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淳淳轉首看去,只見數位小廝婢女率先邁入暖閣,盡皆作出垂首不語狀。
反觀宋京,臉色煞白,似有色厲內荏之態。
夏侯淳心中明悟。
這位居然,懼內。
適時,一陣香風拂面而來。
但見彩繡飄蕩,妖嬈婦人盈盈而至。
“不知貴客臨門,妾身有失遠迎,還望客人恕罪。”
妖嬈婦人斂衽一禮,矜持含蓄地笑道。
其人粉腮紅面,紅暈雙頰泛光,眸子閃爍,似有異狀。
慕容煙靠攏,暗中傳音道:“世兄當心,這位氣息瑰麗,疑似‘旁門左道’。”
夏侯淳心中悄然一緊,臉上卻不動聲色,暗中傳音問道:“旁門左道?”
“世兄當知,而今的修道界除了‘四大’外,便是蜉蝣、萬古樓、十大家族等勢力最強了,被譽為九流中的‘一流’。”
“尤其是蜉蝣、萬古樓更是一流頂尖勢力,幾百年來無不想著將‘四大’扯下神壇。”
夏侯淳卻心中一奇,掃了一眼慕容煙,這小妞居然也能傳音,這倒是稀罕,藏得夠深得啊。
看來自己身邊還有一座大寶藏啊,得時刻挖掘一下。
他思忖片刻,回音道:“莫非這位也是‘一流’勢力中人?”
慕容煙博學多識,暗自搖頭,回音道:“不,如果慕容所料不錯的話,這位宋夫人應該便是鴛鴦閣的人,乃是九流之外的‘旁門左道’。”
常言中的士、農、工、商等謂之上九流,而盜、竊、娼等則是下九流,余者醫、相、琴、棋、書、畫、僧、道、尼等隸屬中九流。
而在九流之外,則是旁門左道。
彼以器、甲、符、術、蠱、巫以及邪等諸多偏門之道求生注死,故謂之旁門左道。
在大靖修道界中,除了玄宗、靈門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群雄外,其實還有許多一流頂級勢力。
而在‘情報龍頭’萬古樓、殺手組織‘蜉蝣’之下,則是百花樓、藥王宮等二流勢力,而百花樓這種純粹由女修匯聚的松散勢力聯盟雖說少見,但能躋身‘二流’本就不俗。
在神棍勢力忘機谷的自編自演下,除了玄宗外,他們將天下所有修道勢力進行了一個實力排名與分類。
百花樓竟以‘旁門左道’之力,躋身大靖‘前十’,不可謂不俗。
夏侯淳悄然瞇眼,鴛鴦閣可是隸屬百花樓,與太康煙雨樓一脈相承。
鴛鴦閣乃‘百花’中的一花,雖然自譽‘鴛鴦花’,卻也依舊難改其娼流本質。
但忘機谷卻將其列入‘左道’之列,想來百花樓絕不僅僅只是賣肉那么簡單。
夏侯淳心思轉動,沉吟中,給慕容煙傳音道:“百花樓的?那本宮這位教書先生豈不是虧了?”
慕容煙瞟了一眼夏侯淳,笑意盈盈,但卻看得他后背有些發涼。
她帶有一絲咬牙切齒意味地回音道:“這位還是完璧之身!”
“啥?”夏侯淳又懵了。
他下意識地瞅了一眼宋京。
這下,他又開始可憐自家這位先生了。
懼內也就罷了,娶進門了,居然到現在都沒吃上肉,他打心底里心疼這位宋師傅。
夏侯淳佯作不知,看向宋京,惑聲道:“這位是?”
宋京連忙扶住婦人,臉上抹過一絲羞赧,朝著夏侯淳執禮道:“啟稟殿下,此乃賤內蕭箬。”
他擦了擦額前冷汗,“夫人,這位便是太子殿下,還不快快行禮。”
那妖嬈婦人一臉驚詫,饒有興趣地瞅了瞅夏侯淳,并未假模假樣的誠惶誠恐,反倒是落落大方地施禮道:
“殿下鸞駕蒞臨,妾身與拙夫未能遠迎,還望殿下萬勿怪罪。”
夏侯淳笑了笑,虛扶一下,“夫人免禮。”
蕭箬目光一閃,看向慕容煙,太子妃?
慕容煙并未解釋,只是淺淺一笑,然后輕輕挽住夏侯淳胳膊,以宣示主權。
她瞟了一眼對方凹凸有致的曲線,滿滿的有貨,她嫉妒的癟了癟嘴,咕噥一聲,“倒還蠻大。”
婦人笑容越發燦爛,朝著方熙柔雍容一笑:“這位便是太子妃吧。”
那妖嬈婦人笑容不減,繼續道:“太子與太子妃蒞臨寒舍,妾身招待不周,還望海涵。”
夏侯淳身形一僵,后背突然升騰起一道涼意。
完了,怎么把這位給忘了。
“好了!”
一道冷冷的聲音自身后傳來。
宋京第一個回神,連忙跑至繡榻之上,握著茫然的宋灼文細手,“文兒,文兒,你醒醒,你看看爹,你看看爹啊。”
宋灼文眸子茫然,臉色蒼白,瘦削嬌弱的扶柳之軀搖搖欲墜。
掃了眼宋京后,便癱軟在榻上,將宋京慌得六神無主,驚慌失措。
“文兒,灼文,灼文你可不要嚇爹啊。”
剛剛與方熙柔忙活完的覆面人淡聲道:“她并無大礙,只是抑郁多年,亟須靜養休憩,睡一覺便好。”
宋京仍有些不放心,直到聽見宋灼文均勻呼吸方才大松口氣。
這是蕭箬也一臉感激,朝著覆面人與方熙柔斂衽施禮道謝,“兩位挽救愛子,恩重如山,請受妾身一拜。”
方熙柔目光漠然,淡聲道:“不用了,怎能勞煩百花樓仙子紆尊降貴。”
宋京感激臉色一僵,有些不自然。
自家媳婦雖是百花樓中人,但身子干凈,至今他都沒碰過。
倒是蕭箬溫婉一笑,“原來是靈門小圣女啊,稀客。”
方熙柔輕嗤一聲。
宋京驚詫:“夫人,莫非你認識這位方姑娘?”
蕭箬淡聲道:“修道上的事情你不懂,少問。”
夏侯淳看了眼宋京,只見其臉色訕訕,似有局促不安。
再看蕭箬,一身奢華錦緞,穿珠戴銀,容光煥發,與宋京簡樸素裝幾有天壤之別。
他心中暗嘆,隨即明悟,嘀咕道,這個老家伙,之前看他穿得那么‘樸實無華’,還以為沒錢治病呢,原來盡花在女人身上啊。
唉,堂堂清直之臣,也難過美人紅粉關吶。
呵,舔狗舔狗,小心舔到最后,一無所有。
不像本宮,美人投擁送抱尚且坐懷不亂,可謂君子風度,不同凡俗。
咳,走神了。
這時方熙柔與蕭箬已然杠上了,一個‘方小圣女近來可還安好?月事可來了?’。
一個‘還行,死不了,倒是蕭嬸需要多加保養啊,畢竟女人唯懼歲月刀啊。’
更有蕭箬不斷使出絕殺技,‘雛兒不知英雄淚,奔波半生也虛度,妹妹當及時行樂呀’。
方熙柔一陣啞然,連慕容煙都羞臊得不行。
但方熙柔不甘示弱,冷笑譏諷后,當即以‘枯木逢春不開花,縱是力盡也白費,嬸嬸須保重身體’恥笑之。
兩人一來二回,足足斗了半個時辰,最后兩人怒目一瞪,死死盯了半晌后,決定暫時休戰。
對方都認為對方一個勁敵,不容小覷。
而旁觀者中,夏侯淳看得津津有味,不時還撫掌一贊。
宋京則冷汗浸浸,不斷擦汗,心中不斷禱告,萬萬不可擦槍走火啊,再不濟也不能殃及池魚。
這時蕭箬目光一轉,主動挽起宋京手臂,朝著方熙柔溫婉一笑:
“小圣女暫且稍作休息,妾身立即吩咐南疆廚子燒幾道野味,以滿足圣女的思鄉眷念之意。”
夏侯淳頓時無言,這是在暗譏方熙柔是南疆蠻族啊。
方熙柔瞟了一眼慕容煙,“她罵你是南蠻子呢,你就不吭聲么?”
蕭箬微詫,認真審視慕容煙,“莫非這位姑娘也是南疆人士?”
看似一臉真摯誠懇,慕容煙淺淺一笑,宛若淑女的柔聲道:“宋夫人有禮了。”
任爾風吹雨打,我自淡然處之。
蕭箬臉色凝重,這位才是大敵!
她眸子一閃,掩嘴低笑:“慕容妹妹可折煞妾身了,可不敢讓你失禮。”
“再說你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得了殿下寵幸,縱享人間富貴,妾身不過蒲柳之身,可當不起夫人稱號。”
一個是名義上是大靖‘太子妃’,實則為南楚亡國公主;一個是沁州刺史婦人,都不是簡單角色。
夏侯淳嘴角抽搐,三個女人一臺戲,都不好惹啊。
慕容煙轉陰為晴,竟主動上前,一臉感動,深情喊道:
“宋姨多禮了,您乃殿下長輩,我等向您行禮也是應該的。”
殺氣!濃濃的殺氣!
宋京下意識打了個激靈,與臉色僵直的夏侯淳對視一眼,盡皆看出對方眼中的冷顫。
“好了!”一道平淡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