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離開建木城后,并沒有直接動用虛空法令穿梭空間,而是選擇了飛行的方式趕路。
雖然那兩個妖神就在穆氏領地附近窺視,但誰讓這是穆氏的地盤呢?
陸離嘴上說的局勢刻不容緩,但實際上并沒太過當一回事。
左右不過兩個相當于真法境的妖神而已。
如果他想,甚至都不用親身當面,這里遠隔數萬里,都能夠將那兩個妖神擊殺。
所以妖神不過是癬疥之疾,啥時候覺得癢了,直接去撓一撓就可以。
相比這個,陸離反而對這片九州大地更好奇一些。
建木城他已經看過,足可謂是天下雄城,但這只是宏觀的粗略了解,不夠全面。
對于九州一些底層的百姓、修士,這些微觀方面,陸離了解的還不夠多,有著缺漏。
因此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他打算來一次游歷,好好看一看這原州山河。
此行第一站是玉木城。
“說起這玉木城,穆氏的中部重城,也是一座雄關,控扼著穆氏西部領地。可謂山河險要,盡在于此。”
一支迤邐前行的車隊中,陸離坐在一架寬闊的貨車上,面上帶著一絲好奇的聽著旁邊一人滔滔講述。
這次他化身一個小家族子弟的身份,以外出游歷的名義加入了這只商隊,然后就認識到了這個同樣在商隊之中游歷,自稱來自米陽馮氏的馮子皓。
米陽馮氏是什么家族,陸離哪怕繼承了玉林城主的記憶,也并沒有找出這個家族的丁點印象。
不過按照馮子浩的說法,他家乃是雍州大族,雖然家中并沒有出現神法境的老祖,但通脈神術境的修士,族內卻有著五位之多。
九州這邊的人族修行體系,以血脈為主,初始覺醒神血,便可擁有法力,途徑相當于仙道體系的凝聚一氣、二氣。
隨后覺醒神術,就能掌控神通,相當于凝聚三氣、四氣。
等神術融入神血之內,遍及全身,打通百脈,便就是通脈神術境,此境則相當于仙道五氣朝元。
馮家能夠有五位五氣朝元的修士,確實可以說是一個大族。甚至只消他們家族中能出一位神法修士,便可直接躋身于九州百族之列,一步登天。
或許也正是因此,這位馮子浩在隊伍中頗為活躍,有著濃厚的表現欲,時不時的就喜歡找隊伍里的一些修士高談闊論,發表一些令人驚嘆的言論,以展現自己出身大家的底蘊。
而商隊里的人也頗吃他這一套,在面上對馮子浩也較為尊敬,令他頗為得意。
但一直和同一些人吹牛逼,總歸會失去樂趣的。
所以就在馮子浩快要沒有了興致的時候,陸離這位同樣家族出身,外出游歷的同道,頓時就成了他新的目標。
于是這些天來,這個馮氏子弟逮著機會,就湊到陸離身邊,綿綿不絕地講述著他一路游歷來的所見景象。
陸離也出于好奇,對這個所謂的大族子弟的游歷經驗,產生了些許興趣,也就由著大言不慚的在自己面前吹牛逼。
畢竟路上都是荒野,初時還有些新鮮感,但看久了,總歸是會膩的。
他陸某人也是需要找點樂子的。
就比如此時,卻聽馮子浩說道:“此前我也去過雍州的羅川城。那里山嶺成川,谷壑縱橫,但這些川壑最后又匯聚到了一處山口,從那里形成了一條直通雍州的大道。
正是有鑒于此,所以雍州杜氏于此建羅川城,以此堵塞雍州北方缺口,杜絕那些妖獸直入雍州的道路。
自此之后,除去羅川道口外,那些妖獸想進入雍州,就只能橫穿那天絕山脈,冒死穿過黑色冥霧,方能入侵雍州。
就是依靠如此天險,隔絕了妖獸的襲擾,方才奠定了雍州現今的昌盛。
而那玉林城所處區域,同樣也有一條南北縱向的山脈,山中同樣有著黑色冥霧,隔絕東西。
唯有山脈中心處方才有一處缺口,穆氏于是就在此駐玉林城,以此作為西部屏障。
因此別看柚木城和安木城那邊妖獸亂的很,可這兩城都只是穆氏新拓之土,本就開發不深,根基淺薄,就算全丟了也不損穆氏實力。
只要玉林城不破,他們的騷斷也就只能止于安木城與柚木城,根本影響不到穆氏的核心七城。
這場妖亂,也就只能稱得上是癬疥之疾而已。”
馮子浩指點了一番江山,其中一些話確實頗有道理,聽得陸離都不住點頭,贊同其說法。
這個家伙雖然喜歡吹牛皮,但不得不說,眼光見識還是有的。
但馮子浩的下一句話,卻又立刻忍不住現了原形。
只聽他得意道:“不過玉林城雖然險要,但也只能阻隔穆氏西部的危險,作用有限。在穆氏的北部,卻是一大片廣闊平原。
在這平原之上,可沒有什么山河險要,而是直接與妖獸之土接壤。
從穆氏最北方的三木城,妖獸可以直接從此一路南下,直抵建木城,可謂一馬平川,無險可阻。
而穆氏后面的原州各族,同樣有小險而無大險,無法安然的專心發展,時刻都要遭受妖獸的侵擾。
這一點,卻就比起我雍州的羅川城差遠了。
所以原州這邊沒有如果雍州一般,有著杜陵杜氏這種霸族出現,也是天命如此的。
就這山河險要來說,原州就遠遠比不上我雍州。”
這個雍州人的真面目終于露了出來。
他說這么一大通話,果然還是為了貶低原州,然后再抬高雍州,以此來證明自身的優越性。
陸離聽到這里,好笑的同時,又不免感到無語。
話說自己偽裝的身份,好像是原州南邊的梁州人,你一個雍州人在我梁州人面前,通過貶低原州人來找優越感,又是怎么回事?
接連幾個問號之后,陸離只能呵呵笑兩聲,然后回一句:“馮兄說的是。”
這幾天來,馮子浩逮到機會,就要按以上過程重復一遍體現優越感,他已經對此免疫了。
好在陸離作為一個假九州人,對于各州之間的地域歧視也并不在意,同時聽馮子浩這樣踩一捧一也頗為有趣,倒也能聽得下這個優越感爆棚的家伙吹噓,只當是只猴子在自己面前得瑟就是了。
還別說,這樣一想,倒真像那么一回事。
吹完一通之后,馮子浩終于心滿意足的閉上了嘴,然后又悠哉悠哉地和陸離在馬車之上喝起了小酒。
兩人各自拿著酒囊,躺在車上,就這樣看著天空,愜意的品著美酒。
旁邊馬車咕嚕咕嚕的轉著,商隊中車夫護衛時不時呼喝兩聲,噠噠馬蹄聲飛過,帶起些許揚塵。
此時夕陽漸落,夜色將起,車隊在原野之上緩慢前進。
大道兩側都是荒山原野,除了一條被行人踩踏出來的簡陋大道上,幾乎看不到半點文明的氣息。
這里雖然已是穆氏的核心領地。
但穆氏坐擁三萬里疆土,雄據原州西北,而在這廣饒的土地之上,卻只有九城二百七十鎮,口眾千萬人。
平均算下來,百里之土都不一定有一個小鎮,可謂地廣人稀矣。
如此一來,自然就造就了不少荒無人煙的所在。
車隊上午才出了前一個小鎮,此時距離到達下一個小鎮,還有八十余里的路程,今晚看來是要露宿荒野了。
這可不是一件輕松事。
雖然作為穆氏核心領地,周邊原野上一些妖獸都被清理過一遍,但還是難保有一些漏網之魚,僥幸躲過一劫。
同樣原野中的一些野獸,也極其兇猛。這些野獸雖然對修士來說算不上威脅,但對于凡人而言,卻也足以造成致命危險了。
更不要說,除去野獸,荒野中也有一些看不見的危險,或許是獨寵猛獸,也或許是山野兇靈,或者是其他什么……
總之,在這片蠻荒的土地上,野外可并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因此隨著夕陽落下,夜色漸起,商隊中的人不可避免的緊張了起來。
又行了片刻,前方的隊伍已經停下,趕車的車夫開始從車上取下帳篷,騎士們也在周圍巡邏,排查著可能的危險。
商隊的管事過來了一下,跟陸離還有馮子浩通告一下,相對準備在這里露營的決定。
對此兩人都沒啥意見,同樣也做出保證,如果真有妖獸襲擊營地,絕不會袖手旁觀。
最后管事帶著笑容離去了。
露營是一件麻煩且辛苦的事情,商隊里的人都忙了起來,隨行的廚師也開始生火造飯,大地上很快就亮起了火光。
陸離看了一會兒,就無趣的收回了視線,看著天空開始發起呆。
今天的夜晚應該很明亮。
天空中萬里無云,月亮升得很快,這時已經能夠看到月牙白了。幾點星辰也顯出了身影,在辰月的光輝下,宣告著自身的存在。
陸離是被一陣香氣吸引回了注意的。
耳畔傳來了呼喚,扭過頭去,商隊中隨行的兩個侍女各自捧著一個食盒,正小心的將做好的飯菜放在自己面前。
馮子浩這家伙已經端起碗筷,就著美食大快朵頤了。
這個一直嘴上帶著傲氣的馮氏子弟,此時就如同當初剛開始修行的陸離一樣,抓起一塊燉爛的肉就往嘴里送。
這位馮氏公子修為孩子是神血境,約等于凝聚二氣的修為,還遠不到辟谷的時候。
而且相比于仙道,九州這邊的血脈之道,對于肉食的需求要強烈許多。
因為他們凝練血脈,需要耗費更多的精氣,而精氣除去少數奢侈的人,能用各種靈藥彌補之外,大多也只能靠肉食進補,這是大多修士唯一的手段。
陸離只是小小地吃了幾口晚餐就放下了碗筷。
商隊野外做出的食物,自然美味不到哪里去,哪怕是他們兩位修士的特供,也只能說不差而已。
對于已經吃慣了山珍海味,開始有些挑嘴的陸離而言,自然不怎么愿意去吃。
已經辟谷的他,如今能吃一點這些晚餐,也只是出于禮節而已。
“陸兄這么快就吃飽了?”
旁邊馮子浩滿足的放下了碗筷,然后也不講究,直接抬起袖子就擦了擦嘴,衣服上頓時出現一大片污漬。
陸離眼尖,頓時看到了他衣角處一些黑色塊狀,嘴角抽了抽,不由做得遠了些。
這個馮公子除了喜歡吹噓這個毛病外,邋遢也是一個小毛病。
馮子浩對此卻無所覺,他略有羨慕的看了陸離剩下大半的食物,略帶一絲酸意的說道:“還是神術境修士好,可以直接吞納天地靈氣,不用像我這樣,天天都要吃那許多肉食。”
實際上,也正是因為陸離展露出的神術修為,馮子浩才愿意與之相交。
不然他堂堂大族子弟,怎么可能去搭理一個聽都沒聽說過的小家族子。
對此,陸離又是淡然一笑:“以馮兄資質,要不了多久,也可與我一樣,覺醒神術的。”
“這個自然,不是我說,當初我在族……”
被陸離這話引起了談興,馮子浩的話嘮屬性又覺醒了,兼之此時吃飽,又有了力氣,頓時就要在長篇大論一番。
但他話才起了個頭,忽的神色一滯,雙眼緊緊的定向陸離身后。
“陸兄,你看……那是什么……”
只見馮子浩抬起手,指了指遠處,聲音有些發顫,眼神中盡是凝重。
陸離轉過頭去。
卻見遠處不知何時,出現了一片濃郁的血光。
血光沖天,將已經降下的黑夜都照透,原本沒有云朵的天空,此時也出現了一片血云。
風聲呼嘯,血云轉起漩渦,不時傳來一片悶響,竟是黑色的雷電閃過。
狂暴的靈氣在血云之下涌動著,同時一股兇戾的氣息,也從遠處原野中飛快的暴漲著,轉眼就覆蓋了周圍十數里的區域。
突然出現的異象,瞬間就引起了周圍百里內,所有人的注意。
商隊中的人也不例外,許多凡人看到那血色一幕,頓時嚇得驚呼,到處亂竄起來。
隊里的管事倒是鎮定許多,開始呵斥著亂竄的人,但面色卻也忍不住發白,顯然并不像表面上的沉穩,心中同樣畏懼不已。
血光一出,頓時驚駭四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