在自己留有余力的情況下，拉別人一把，而且也不會要求自己的學生或者隨從都去伸這只手。
最重要的永遠都是自己。
拉塞爾再一次感受到了老師想要他和卡朋特明白的道理。
但，理解這點以后的他們兄妹，如果還是會走上和老師相反的道路，那必然是打從內心里和老師不再是一條路上的人，被放棄也非常自然。
拉塞爾冷靜地想：從今以后，他們做出的每個決定，都要想清楚再做。
他們自己的利益很重要，但要不要為了這些利益忽視老師的立場，才是最重要的選擇。
希爾看了看已經明白他話里含義的拉塞爾，沒有再說什么。
有些話他本來是打算以后再說的，可，既然時機恰好，希爾又感到了一點時間的緊迫性……愛斯琳的飛船，再過一個星期，應該就能抵達防御之塔所在的地方了。
無論那時會出現什么樣的戰斗，最后的結果，必然是某位伴隨著光輝而來的黎明之主橫掃一切妖魔鬼怪。
至于那個時候的西雅之塔，說不定就要升起某道月光。
塞倫涅的手向來有自己的意志，她絕對不會不來看看那個倒霉的月神到底有多倒霉。
希爾自己都不知道，那個時候他會怎么做。
所以，這兩天他閑著沒事兒的時候……隆美爾那邊雖然挺熱鬧，但格萊西雅的人還不至于從早送到晚。
基本上是每隔一個小時，然后從日上中天，送到月牙初現就差不多了。
希爾有時候聽的是這群人如何舌綻蓮花的將自己捧著的禮物夸張到宇宙第一的地步……但換一種角度，如果只是生存于這個世界的人，那些東西估計也的確第一次見到。
包括九環大法師。
所以，希爾伯特確信包括魯特在內的所有大法師，最近的關注點也一樣在隆美爾的魔法塔前。
看不到世界之外的他們，對很多等級超越世界極限的珍稀材料的認知是很匱乏的。
即使這些人吹出來的牛都是喂了膨大劑的，但這些材料對哪些方面起作用，卻必然是真的。
唯一受傷的，只有隆美爾。
雖然希爾聽得也挺難受，還得不停糾正那些人放出來的屁……拉塞爾和卡朋特也會來聽，會做一些記錄，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學生留下什么錯誤的印象。
但只能在自己心里嘀咕，話都不能說出口的隆美爾，才是那個最難受的。
他那座魔法塔雖然防護嚴密，但真正萬無一失的，只有他的書房和臥室。
為了避免格萊西雅感知不到他的動靜而做出更無腦的舉動，隆美爾其他的魔法塔區域，都只是建到了這個世界的最頂層，而不是他能做到的最頂層。
那些防備手段，的確可以讓格萊西雅聽不清他在說什么話，看不清他的細微行動，但卻不會讓那位地獄公主感知不到他在哪里，在干嘛。
所以，隆美爾幾乎在離開自己的書房和臥室以后，就要進入表演姿態。
而每次禮物送來的時候，他即使不接受，但也會走到魔法塔大門處，表現出一副側耳傾聽的姿態。
那是他對格萊西雅大法師最基本的尊敬……卡曼特塔的學生隆美爾，必然會有這種表現。
他不愿意接受格萊西雅的包養請求，不代表出身于西雅之塔外務人員派系的隆美爾，可以不尊重這位強大的塔主。
否則希爾干嘛要一直盯著這邊看？
那可是對煉金術要求很高的德拉克魯斯！
他在聽到門外那些人放的屁時，感覺必然比希爾還要差……然而他卻只能面不改色，不，還得表現出一定的好奇心出來。
畢竟，隆美爾也是個對煉金術很有追求的人，他怎么可能會不好奇那些自己從來沒接觸過的材料呢？
一想到德拉克魯斯現在的處境……希爾為什么選擇在格萊西雅去找隆美爾的那天讓拉塞爾給他送東西，就是因為只有地獄公主親自拜訪的這一天，隆美爾才能得到一線喘息之機。
剩下的每個白天，他都得一小時出來一次，做他人生中最無奈的表演。
希爾相信，換了法蘭在這里，他估計也會看得津津有味……沒有比煉金大師更了解煉金大師痛苦的存在了。
格萊西雅雖然不了解隆美爾，但做的每一件事，都能對德拉克魯斯產生不小的刺激。
又收起一塊五彩斑斕，明顯充滿了影像的水晶，希爾手疾眼快的在下一位白衣信使到來之前，換好了位于巨幕下方的錄制水晶。
翻出自己的水晶小包，希爾再次數了一遍自己的空白水晶……戰爭爆發前的這段時間，他的人生樂趣全靠這些小可愛的存在了。
希爾從來沒像最近這段時間這么想他的外祖父，甚至都超過了回歸家園的渴望。
他琢磨了一圈，發現自己只能找元素界的領主們打聽消息。
法蘭那個萬法球，其實元素領主們挺在意的，當初希爾的幾個元素領主就問過他知不知道制作方法。
元素領主挺喜歡那種舉著一個球，各種法術就能亂射出去的絢爛景象。
可惜，希爾給他們制作出來的類似成品，到了他們手里，也只能變成單一的元素球。
畢竟萬法球的根本在于儲存的法術都來自于法蘭自己。
所以，法蘭如果在和元素界聯系緊密的世界用他的萬法球，總會有元素領主知道消息的。
當然，希爾不問的話，即使他們知道法蘭在哪里，也不會想起來告訴希爾一聲。
希爾看著巨幕上翩翩而來，舉著一份材料，高聲喊著‘這是格萊西雅大法師親自從最黑暗的地方采集而來的珍品，可以讓所有的窺探目光遠離’的白衣法師。
聽了十幾分鐘，才從他的各種瘋狂贊美中確定出這是厄度卡通靈鋼……一種幽暗地域的特產，天然具有預言系法術抗力。
的確，可以讓預言法術打折，但如果只是做成護符之類的東西，也頂多能預防一些高階之下的預言法師的觀測。
想要預防高階、甚至傳奇之上的預言法師，要么住在厄度卡通靈鋼打造的房子里，要么給自己穿一件永遠不會脫下來的盔甲。
先不說這玩意兒的產量多低，連蜘蛛女王羅絲也只能在自己的蜘蛛母巢里建那么幾間不希望外人窺探的密室。
就是那些負責挖掘這些厄度卡通靈鋼的卓爾主母，也頂多給自己準備一個摻扎著這種鋼鐵的軟甲。
哪有法師會穿厄度卡通靈鋼的盔甲？
重不重先不說，厄度卡通靈鋼妨礙施法啊！
這玩意兒最大的害處，就是讓法師的施法失敗率成倍上漲……用的厄度卡通靈鋼越多，失敗率越高。
然而在這個可能和各種預言息息相關的世界，這玩意兒的確挺吸引人的注意力。
連拉塞爾都忍不住看了過去。
希爾只能扯了扯僵掉的嘴角，給這個孩子說明厄度卡通靈鋼的真正用處。
幸好他不用像隆美爾那樣忍。
在愛斯琳飛船上的德里福斯終于從躺著的沙發上坐起來……臉部的扭曲程度明顯又多了一點的時候，隆美爾的魔法塔外，也迎來了再次到來的格萊西雅。
既想看愛斯琳和羅塞羅能不能發現德里福斯的變化，又想看這次格萊西雅能不能進門的希爾伯特，煩惱的皺著眉。
最后只能干脆地又升起了一面巨幕……他又不是玩不起。
大不了以后都留給拉塞爾。
畢竟為了以免出現某種特殊反應，做這些奇物的時候，希爾必然得在其中加一部分這個世界的金屬和石材。
否則的話，這個世界的風會特別青睞這些奇物。
只要有空氣存在的地方，就會生成細小的風旋。
隆美爾的塔前沒有任何動靜，都是因為那些東西是密封的。
所以，希爾其實挺想看到他一口氣全打開的景象。
可惜隆美爾應該比他更清楚這些隱患。
反正希爾是不會帶著這個世界的材料離開的……冥河之力與邪惡氣息結合之下誕生的各種材料，里面還有大地淡淡的詛咒，對希爾來說，其實真的很討厭。
所以，他才會讓拉塞爾全權負責魔法塔里的倉庫。
輕輕地靠在躺椅上，捧著自己的果汁杯，希爾笑意盎然的看著前方的美麗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