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涿縣,曾流傳過這么一個傳說。
天上的仙女織就了晚霞,又拿來繁星點綴,卻失手沒有拿穩,綴著繁星的晚霞落在地上,形成了一片湖泊。
當然,這世上根本沒什么織就晚霞點繁星的仙女,也沒什么晚霞形成的湖泊。
織天湖的傳說,也只是無聊人們的閑談罷了。
但盧姓書生的故事,卻正是從這片織天湖開始……
“書生,哈……我要講的其實還是比較爛俗的書生橋段,父母早亡,寄人籬下,都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家徒四壁連溫飽都難以為繼,自然也就沒什么所謂的雄心壯志,只能靠給兄嫂家放牛來維持生活。”
盧姓書生似乎覺得這種套路早已被說書人說爛了,說著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來。
緊接著盧姓書生看向篝火,慢慢的說道:“兄長是個木訥寡言的老實人,嫂嫂是個刻薄小氣的婦人,三口人靠著父母留下的幾口薄田過活,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去……”
“直到,有一日。”
盧姓書生抬起頭來:“書生放著牛,溫著書,以待來日考取功名,不用再過寄人籬下的生活,卻在不知不覺中接近了一片湖泊……”
“林蔭徐徐,水聲潺潺,書生不知何時從書中驚醒,再抬頭時,透過重重遮掩的巨石竟看到了一道曼妙的背影。”
“長發披落在肩頭,肩背雪白細膩,藕臂在水光中輕抬,驚鴻一瞥的臉頰格外楚楚可憐。”
“書生看呆了,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女子洗澡,還是如此漂亮的女子,雖然沒看到女子的正臉,但他還是覺得比縣里最漂亮的縣令家小姐還要好看。”
“書生一下子就想到了縣里的那個傳說,他覺得這應該就是傳說中那位在湖里洗澡的天女了。”
“凡俗之中絕無如此出塵艷艷的女子!”
“噗……”
看到那盧姓書生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向他投來,王員外連忙收斂笑容,撓了撓后腦勺解釋道:“我就是覺得,這特別像那種風月情色的話本,書生偷看姑娘洗澡什么的……哈哈哈,哈……哈……”
見到沒有人附和,王員外眨眨眼睛,閉上了嘴巴。
“這么說其實也沒錯。”
盧姓書生忽然一笑:“因為書生確實動了邪心,回去之后茶飯不思,書也讀不進去,腦海里總是浮現出那天在湖邊見到的那一幕。”
“然而,盡管書生心慕天女,但他也明白自己與對方的差距有著天壤之別。”
“一個是貧窮落魄的無用書生,一個是仙姿玉骨的出塵天女,他對天女的感情就像是醉漢的大話一樣好笑,這令他心中郁郁,卻又無人傾訴。”
“所以他只能對著一直陪著自己的老牛自言自語。”
盧姓書生很會講故事,很快就改了一種嗓音哀嘆道:“牛啊,牛啊,你說我怎就如此命苦,虛活二十余載一事無成,如今遇到了心儀的姑娘,也不敢去和她搭話,只能在回憶中回想她的美麗,你說我應該怎么辦呢?”
“這事簡單。”
“書生被嚇了一跳,轉過頭來,卻發現是一直陪伴自己的老黃牛開了口。”
“我曾受過你父親的恩惠,只要你給我準備一壺酒,一只燒雞,我就讓你跟她說上話,老黃牛開口道。”
“書生驚駭的看著老黃牛,他從未想過,跟在自己身邊的老黃牛竟然是一只口吐人言的妖怪!”
“然而為了與天女再次相遇,與天女說上話,書生還是回去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為老黃牛買來了烈酒和燒雞。”
“老黃牛露出了如妖怪獠牙,如人一樣坐在地上,喝凈了烈酒,又將燒雞吃掉,吐出了森森白骨,最后又教了書生一番話,第二天老黃牛帶著書生去湖邊,果然又見到了天女,書生按照老黃牛教的話磕磕絆絆說了一遍,天女聽完后笑了起來,書生感覺十分滿足。”
盧姓書生深吸了一口氣,緊接著低下頭來,壓低聲音說道:“然而,書生仍然不滿足,不該有的心思像是野草一樣瘋長,再次來到了老黃牛身旁。”
“牛啊,牛啊,你我相依為命這么多年,早就親如兄弟,我不管你是人是妖,請你告訴我,我如何才能將天女留下來,我想要娶她為妻,若是可以達成我的這個心愿,便是死也值得了。”
“老黃牛聽完后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不是我不想幫你,只是那天女法力高強,你如果想把她留下來,就必須找一個妖精,把它的皮剝下來,然后披在自己身上,等到大霧那天,天女在湖里洗澡時,把她的衣服偷走。”
“書生也跟著嘆了口氣,他也知道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怎么可能打得過妖怪?更別說把妖怪的皮剝下來?”
“老黃牛也安慰他,天涯何處無芳草,不要為了一個根本不現實的人,苦苦耽誤了一生。”
“半夜,書生把自己的書全賣了,換了幾大壇子酒,老黃牛舉壇痛飲,與書生把酒言歡,很快便喝的酩酊大醉,睡死了過去。”
“書生從廚房摸出刀來,一邊磨刀,一邊向老黃牛說道,牛啊,牛啊,你我情同手足,為了我的愿望,還請你再幫我一次吧!”
“第二天,正趕上林里大霧,書生披著妖怪的皮來到了湖邊,果然看到了天女堆在岸邊的衣服。”
“然而書生拿起衣服后卻突然發現,衣服的手感讓他格外熟悉,耳邊也傳來天女那森冷的嬌笑聲。”
緊接著盧姓書生看向王員外,那張滿是笑意的臉在篝火的余暉中顯得格外僵硬,充滿了令人心悸的怪誕意味:“你拿著我的皮,做什么?”
“砰!”
野廟那破門被風雨猛然推動,砸在門檻,發出了一聲巨響。
王員外被嚇了一跳,臉上的肥肉一顫,猛地回頭看向門口,望著廟外凄厲照亮的閃電,臉色陡然間變得慘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