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逃跑的時候,哪怕寧采臣已經萬分小心,盡量的遮蓋了自身的氣息,并且設下了一些誤導的手段。
可后面追來的四個僧侶,似乎有某種直接捕捉寧采臣方位的手段,一路根本毫不被迷惑,直接就往他的位置追來。
所以寧采臣才沒跑出幾十里路,便就察覺到了后面追來的人。
“不行,這些人有飛行法器,速度比起我用輕身術逃跑,快了不知多少。一直這樣下去,再過數十息,我必會被追上。”
寧采臣腳步一提,身形一躍,穿過林木時,目光打量著身后,看著那愈發迫近的僧侶,心中愈發的焦急了。
可是哪怕再是急迫,心中再是慌亂,他卻也沒有半點辦法。
身后追來的足有四人,而且無論是氣息還是修為,看上去都比自己強過許多。
寧采臣現在孤身一人,既無強橫法術,又無有力法器,拿什么去與這些邪僧斗?
所以哪怕再是不愿,他也只能選擇亡命奔逃,只是越是逃跑,心中就越是恐懼。
寧采臣的速度遠不及身后之僧侶,被追上已經是遲早的了。
但生死臨前,誰又能真正的淡然處之?
又過去十數息。
身后四道佛光連臺已經越發迫近,甚至有一片佛光朝著寧采臣打了過來。
不過距離似乎還是稍遠了些,讓他閃躲了過去。
“完了,今夜我命休矣!”
看著被佛光擊中,瞬間飛快瘋漲,然后又飛快的枯萎的樹木,寧采臣眼中露出絕望。
然而正當他這般想著。
“大夢不知暑寒,醒來知秋一夜。”
前方忽的傳來一陣歌聲,然后便是急促的馬蹄聲。
抬眼放去。
去見一個身穿青衣的年輕人,身后背負著一柄長劍,正從遠處朝著這邊快馬奔來。
“修道人?”
聽著那蘊含道音的歌聲,寧采臣認出了這個青衣人的身份。
但即便是這樣,他卻也沒多大高興。
眼前這個青衣人還要騎馬趕路,便是連飛行都做不到,明顯修為不濟,對于眼下的困局絲毫沒有助益。
不過雖然如此,看著青衣人從自己身旁越過,朝著身后繼續跑去,快要接近那些僧侶的時候。
寧采臣依舊忍不住大喊一聲:“道友快跑,那些僧侶都是些邪修,萬萬不能靠近……”
他聲音剛剛喊出,卻已遲了一步。
便見那些僧侶腳下蓮臺微動,然后便是四道佛光飛出,直接襲向了青衣人。
“哈哈!來的好!”
看著打向自己的佛光,青衣人見到非但不怕,反而哈哈一笑。
卻見他縱身一躍,然后背后長劍自動飛出,化作流離青光一掃,劍氣森寒,瞬間就將那些佛光斬碎。
“啊……”
寧采臣看著這一幕,口中最后一個字吐出,身體卻是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
停下身來,他看著青衣人斬碎了佛光,隨后毫不退卻。
伸手一劃,大地之上,便憑空生出無數巨手,朝著那些飛速移動的蓮臺抓去。
同時那柄青色長劍也不閑著,同樣帶著凜冽劍光,朝著那些僧侶殺去。
面對著突然的襲擊,那些僧侶也不得不暫時放棄的寧采臣,開始回過頭來,專心對付那青衣人。
便見蓮臺無數花瓣飛出。
在佛光之下,花瓣瞬間綻放出無數梵音,就如千萬人一同唱和,剎那間充斥了整個林間。
在梵音之下。
飛劍的速度瞬間變得遲緩許多,那些從地面伸出的巨手,也化為佛祖拈花狀,僅一瞬之間被感化了。
“好厲害的佛法。”
青衣人看著這一幕,不免暗暗吃驚。
“道友小心,我來助你!”
這時身后傳來寧采臣的聲音,隨后便見一柄青色戒尺飛出,直接打向了一個僧侶。
然而比起先前青色長劍,輕松至極的斬碎佛光,他的戒尺飛去,就是直接被一道佛光攔下,幾下便節節后退。
見此一幕,寧采臣臉色一變,卻是愈發的知曉了,自己與那些僧侶的差距所在。
但正是因此,他反而愈發的不敢趁此機會逃命了。
眼前有這個青衣同道相助,尚且有一線之機,解決這些僧侶。
要是等這個同道敗退,那些僧侶騰出手來,他可就真的再無活命之理了。
“多謝道友相助。”
青衣人見寧采臣出手,雖然作用不大,但依舊暢快的笑了一聲,隨后問道:“貧道知秋一葉,昆侖派后學術士,敢問道友何名,又可知這些僧侶是何路數?”
寧采臣勉力的操縱戒尺,又一次扛下佛光,這才得了些空閑,連忙道:“在下寧采臣。這些僧侶,乃是當朝國師普渡慈航的護法。
那普渡慈航乃是一個邪佛,禍國殃民,殺人無算,造下不知多少滔天罪孽。
只因此前我與一位前輩,撞破他屠殺一家莊園,出手將之法身誅滅,因此便被這邪佛記恨上了。
方才我想救出一位朝廷的忠臣義士,不料這邪佛突然趕來,只得匆匆逃離。
沒想到依舊被他派了這些護法追趕,若非是道友相助,只怕我已經丟了性命。”
聽到寧采臣的話,知秋一葉臉色卻是一下子變得肅穆:“你說他們是一個佛修的手下?那個叫普渡慈航的,還是燕國的當朝國師?”
寧采臣不知狀況,只是點點頭道:“沒錯,普渡慈航是佛修,而且還是當朝國師,備受圣上青睞,每有國事必問之。”
“他好大的膽子!”
卻見知秋一葉聽到確認之后,臉色勃然一變,忍不住怒道:“當年天道之約立下,修行之士,插手凡俗者死,天下修士共誅之。
這普渡慈航竟敢違背天道,去做一國之師,插手凡俗,視天道何在?”
說著,知秋一葉回過頭來,雙目怒視身前的四個佛修,質問道:“你等既是梵門子弟,當年梵門佛祖,也與我仙神魔妖共立此誓,定下盟約。
如今那普渡慈航違背天道,破壞盟約,佛門佛祖可知?你等可知此意味著什么?
他普渡慈航,不怕我等五道共誅之嗎?”
那四個僧侶聽聞知秋一葉的話,俱是臉色變了變,隨后臉色一狠,根本不做答話,反倒是攻勢愈發凌厲了。
正如知秋一葉所說。
普渡慈航做的事情是見不得光的,若是暴露出去,必定會引來大禍端。
仙神妖魔佛五道,必不會容忍于他。
可事情只要不暴露,那不就是沒事了嗎?
而想要不暴露,只需將眼前兩人殺了即可。
“害怕了?想滅口?”
知秋一葉看著默不作聲的幾個僧侶,不免氣急一笑:“好好好,那我便先殺了你們,再去尋那普渡慈航。我倒要看看,他有和自信,敢做下此等大事。”
一時間,空中飛舞的長劍青光大亮,接連斬破了數道佛光,便連那漫天梵音,都為之一靜。
面對發狠的知秋一葉,這四個僧侶看上去,已然不是對手。
事實也正是如此。
又過了十數個回合,隨著長劍接連斬破佛光,知秋一葉又施展了數個神通,喚來火焰大水,終是將四個僧侶一一斬于劍下。
不過在最后一個僧侶被斬滅之前,卻見他忽得扭頭看下寧采臣,帶著意思慈悲笑道:“寧采臣,傅清風諸人以隨國師回京,你若不想他們死的話,便就追來。”
說罷,這個僧侶便原地盤膝而坐,隨后被劍光穿透胸膛,徹底沒了生機。
將所有僧侶斬殺,知秋一葉走上前去,看了看他們的尸身,卻是沒有多少收獲。
對此他也并沒有多少遺憾。
撇下這些尸體,他走到寧采臣旁邊,卻見這個書生神情有些恍惚。
“清風……清風……”
寧采臣嘴中念叨著這個名字,眼神中有些掙扎。
知秋一葉見到,也是猜出了對方心中所想,于是問道:“寧道友,你是想去救那個傅清風嗎?”
寧采臣無奈的點了點頭,隨后嘆息道:“此前我便與清風他們說過,普渡慈航絕非善類,勸他們與我一起逃走,可惜他們不聽我言,執意留下。
而我原本以為傅大人朝廷重臣的身份,也能護持一二。誰想那普渡慈航竟如此的喪心病狂,竟然連當朝重臣都不放過。”
聽到他這話,知秋一葉臉色更是凝重了,想了想,便說道:“道友先前曾言,與一位前輩滅去了普渡慈航一具法身,那道友可知,這普渡慈航修為當是如何?”
他即已發覺此事,那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不過即便要管,卻也要先弄清楚,自己的能力是否足夠。
因此,故有此問。
聽到這個,寧采臣卻是有些茫然了。
他修行尚短,實力又才只是凝聚一氣,無論是見聞還是眼光,都是短淺得很,又哪里能知道普渡慈航的修為?
但沒關系,寧采臣雖然見識不多,但經歷卻是豐富,卻也有辦法估算普渡慈航的修為。
他仔細回想了那日在曹莊的見聞。
那漫天的佛光幻境,那佛祖法身的可怕,那一幕幕,像極了自己先前在蘭若寺見過的樹妖與燕赤霞。
而如果沒記錯的話。
此前燕赤霞教導自己修行時,曾說過,他乃是五氣朝元之境。
想到此,寧采臣便就道:“那普渡慈航,當是五氣朝元之境。”
“五氣朝元?”
聽到這,知秋一夜眉頭一皺。
別看陸離之前,對付那些五氣朝元的妖魔,幾乎如殺豬狗,毫不費力。
但實際上真的如此嗎?
作為凡人之極限,五氣朝元已經是真人之下修士的最頂點,走到了凡人成仙的最后一步。
跨過去,那便褪凡化仙,從此逍遙自在,享道長生。
同時到了五氣朝元,修士也會形成屬于自己的神通體系,斗法之能大大提升,遠勝過尋常三氣、四氣修士。
所以,如果普渡慈航真的是五氣朝元的話……
‘以我之修為,恐怕非是對手啊。’
知秋一葉心中有些打鼓,但看著寧采臣擔憂期待的神色,又想到普渡慈航的所作所為,原本的忐忑瞬間又消失了。
‘我并不一定要與普渡慈航正面交鋒,只要試探出他的虛實,查明他是否真的敢違背天道,到時再回去稟告師門,屆時自有長輩去收拾他。’
想到這里,知秋一夜便就下定了決心。
他看著寧采臣,開口道:“那普渡慈航為禍甚重,我必須要去探明情況。既然道友要去救人,不如我等就一起,相互也好有個照應。”
眼前這個書生修為雖低,但好歹也是個修士,總歸是能夠派上用場的。
況且此次能夠撞破普渡慈航之事,大半也是多虧了這個書生,因此帶上他,卻也無妨。
寧采臣聽到知秋一葉愿意相助自己,面色卻是大喜道:“多謝道友,有道友相助,此次必能夠救出清風,也能夠誅滅邪佛。”
知秋一夜點了點頭:“時間緊迫,我們快先去追那個普渡慈航吧。”
于是懷著各樣的心思,兩人一個癡情書生,一個昆侖術士,踏上了追尋普渡慈航的路途。
而他們并不知道的是。
剛才那一樁樁,一幕幕,還有兩人的對話,其實都有第三人全程圍觀。
天空之上一朵云彩飄著。
此時已是深夜,云彩隱在一眾陰影之中,卻是半點也不起眼。
而在云彩之中,一道身形斜躺著,緩緩從下方收回了目光。
“知秋一夜嗎?這倒是和我記憶中的一些場景對上了。雖然劇情什么的都有些不同,但人物卻是不差。”
陸離回想著剛剛那個知秋一夜的介紹,臉上露出思索之色:“還有昆侖派,若是沒記錯的話。先前在飛仙樓與李道友王道友閑談時,他們曾說起過,這乃是我東華部洲西方大派。
論起地位,以便相當于南洲之洞陽山。
而如果論起實力,昆侖派更是遠勝洞陽山,派中有著昆侖三圣,俱是大真人修為。
僅以實力而論,昆侖可謂東華之首。
眼下知秋一葉這個昆侖弟子,跑來燕國,難不成這背后的下棋之人,還有昆侖派嗎?”
陸離想到大能的布局,不如默然。
但他并沒有在此間執著過多,很快便就拋卻這些無意義的想法。
他一路跟隨寧采臣,先前那佛駕,自然是看到了的。
但陸離之所以沒有出手,卻也是因為佛駕之中,并非普渡慈航之本體,也只是一座金身而已。
想要徹底解決這尊邪佛,還需找到對方本體。
而如何找本體?
看著下方追著普渡慈航而去的兩道身影,他目光深邃,心中已然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