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陸離與幾位真人,還有王業清這位大神,相談甚歡。
彼此又聊了幾句,李妙元看了看周圍,隨后便道:“如今妖魔逃走,我等被困在此處時日也久,不知外間是何情況,此處多留無益,還是快些出去吧。”
妖魔這次明顯是有備而來。
不但設計李妙元,差點還坑了呂淵這些真人。
這邊都處心如此之重,更不用說外界了。
一聽李妙元如此說,其余真人也都露出憂色,呂淵當即道:“李道友說的不錯,我等快些回去吧。”
“善。”
其余幾位真人聞言,皆是點了點頭。
見眾人同意,呂淵也不多說,一撫袖,頓時一道劍氣斬出。
就見天空之上,一個裂縫頓時張開。
陰土與陽世的界限,竟然被他一劍斬開,打通了兩個世界的通道。
“諸位,當是離去了。”
呂淵環顧眾人,說了一句,隨后身化劍光,直接飛遁沒入通道,消失不見。
余下真人見此,也是紛紛跟上。
出了陰土幽冥,那灰暗陰沉的環境,頓時一掃而空。
楓山這邊似乎在下著雷雨。
如今已經入春,正是多雨的時節。
春雨綿綿,伴隨著那一聲聲蘊含著生機的驚雷,仿佛在喚醒著大地的沉眠。
李妙元穿過通道,迎面就是綿雨飛來。
他本就是隨性之人,也沒施加法力隔絕,而是任由雨線落在身上。
感受著那依舊帶著一絲冬寒的春雨,那冰涼的感覺落在身上,仿佛將身上的一切不快污穢全都掃清。
“這雨下的好極了。舒暢!舒暢!”
李妙元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哈哈大笑道。
幾位真人各自懸在空中,他們倒是沒有像李妙元那邊隨性,不過臉上皆是露出了笑容,神色也從容許多。
顯然此前多日的圍困,令他們心中也有了不少郁結。
此時天高地闊,春風細雨,卻是一把掃了出來。
正當眾多真人感受著春風細雨的時候,趙源泰卻是推演著手中星盤,這時星盤大亮,結果已出。
“我算出來了,諸位道友皆都無恙,局勢尚算平穩。距離我們最近的是劉道友,他好像就在離此不遠處的武威城。”
幾位真人將視線看向趙源泰,卻見對方手中星盤浮現一道虛影,是一座雄偉城池的輪廓。
燕國各處山川地理,諸位真人早就事先熟悉過,像武威這座涼王治所,自然是熟悉不過。
“武威城?”
曹夢溪聞言皺皺眉頭,困惑道:“那里是涼王白逸安都城,劉道友去那里作甚?難道說有妖魔欲在此城作祟?”
通常來說。
受限于天道之約,如果非是必要,那么修行之人,是不會過于干涉凡俗興衰的。
就像他們這些真人,雖然動動手指,便可覆滅百萬軍眾,想要解決燕國的混戰,其實并不算多難。
但這么做雖然簡單,可付出的代價卻是毀約,主動打破眼前難得的秩序。
這勢必會引發仙魔兩道的更大爭斗。
到了那一步,那便是無休無止的廝殺,不死不休的爭斗,血流漂杵,都無法形容那等慘烈景象。
或許只有天崩地裂,生靈滅絕,世界毀滅,將一切都毀滅,才會迎來終止。
也正是預示到這一步,所以哪怕以妖魔的殘暴嗜殺,也會選擇與仙神立約,定下天道之盟,主動給彼此間定下束縛。
所以眼前燕國的爭斗,才會局限于仙魔之間,并且烈度也不算多么殘酷,顯得那么的彬彬有禮。
這正是天道之約的緣故。
約定既是束縛,也是對仙魔雙方的保護。
甚至這個盟約,在妖魔各方大真人的努力下,已經被寫入了天道,違者立遭天譴。
所以為了不違背盟約,仙魔雙方其實會主動避開人間王侯,只因他們牽扯大因果,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得天下動蕩。
不過避開并不等于害怕。
如果哪些王侯自己找死,去招惹羞辱仙人妖魔,那么對方將之殺了,也是活該。
盟約只是為了避免仙魔雙方進一步矛盾惡化,可并不是自縛手腳,讓那些螻蟻折辱自己的。
不然修煉所為之逍遙,意義何在?
只是不到這種特殊情況,或者說為了避免這種特殊情況,仙人一般也會避開王侯帝都,免得沾染這些無意義的因果。
所以那位劉真人去武威城,其實是很不合理的。
但對方既然去了,那就說明其中有大問題。
呂淵聽了曹夢溪的話,皺了皺眉頭,隨后冷然道:“天道盟約猶在,妖魔斷然不敢違背,但難保對方使什么下作手段,既然想不清,那我們去那邊看一看,就知曉了。”
李妙元點頭贊同:“不錯,如今我等諸位皆在,除非燕國妖魔盡皆聚首,不然又有何難可阻我等。”
“那便走吧。”
幾位真人這時也差不多舒緩了心中郁氣,又聞聽此事,也是沒有其余異議,便紛紛飛往了武威城。
楓山處于涼州之南,而武威處于涼州之北,兩地相隔數百里。
眾位真人從空中掠過,余暇之時,也曾注意大地之上的情景。
只見沿途所過,處處烽煙,涼州腹地已然升起兵戈。至于楓山所在的常熟,早不知何時就被夏兵攻破了。
對于真人的速度來說,不過數百里的距離,武威轉瞬即至。
他們并沒有立刻下城,而是隱在空中,除了隱秘的傳出了聯系信號之后,便暗中打量起了此地的情況。
武威作為涼王治所,在這各地處處告急,戰火遍地的時候,大量因為戰亂產生的流民往這邊聚集。
只不過這些流民來到這邊之后,并沒有得到想象中的安寧,反而直接被大量的軍隊隔絕城外。
整個城市往外數里,全都被大量高低不一,完全由木頭茅草搭建而成的窩棚占據,甚至有些難民干脆露天而躺,連一遮身之地都沒有。
“生民多艱啊!”
李妙元看著下方凄慘的一幕,臉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陸離對此雖然也有感觸,但卻也沒有太多想法。他的注意力只是在那些難民身上稍稍停留,隨后便被另一副景象吸引了目光。
那是一只僧侶隊伍。
卻見一行穿著華麗僧服,人數足有數百人之多的僧侶隊伍,在難民群中穿行著。
“嗡巴雜嘿嗡巴雜詹雜摩訶嚕呵吶吽嘿……”
蘊含著慈悲之意的誦經之聲,在眾多僧侶的口中念誦著,他們神色慈悲,眸光憐憫,一行一動充滿著禪意,仿佛佛祖在世間的化身一般,在排解救贖著世人苦難。
眾多難民聽到這誦經之聲,紛紛聚攏了過來。
他們臉上帶著痛苦與解脫,紛紛受到感召一般,直接跪倒在道路兩旁,不斷的念誦著佛祖尊號。
“普度慈航佛祖……普渡慈航佛祖……”
一道接一道的祈禱聲響起,漸漸的就連成了一片,這聲音仿佛攜帶著滔滔人心,直入云霄。
天空中陽光照落來。
金黃的光線,披灑在眾多僧侶身上,更是給他們仿佛蒙上了一層金紗。
眾多信徒看去,仿佛在這些僧侶頭頂,在那一片金光之中,見到了一尊慈悲救世的佛祖。
無數信徒紛紛落淚,隨后更加激烈的響應著佛祖。
而在他們叩首祈求的時候,一點點信仰靈光,也從這些信徒的身體靈魂之中,飄飛出來,涌入一眾僧侶抬著的一尊佛像之內。
“竟然是這邪佛!”
陸離看到這里,終于忍不住變色,低哼一聲。
他已然看出了其中蹊蹺。
那些僧侶分明是借著這場戰亂禍端,為那普度慈航收集世間信仰,想要練就法相金身。
上次陸離在曹家莊滅了邪佛一尊法身,看來慈航普渡是打算在這里補回來了。
旁邊幾位真人,同樣也察覺到了那些僧侶的異狀,同樣也看出了僧侶背后那尊佛陀,借機吸納信仰的事情。
不過雖然如此,但佛門其實與神道一樣,都講求香火,也就是吸納信仰靈光。
雖然佛陀趁難收割信仰,令人不齒,但這么做也不算太過過分,尚處于規則之內,所以這些真人也不好多管什么。
更別說一位佛陀,論其位格與他們等同,也算是同道,而且說不定還牽扯到佛門,以燕國的局勢,仙門實在是不好再過招惹外敵了。
不過正當他們打算袖手旁觀的時候,就聽到了陸離的話,不由轉過頭來。
其中李妙元更是直接問道:“道友認識下方那尊佛陀?”
陸離微微點頭,隨后說道:“此前我游歷涼州,曾遇過一山莊,其莊內上也有人信奉下方那尊邪佛……”
當下,他便將關于普度慈航這尊邪佛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周圍的真人。
幾位真人聽了之后,各自神色變化,但卻見不到多少怒色,反而多了些擔憂。
“竟有此事?”
唯有李妙元忍不住憤怒道:“那喚作普度慈航的邪佛,如此草菅人命,濫殺無辜。
眼下又借著戰亂收割香火,行事如此卑劣,說不得就是妖魔同黨。
劉道友就在此處,許就是為此而來。”
聽他提到那位劉真人,呂淵神色一動,看向旁邊的趙源泰,道:“劉道友現在何處?”
方才他們到來之時,就已經按照先前約定,放出了聯系信號。
按理說來,如果那位劉真人真在此處,收到了信號,應該直接過來會面才是。
可直到如今,過去已經許久,但依舊沒見到人來。
這期間絕對有什么問題。
再聯想到下面那尊叫做普度慈航的邪佛,呂淵臉色凝重起來,心里隱隱有了不安。
“劉道友就在此處啊。”
趙源泰手握星盤,額頭上略略滲出一點汗水,這是他在調動精神法力,超負荷的推演著天機。
可不管他如何推演,最后的星象都顯示,劉真人就在此處。
曹夢溪若有所思道:“既在此處,又不見人。劉道友不是遇險,便是被什么拖住了腳步,無法趕來。”
呂淵聽了,眼中閃過一道劍芒,視線移向了下方那些僧侶,目光中隱隱有劍氣透出。
看他這架勢,似乎打算直接動手,將那些僧侶斬殺,然后直接尋到那佛像背后的邪佛,來個一力破萬法。
不過就在呂淵正要動手的時候,陸離卻是出聲喊住了他:“呂道友且慢。”
幾個真人再次轉過頭來,略有些不解且好奇的看向陸離。
這時卻見陸離道:“強行動手,或許會打草驚蛇,劉道友如今情況不知,還是穩妥些好。”
呂淵皺眉道:“如何穩妥?”
陸離視線移向城內一處,感受著那里熟悉的氣機,以及靈覺隱隱傳來的預兆,若有所思道:“或許下方城中,便有此事之關鍵。”
眾多真人將目光與他一起看向城中。
卻見城內一處院落,一位白衣書生坐在園中,手捧著一卷書籍細看。
而在書生之側,還有一位貌美的青衣女子坐著,此時她雙手托著腮,眼神愣愣的看著院內一棵棗樹,盯著上面已經開出花蕊的枝葉,愣愣的發著神。
不過陸離關注這個青衣女子的重點,并非她的美貌。而是這個女子酷似一人,像極了蘭若寺中的那位女鬼聶小倩。
而這位像聶小倩的女子旁邊坐著的書生,正是數月不見的寧采臣。
也不知這段時間發生了何事,這個寧書生從天水郡跑來了武威城,并且還和這個長得如此像聶小倩的女子聚在了一起。
“這書生劫運好深?”
趙源泰最擅天機,此時一看到寧采臣,便就看出了對方身上,遠勝過一般人的那股劫運。
其余幾位真人,也是看出了些許異常。
卻聽曹夢溪好奇道:“這書生雖有些劫運,但修為也不過凝聚一氣,只是仙道剛剛入門而已。難道它能讓我們找到劉道友?”
看著眾多真人不解的目光,陸離微微一笑,隨后道:“然也。不瞞諸位,之前我與那邪佛相遇,這位叫做寧采臣的書生便在場,最后也只有他一人從那曹莊活了出來。
而此前這個書生還另有奇遇,可以說得上是大劫纏身。
似這等人物,既與那普度慈航有所牽連,不等這劫運散盡,是無法斬斷聯系的。
此時他與邪佛一同出現在武威城中,便就是明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