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靈舟快,觀音頌見效也不慢,卻還是沒能戰勝聶璋暗中實施許久的布置。
五彩煙一起,人便像脫水蔬菜般瞬間枯朽灰敗。
獻祭雖然只是驚險的剛過了千人關,但畢竟是達成了底限目標,黑蜂四起,如云蔽日,便是最好的證明。
周行收了聚靈鏡,雙手掐印,左右開弓,連點十下。
目前階段,五陰熾只能針對單體,一印一法,再用再重新結印。
若非五鬼所在的位置略遠,給了他施法時間,未必就比近戰一通拳腳更效率。
不過這術法威能倒確實可以,五鬼挨的是生苦和怨憎會,中招便立刻失去戰力,抱頭嚎叫打滾,還有以頭戧地猛磕的,看起來就像瘋子自殘。
“陸大人,你引領常人離開此地吧。”周行說著左手手腕一翻,手中便多了顆蒙蒙發光的寶珠。
這是寶珠地藏的那顆寶珠,眼前的只是佛功凝聚的法珠。
“以此珠之力,頌六字箴言,有福緣者自會隨你而去。”
陸項接過寶珠,便覺精神一振,渾身有力,同時也掌握了六字箴言。
六字箴言本就是觀音心咒,對于剛被觀音頌刷過的人們而言,很合用。
陸項也知道現在不是婆媽的時候,當下向周行深施一禮,便手托寶珠,念咒而去。
寶珠主要發揮充電寶功能,臨時給陸項加持了佛法之力,使得六字箴言有足夠的威力。
就見參與法事的大部分常人,都迅速從迷惘、驚嚇等負面狀態中醒悟,身上也像陸項般,開始發光,默誦六字箴言,加入了陸項的隊伍,離寺向著山口而去。
這時似慢實快的黑蜂蟲云已經幾近完成合圍,對陸項一行能否闖出去,周行其實也沒多少把握,他只是知曉真正的兇險從這時才開始了,若是這些普通人留下來,便是稍被殃及都會死傷狼藉,更是有被歹毒邪法活祭的可能,他幫這一把,是為了這些人,也是為了他自己。
很快,周行便注意到,圓光寺最終只走了三個居士,和尚則一個都沒能被感召。
佛度有緣人,這種被觀音頌刷過,卻聽不到六字箴言的,只能說其過不赦,觀音不憐了。
“好吧,你們若死了,我倒是可以免費十輪經超度一回。”此念一出,周行就算是心無掛礙了,場中便是誰出了事,他也能淡然待之了。
“多啰夜耶佉啰!”周行再次反復念咒,并重新盤坐。
這是地藏持心咒,護持本心,以靜制動。
不過這個靜可不是干等著,而是匯集一切‘與佛有緣’之物。
原本周行只是將‘與我有緣’系列當做一個梗,有了地藏相才知道,佛門這厚黑學的本事是真的行,或許這跟立教所在的西方樂土太貧瘠有關吧。
隨著周行一念這‘坐著不動有緣自來搜刮咒’,還真就有不少物件接二連三的玩‘山來就我’。
比如白守義法事時服丹化藥坐過的那個蒲團。
這菅草制品不但變得煥然一新,還幻化出十二金葉蓮臺的外在寶相。
不過更觸動周行的是,圓光寺正殿所供佛像的金漆,甚至地窖中藏著的黃金,都化作金粉紛紛來投,融入了這蒲團。
這讓周行意識到,佛門之寶,看似就是那些,卻是不斷吞噬強化,只要佛法夠,Hold住,那就能在一次次的‘與佛有緣’中晉升。
還有就是,被剝去金漆的佛像,看起來像是厲鬼,這其中寓意,細思有味…
除了蒲團,白守義施法時的水缽也被佛看上了。
周行考慮到這象征著飯碗,覺得的確是和尚該有的家伙什兒!
再就是念珠,來自樹,來自石,來自磚、來自地、來自家俬物件……
周行也不曉得珠化的原則是什么,一句話概括就是四處濃縮挖洞,將個圓光寺上下掏騰的就跟被白蟻蛀了般到處都是孔洞。
最終凝結一百零八珠,三十六顆玉珠,七十二顆木珠,以金絲銀線串聯,其中又有十二顆玉珠是金色,余下二十四顆是青玉,只看這念珠的串法,就知道是有講究的,更別說珠珠有梵文。
周行以為還會有木魚和禪杖,結果來的卻是玉磬和香爐,皆是茶杯大小,一手可握的小巧之物,一左一右,懸浮在他的斜后側,香煙裊裊,玉磬時鳴。
這是五寶,理論上佛家七寶,那么另兩寶呢?
周行很快注意到,他的一身行頭有了變化,款式變化不大,但細節則大變,可以說圓光寺的那些,被改的面目全非。
周行心中閃光明悟,若非他中意這款式,怕是佛化法衣,會被徹底改變,屬于圓光寺的一樣不留。
佛棄圓光寺,他卻因自己的審美愛好留取了一樣,這便是因果,回頭是需要了一下的。
“我與這圓光寺,卻是有緣……”
最后一寶遲遲沒出現,周行也不在意,他知道必然會有交代,到時候自然明曉。
與此同時,場中卻是又一輪的兔起鶻落。
首先是蔣氏,白衣勝雪的蔣氏成功搶到了聶云軀殼。
隨即玉手一拍,聶云頓時連吐三口污血,然后蔣氏拿出塊手帕往聶云身上一兜一罩,便將偌大個成年人收入了手帕中,再展開,赫然成了木偶一枚。
旁門左道,也可以稱作奇門。
周行有足夠的神識在搞自己那一攤兒的同時,觀察場中變化,見到蔣氏的施為,頓時心中有了概念。
這奇門頗有玄妙之術,甚至可以說是別開生面,另有洞天。
比如說以周行之能,之前就沒能看出蔣氏是個有術在身的。
要知道他的偵查、反偵察、示警三項,可是下了大本錢氪命修的高階法,像聶風、死道人,一眼便看個通透,蔣氏卻不行,這足以說明奇門的確有一套。
蔣氏不但成功收了聶云的軀殼,那撲向她化身黑白無常的雙煞,竟然是其麾下。
沖到蔣氏近前,就立刻為其護法,而蔣氏則就地對木偶做法,片刻之后,怒叱已經先一步彈劍遠去的公孫鵠:“公孫鵠,你給我站住!”
公孫鵠自然是不會聽,連稍微的停頓都沒有,繼續狂奔。
然后蔣氏也帶著黑白無常追了下去。
周行覺得這蔣氏身上的秘密也不少。
至少表面看起來不受觀音頌影響是一個。
能借血煞爆燃將雙煞化為黑白無常也是一個。
至于追公孫鵠,周行認為應該是鎖定了聶云的魂魄位置在七寶鎮魂珠中。
也就是說,聶璋將聶云魂魄留在壽尸中頂缸。這也合理,畢竟發妻因產次子而亡,次子成長他又一直不在其身邊,是真的不親。
周行注意到,被觀音頌傷的最重的貌似不是聶璋,而是死道人。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觀音頌一響,他就急不可耐的撲向聶璋已然許諾給他的壽尸了。
死道人是真受創嚴重,跟白守義斗法的傷勢還沒全好,又因平時為禍太深,陰德虧損嚴重而被觀音頌暴擊,估計不趁機上壽尸的身,怕就得魂滅在那煉尸中。
而劉氏使用血旗,激活了白守義的后招,喚起了復仇之魂,倒是為死道人徹底騰空了壽尸。周行看那情形,覺得死道人入駐是成功的。
果然,這貨很快就頂著壽尸倉皇而遁,兩個與之命魂相連的傀儡道童緊隨,不是死道人還會是誰?
死道人走的不是正門出口,而是試圖翻墻跳崖。
周行一想,倒也對,如果不考慮跳崖的難度,這的確是捷徑。
畢竟圓光寺建立在巨掌靠近四指指根的部位,占據的是巨掌掌心的前半,走正門的,出了寺還得沖個百多米,才能到山口。
不過周行不認為死道人能走的掉。
作為應劫之人,多半是直面才有活路,否則就只能死別,生離那得有大福運才成,而有大福運的,一般都不會陷的這么深,往往是一沾便滑開,既應了人生中的災劫,又沒有受到實質損害。
聶璋是這一小段時間最活躍的。
周行注意到他明顯是撐不住了,黑蜂將將把天日遮住,他就靈體出竅,試圖換軀。
周行倒是想趁機下手,滅殺了這個孽障的,然而劉氏的五彩仙藤之力是真的行,雖然控力矬的一匹,可還是撐起了一把丑陋五彩傘,為聶璋保駕護航。
周行略一思忖,便決定還是不干這白費氣力還特拉仇恨的事了。
聶璋本想占據聶云的軀殼的,畢竟這軀殼是私下完成了祭煉的。
可惜蔣氏手快,一掌拍下令聶云嘔出三口污血,祭煉效果基本毀了個干凈,又有黑白無常這種專門拘魂拿鬼的鬼差守衛,聶璋只能另覓他身。
聶璋的第二個選擇是聶風。
然而圓光寺的那個大和尚動作也不慢,七寶鎮魂珠中原本封著的的確是聶風魂魄,后被挪到養魂木魂匣中,如今卻是被大和尚還給了聶風。
而且這大和尚受觀音頌的影響很淺,除了因為手持養魂木這種本身就能鎮定心神的超凡物品,還因懷有他寶。
周行就見他為聶風還魂后,喂了聶風一顆金光閃閃的果子,不過聶風昏迷中,這大和尚是用嘴噙著喂的,畫面讓周行有些不堪忍受。
聶風得了這果子,人雖然沒立刻醒來,但氣色卻是大好。
聶璋一看這情況,知道沒戲,然后就去占壽尸。
周行就沖聶璋這個選擇次序,就知道,這壽尸有問題。否則為毛寧肯選擇不曉得被白守義做了多少手腳的聶風軀殼,也不選壽尸?
可惜死道人快了一步,開著壽尸逃遁了。聶璋繞了一圈,最終只能占據死道人的尸傀儡。
其實現場還是有幾個應劫的凡人的,包括幾名打漢和聶府的下人,周行估摸著這都是取死有道的。
而聶璋沒選,周行猜測,聶璋怕是已經魂力大耗,考慮到此種背景下與軀殼原魂爭奪軀殼太過兇險,又擔心遲遲拿不下被他這樣的外力給趁機滅身毀魂,于是才只撿現成的軀殼。
可惜聶璋靈體出竅,有熔力外殼,雖然不能防陽力投射,卻是可以阻礙神識觀察,他也無法判定其倒究損耗到了什么程度。
而走脫了聶璋之魂的白守義軀殼也并不安生,一會兒猙獰,一會兒平和的,周行也不曉得是復仇之魂在跟白守義本性斗爭,還是聶璋留了念頭在跟復仇之魂廝殺,又或是病苦刺激導致。
總之轉了一輪下來,聶璋從山巔跌落溝谷,最是慘淡。
就在這樣的侵蝕下,黑蜂群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