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與運,連接緊密。
轉運,往往就能改命。
衛昆的運道本來普通,爛事(殺生害命作惡)沒少做,一身煞氣就是證明。
煞氣重就易染魔,普通人入魔,往往兇性大發、瘋狂少智,一個不好就有性命之險。
這也是為什么江湖人說‘出來混,遲早要還’。
但羊腸路險,卻也不是真就走不通,只不過鮮有真靈醒人,能及時的意識到什么時候拐、什么時候繞。至于那些莽闖的,有點運道也會被很快耗盡,十死無生。
衛昆雖然長的楞大,卻并不莽,又能享受點楞大之相的憨福,能參與探寶,并最終得到魔器,就是因為這憨福。
同伙看他這相,覺得好糊弄,邀請了他,結果最后是他悶聲發大財。
掘出魔器、乃至送魔器,也算是有功于天地的。畢竟魔劫越是早爆發,整體損害就越小。
不過,就跟周行的道果危機般,衛昆也不可避免的遭遇了屬于他的一波三折。
子曰:唯上知與下愚不移。
上知者聰慧,遇到事能及時看明想透。
周行本來是個‘中智必亂’的貨色,但他有穿越背景、有掛,于是在道果危機這件事上,跨入而來上知的行列。
衛昆本來也是個‘中智’,他沒能一早想明白他能獲得魔器認可的真正原因,沒能意識到自家‘送寶人’的角色定位,成為應劫者而不知。
若是沒有周行,衛昆就會在最后關頭體現出‘中智’的必亂特性,驚聞真相,然后進退失據,實力又不行,多半過不了劫。
可周行出現了,硬是將他打扮成了下愚。
就像之前周行說的:“用功,夠貪。”
因為貪而專注用功,應了下愚倔強沒那么多雜思的特質。
結果大難臨頭仍修煉,硬是將自身煞氣大量逼出,又正好被白道人抽走,且身上魔器侵染之力,也被抽走,以至于傻有傻福的隱患拔除,開始轉運了。
周行看衛昆,之前覺得他是個將死之人,很難逃過這次災劫。
‘既然如此,不妨廢物利用。’抱著這種態度,他傳法給衛昆。
不曾想卻親眼見證了午時開斬、破局轉運、死相活化的一幕。
尤其是跟彭氏五虎、雙煞的霉星高照、劫氣纏身、死意盎然的三步曲變化比,令周行頗感印象深刻。
哪怕他在命相卜方面沒有特漲,哪怕有了地藏相,也只是看些皮毛,這一案例仍舊極有價值。
將整個事件流程詳記,周行相信,翌日有閑暇掰開揉碎了研究,是能讓他在命相卜方面獲得不小的裨益收獲的。
周行邊全力攝取天陽之力,邊留意法事、以及人們的每一個細節。
擁有強大神識的他,有著常人所沒有的全局總覽兼個體關注的宏觀、微觀同時進行能力。
法事推進,白道人總算是薅夠了,由于衛昆意外的給力,也沒當場鬧出義士被舍身的丑事。
白道人愈發沉的穩,喝一聲:“義士退場。”
助力們如蒙大赦,狼狽退場,有些人甚至是相互攙扶著離開的。
唯獨衛昆,一副意猶未盡的模樣。
這家伙沒像其他助力那般往南去,而是眨巴眨巴小眼睛,就沖著寶相莊嚴的周行這邊來了。
沖周行施禮后,便如同合格跟班兒,行到周行斜后側,繼續打坐行功,運轉大日無相功,默念正氣歌,一個是功法,另一個是替代佛法的心法,別說還挺搭,至少目前階段沒毛病。
而在場地南面,早有家丁準備了熱的姜糖水,助力們喝上一些,起碼這體溫迅速回暖了。
與此同時,白道人回到法壇前,伸左手抄起攝魂鈴。
念咒、搖鈴。
‘叮鈴!’……
攝魂鈴一搖,便有一道道光自裹靈布中析出。
這一步,理論上應該是驅邪念,而不管出來的是人魂還是邪念,都是會被攝魂鈴引入鈴中的。
但如今有七寶鎮魂珠在裹靈布上方鎮壓,優先級更高,因此一道道光華皆沒入其中,鎮魂珠也隨之一層層關閉。
裹靈布中不再有光飛出,公孫鵠很及時的有了動作,探手一引,七寶鎮魂珠便‘咻’的一聲急速飛入其手中。
白道人瞪了公孫鵠一眼。
死道人則冷哼一聲。
周行也撇撇嘴。
周行之前就發現,鎮魂珠雖是公器,公孫鵠卻用秘法祭煉過,從而獲得優先操控權。
既然連優先權柄都獲得了,自然是知曉其中有靈魂棲存的。
由此也愈發顯出,此人做事也是不擇手段,即便是正義,也是那種‘敵人奸詐,我們就要比敵人更奸詐’的正義,善惡一線,一個搞不好就損己害人。
公孫鵠收鎮魂珠,白道人其實是有預料到的,瞪眼也不過是故作姿態,他一直是種種作為皆為搞定壽尸。
此番法事,像是起出聶璋全靈。
隨后淘洗出聶璋修行至邪功在壽尸中的沉積。
再后來將事先藏于裹靈布中、秘法煉制的分魂投入靈體中開煉。
這一步是最關鍵的,有個專業稱呼叫做‘體外奪靈’。
一旦成功,就等于更換了核心計算機,并通過固有網絡,將各終端芯片也重刷了一遍。
由于這靈體本就跟壽尸最契合,因此整埋回去之后,便能迅速運轉,省卻了磨合調試。
這也是他給自己留的后路,一旦事不可為,就立刻啟動壽尸,逃之夭夭。
也正是因為這一步頗難,才需要借助外力,源源不絕的為分魂輸送能量,以避免其被原魂迅速斗敗。
只要分魂能堅持住,他從外部利用煞氣不斷侵害原魂,原魂是扛不了多久的。
果然,他成功了,并趁機將魂魄斬開,使之看起來更像是破碎零散的念,而不是三魂七魄。
如此哪怕被鎮魂珠收了去,也休想及時分辨出是邪念還是魂魄。
此時大功已成,就剩收尾。
白道人做的也是精細,在安放靈體入軀體后,還故意讓分魂控制壽尸,簡單的營造出人醒過來的假象。
就見聶老員外發出些囈語般的聲音,還動了動腿、抬了抬胳膊,隨即便貌似因過于虛弱,而又昏睡了過去。
白道人趁機朗聲道:“邪祟已去,聶員外也醒了,但人上了年紀,入邪時久,又一直未進水米,接下來需要好生將養。來人,將聶老員外抬去靜室。”
“且慢!”死道人高喝一聲。隨即施展縮地成寸之法,兩步就來在了祭臺近前,皮笑肉不笑的道:“白道長雖然藝業驚人,貧道還是忍不住想要鄭重確認一下。”
白道人心中哂笑:“確認,你這家伙是想趁機摘果子吧?”
嘴上道:“丘道長,聶員外上了年歲,不適合折騰啊!”
死道人叫丘玄機,也是個化名,有求玄機的諧音之意。
此時此刻,他當然是不肯讓步的。道:“越是關系親密的,得知對方出了狀況,越是會下意識的往壞處想。貧道相信,聶璋老友的直系親人,是能理解這種心情的。還請白道長通融。”
白道人不客氣的回絕:“你的心情,本道也了解,不過既然是關心則亂,還請尊重醫理,不要真填亂才好。”
“貧道堅持!”死道人目光如劍。
白道人暗中驅動聶風。
聶風從西席行出,當眾朗聲道:“作為聶家長子,代家主,我覺得還是收斂情緒、遵醫理好。”
話音剛落,聶云行出,同樣侃侃而談:“兄長,論醫理,丘道長怕是更為聶府上下所認可吧?
說句不恭的話,父親中邪,卻沒有請聲名赫赫、且是父親老友的丘道長,而是請了云游的白道長做法事,我是有些納悶的。
現在連確認一下都不成,難免讓我愈發的疑心啊!”
聶風先是自夸:“我聶家以孝悌聞名一方,且父親早已不問俗務,生意、產業均交于我打理。聶家如今蒸蒸日上,年年豐登,用的起上百奴婢,請的起豪客學士,這都是有目共睹的。”
隨即話頭一轉批評聶云:“你是讀書人,當知謹言慎行,當眾說這種讓人誤會的話,未免讓人貽笑大方啊。”
周行暗自點頭,盡管這聶風是個假貨,但所言確實有幾分理。這聶云好歹是個秀才,不說言出必掉書袋吧,也應該很有些雅致文采才對,可事實卻是完全沒有體現,卻又不是那種訥于言的類型,有些不尋常啊。
這時就聽聶云反駁:“兄長此言差矣,人人皆知,父慈子孝那一套,是擺給外人看的。任何一個家庭的真實面貌,都沒那么多和美優雅。而我,才情有限,讀書至今,也不過悟出個人生貴真,何為真?誠者為真。實話實話可能有些刺耳,但有人味兒。”
白道人一看再這樣下去就進入‘兩小兒辯日’的環節了,決定一錘定音,于是向劉氏使眼色。
劉氏雖是續弦,卻是正室,是妻,且聶璋無妾,她說話還是有份量的。
于是劉氏清了清嗓子,引發注意,隨即登場,可一發言,就令白道人目瞪口呆:“妾身認為,還是確認一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