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腦海中這些浮現的回憶收起,萬化鬼王漸漸回過神來。
白宏的話讓他警醒,也因此,他來到了此處。
“屬下知道了,稍后便會去信都城,親自解決那個仙修。”
大神使神色沉重,朝著眼前無邊的黑暗行了一禮。
“小心行事,如果事不可為,直接撤回來就好。”
萬化鬼王嗯了一聲,這時提醒幾句,然后想起了白宏的請求,便又說道:“還有如果遇到汾河水君的公主,有機會的話便將她救出來吧。”
大神使點了點頭:“屬下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暑假這邊下去準備了,稍后就出發。”
“好。”
黑暗中留下一道聲音,然后吞噬一切的黑暗便慢慢的消退。
不知過去多久。
大殿里再度出現了光明,金黃的陽光透過門窗間的縫隙,從不同的角度照射進來,落在了大神使和索景林的身上。
“大神使?”
兩人沉默許久,索景林終于忍不住說道:“那個信都城的仙修,我們該怎么處理?”
大神使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沒有聽到神尊的話嗎?由我帶隊,親自處理那個仙修,信都城是你的治下,你當然要跟著一起去。”
說完,獨留下索景林呆愣在原地,他轉身離開了神殿。
索景林的想法,大神使自然清楚。
無非就是看到那個仙修是五氣朝元,甚至還驚動了神尊,心中升起懼意,想要臨陣退縮罷了。
但就連他都要親自上陣,這個信都城的負責人想退,想得到挺好的。
邯鄲城作為萬化神教的兩大總部之一,不僅僅是規模更大,駐扎的力量也更強。
除開大神使這位鎮守神使之外,另外還有四位普通神使,分別是兩位三氣修士,兩位四氣修士。
這些普通神使并不鎮守地方,而是作為總部的機動力量,隨時調動。
此時,便就是發揮作用的時候了。
大河之上。
河水滔滔,波浪翻涌。
此時河面上,一艘大船飄在湍急的水流中,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向東而去。
“曹道友,這次救援公主,便以道友為主,先行吸引那仙修注意。那時我帶水府兵將,從外突襲,先將公主救出,再來回援道友,一舉將那仙修擒殺。”
大船上,船頭站著兩道身影,一個身穿金色盔甲,另一個則穿著血紅大氅,此時那金甲將軍便就和身旁人說道。
說話的這位將軍,乃是蝦類成精,水后便被收入水府,一路行來,已經做到了將軍。
而他身旁的這位血氅男子,這時暗月魔尊麾下的魔使,名叫曹敏。
此時曹敏聽了那蝦將軍的話,立刻搖了搖頭道:“不不不,曹某覺得,由夏將軍帶兵吸引那仙修注意,更為恰當一點。將軍乃是水府大將,此次救駕正是表現之機,怎可躲在后方。”
蝦夏同音,這個蝦將軍便給自己起了一個名字,叫夏通河,沒什么特別的含義,就是在河里暢通無阻的意思。
夏通河見曹敏推脫,眼眸一轉,便道:“我與麾下的兒郎,都是水里精怪,躲在河里更加隱蔽些,所以還是讓我等去救公主更恰當。”
曹敏冷笑一聲:“曹某有一神通,名曰鏡花水月,可將身形隱于光線之下,消失無蹤。又可將隱匿的身形投影到百里之外,與人聯系。對于隱匿之道,自認更精通些。”
夏通河面色憤怒:“曹道友難道忘了魔尊的吩咐?”
曹敏不屑道:“夏將軍難道也忘了水君的命令?”
一時間,兩人竟然爭執不下。
眼見各自頭領生出齟齬,船上的魔修和水府精怪,不免也開始劍拔弩張起來。
大有一言不合,就立馬開打的架勢。
看到此幕,夏通河終歸不想把事情鬧大,壓抑住怒火道:“既如此,那不如我們各退一步,你我二人各換屬下,分頭行動如何?”
聽到這個提議,曹敏忽的笑了。
他們之所以起了爭執,還是要從這次任務說起。
就在今日,暗月魔尊忽的傳令,讓曹敏帶一批門徒,會和水府之妖,去救自己的那個白練師妹。
對于這個命令,曹敏其實并不如何抗拒。
畢竟如今涼州已經岌岌可危,眼看大夏仙門就要打上來了,這個時候能夠借著油頭逃離這處險地,自然是萬分情愿。
所以他欣然領命。
不過雖然接受了命令,但對于如何去救白練,那就值得商榷了。
就如眼下。
誰去正面吸引注意力,誰又在后面趁機救人,這么一個次序和責任,就是個極大的問題。
這次魔尊只是讓他和水府聯合,一同出去救人。
這便說明,那個仙修實力雖強,但估計也應該只是凝聚四氣,和自己屬于同一層次。
但能在魔尊感應到前,就將白練擄走,那個仙修的實力自然可見一斑。
曹敏雖然自忖修為不弱,但也只是比白練勝過一籌而已,真的對上那個仙修,心里也是沒底的。
所以剛才聽到夏通河想讓他去頂在前面,當即就翻臉了。
開玩笑。
這次是他和夏通河兩個人一起行動,曹敏才有把握與那個仙修一爭。
眼下說要分兵,這不是明擺著想讓自己去送死,然后對方趁機救人嗎?
都是魔修了。
舍己為人的事情,曹敏怎么會去干?
不過夏通河的計劃,確實也不錯,這樣才有機會完成任務,趁機救出白練。
眼下見夏通河退讓,曹敏便笑道:“夏將軍所言甚是。既如此,那我這些手下便交給將軍了,將軍帶著他們去吸引那個仙修注意。曹某更擅隱匿些,就帶著將軍麾下兵將,去救師妹好了。”
“大人!”
“師兄!”
身后一眾魔修聽到曹敏的話,頓時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怎么,你們想違命不成?”
曹敏卻是轉過頭來,臉色一沉,目光看向了自己的這些師弟以及手下。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礙于對方往日威嚴,還有魔尊之命,皆是不甘心的低下了頭。
“這就對了,你們記得要聽夏將軍之命,夏將軍讓你們干什么,你們就去做什么,若有違背……”
曹敏把頭轉向了旁邊的夏通河,滿臉認真道:“夏將軍大可直接軍法處置,曹某絕無異議。”
“這……”
夏通河看著這一幕,整個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他萬萬沒想到。
都是同門師兄弟,這個曹敏竟然會做得這么絕。
看著夏通河愣住的模樣,曹敏心里確實暗暗一笑。
他可是魔修。
魔修自私自利,這不是很正常的嗎?
既然那個仙修不好對付,那就讓夏通河去頂好了。
不就是一些師兄弟嗎?
他們死了關自己何事,反正自己的命令是救出白練。
只要將這個水君的公主救出來,這些師兄弟就算全死了,魔尊也不會怪罪于自己,說不得還會大大夸獎。
曹敏已經將利弊在心里考慮的很清楚了,見夏通河還未答話,便催道:“夏將軍,怎樣,你覺得如何?”
“啊……哦……”
夏通河終于從驚愕中回過神來,他臉色復雜的點了點頭道:“既如此,那便這么辦吧。”
和曹敏這種魔門赤裸裸的生存法則不同,水府終究還是講一些人情味的。
畢竟白宏這位水君掌控萬里汾河,其中又有不知多少支流。哪條河內成精的,又能分出派系。按照出身族類不同,又分出不少派系,以水府為核心,幾乎相當于人間王朝。
雖然因此多了許多權力爭斗,但也如此,各個派系之間的關系也更為密切。
這位夏通河夏將軍手下兵將,都是與他同一條支流出身的,有著老鄉的身份。
所以眼下正面強攻的差事,既然有這些魔修去頂。自己的老鄉可以從事較為安全的后方救援工作,夏通河自然沒有拒絕的道理。
他手下兵將不僅是老鄉,更是他在水府中身份地位的基石,折損太多,可是會影響自己權勢的。
兩位大佬就這樣商議完畢。
那些水府兵將自然歡天喜地,而那些被留下來去正面強攻的魔修們,一個個則面露憤怒,眸中更是幾欲噴出怒火。
但他們的命運沒人在意。
曹敏不會,夏通河自然就更不會了。
只是這些魔頭妖怪都沒想到,他們都僅僅只是棄子而已。
一個用來保住白練性命的氣質。
暗月魔尊和白宏下達命令之前,當然不可能跟曹敏和夏通河說實話。
不然明知自己是派去送死的,誰可能真的在聽什么命令,哪怕你是魔尊或者水君也不成。
所以他們的命運,在出發前的那一刻,其實就已經注定了。
河水滔滔而下,大船飄蕩著,慢慢的行出了涼州的地界,進入了并州。
從這里再往東行三百里,便就是冀州了。
夜已入深。
明月懸著,皎白的光朦朧的披灑在地上。
賴府,西院內。
悠揚的琴聲奏響著,曲音蕭瑟,似乎帶著無盡的肅殺,猶如秋之落葉,夏之幽林。
月色之下,一道妙曼身影正在舞著。
身姿輕盈,仿佛在應和著琴聲,身體伴隨著每一個曲調,不斷的變化著舞蹈。
良久。
一曲罷,舞也休。
陸離指尖摁在琴弦上,結束了自己的彈奏。
“公子,剛剛這曲叫什么名字?”
白練臉上露出了汗水,走到了陸離面前,帶著一絲喘息說道:“奴家聽著這曲子,感覺好生心驚,就仿佛置身于險地,處處殺機暗藏,心兒都跟著發顫。”
美人近前,一陣香風撲鼻而來,雖是出汗,但并未有任何難聞的氣味,反倒更加惑人了。
陸離嘴角露出了一絲淡笑:“詞曲名叫十面埋伏,自然殺機無限,就像眼前,不就是埋伏重重嗎?”
說著,他抬頭看向了天空。
不知何時。
原本明亮的圓月,此時已經消失不見,天被一片黑暗籠罩著,在無一絲光亮落下。
園子里,只剩下幾盞點起的燭火,還在發出光芒。
一陣風吹了過來,噗噗眨了兩下,如果轉瞬間也滅了。
黑暗蔓延過來。
轉瞬間就吞沒了一藍一白兩道身影。
嗤嗤——
像是空氣破開的聲音,又像是被什么銳物劃過,更像是生物咀嚼的聲音。
頓時出現在了陸離消失前站立的地方。
“不好,他發現了。”
無垠的黑暗里,傳來一聲低呼。
話音才出現,只見周圍的環境,徹底變了。
一輪金色的大日,驀然出現在了天際。
大日似乎快要垂下地面,映襯在眾人的眼中,顯得格外的恐怖。
深紅色的陽光落在地面,仿佛溫度太高,連這些光線都像要生出火來一樣。
院子里的黑暗飛快地被驅散著。
灼熱的深紅光線,照明著太陽底下的一切。
六個人的身影,出現在了院子當中。
“這是哪里?”
索景林看著突然改天換地的一幕,臉上充滿了震驚之色。
他只是一個凝聚三氣的鬼修,身上雖有些神通,但對于這種場面,還是忍不住感到恐懼。
“這只是幻術,都別慌。”
大神使的臉沉了下來,看向身邊幾個有些惶恐的神使,出言安撫。
“這確實只是幻術。”
一道聲音驀然出現在了院子里。
只見在眼前的池塘里,一道淡藍身影斜躺在池里的假山,此時用手撐著臉頰,笑意盈盈的看著他們。
見大神使他們轉過頭來,陸離輕笑著道:“但誰說幻術就不能殺人了呢?”
話音落下。
卻見原本開口的索景林呼的慘叫一聲。
一股赤紅火焰在他身上燃燒起來,轉瞬間變化為了一個火人。
“該死,吞噬!”
見此一幕,大神使臉色一變,眸子一動,一片黑暗就降臨在索景林的身上。
這股黑暗極其強大。
方才出現,就立刻開始吞噬著對方身上的火焰。
然而那火焰似乎也并非凡火,恐怖的力量在火焰里涌動著,一股股靈性蕩漾而出,抗拒著黑暗的吞噬。
而頭頂的那輪烈日,此時仿佛光芒又盛了幾分。
無窮無盡的陽光,從烈日上降落下來,化作源源不斷的力量,支援著索景林身上的火焰。
在這前后夾擊之下,那片黑暗竟然被不斷的壓縮,在索景林的身上慢慢的被逼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