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皇帝竟然還要御駕親征,紹武朝廷內的忠臣孝子們頓時個個都坐不住了。
“陛下不可,李賊一介匹夫,安能勞動陛下親征?可隨便派一上將軍剿之便可!”
蘇觀生第一個站了出來,有些焦急的說道。
所謂天子坐于宮內,方能鎮壓天下氣運,皇帝居于中而御四海,則天下可安。
如今皇帝動不動就要親征,這可不是什么好事。雖然他們希望在這大明風雨飄搖之時,看到一位英武的明主,但卻并不代表他們就希望看到一位喜歡披堅執銳,笑傲于戰場之上的強勢君王。
所謂上有所好,下必有所焉。
若是皇帝喜歡征戰,那麾下必然會有一群敢打敢拼的武勛集團,大明文官集團用了百年時間,這才等來了土木堡之變,勛貴集團大凋零之際,成功上位。
他們可不愿意再次出現,一批手握實權壓在他們頭上的勛貴集團,將他們前輩們多年的心血毀于一旦。
“蘇閣老所言極是!天子居中而御天下,豈可妄動令天下不安?請陛下三思!”
莫修偉亦站了出來,同樣反對道。
“那閣老可有人選予朕,代朕出征?”
朱聿鐭并不是一個不怕死的,若是有選擇,他當然不愿意上戰場上去冒險。
畢竟他來到這里,是想享受封建制度的腐敗的,而不是來玩命的。若非別人刀都快架到自己脖子上了,他也不愿意去和別人玩命。
甚至若非是對于滿清根深蒂固的厭惡,就算換了李自成這樣難成大事的主,只要對方肯給他富貴一生的機會,他也會毫不猶豫的直接投降了事。
“這……”
這個問題,一下子將蘇觀生問死了,半天都訥訥的說不出話來。
紹武皇帝如今雖然勢頭正勁,麾下更是不乏任良朋這樣勇猛善戰的,但是手底下真正能讓三軍信服的人卻沒幾個,甚至能夠勉強指揮全軍的都不存在。
畢竟大家都是新兵出身,之前官階最高的也只是林察這個已經基本上半隱退的老家伙,但這老家伙的威望卻不足,根本壓服不了任良朋等新一代將領。
而任良朋等三軍聞名的家伙,則基本上都小軍官出身,相互之間大多互不服氣,更兼年輕氣盛,從未帶過如此之多的軍隊,強行讓他們上馬,估計很快就會上演一出一將無能,累死三軍的大難。
而韶州總兵李明忠久經戰陣,雖然勉強有這個能力統馭大軍,但誰也不敢將軍權交給這么一個曾經首鼠兩端,對老主子翻臉無情的家伙,萬一這家伙暗中再次投降滿清,直接將三軍坑死,那大家就得跟著全部玩完。
思來想去,眼下除了皇帝親征控制三軍,平衡軍中各勢力以合力共擊敵外,還真沒有第二個合適人選。
看著這些一個個如同便秘了十幾天的文臣們,朱聿鐭眼中的期待也漸漸斂去,看來還是得親自走一躺才行。
這叫什么事,別人當皇帝那是左擁右抱的,自己當這個全家皇帝卻天天拿著刀砍人,否則就會被別人砍了。
……
肇慶一別后,永歷皇帝便如同進入了惡夢之中。
在祿布鎮,若非是馬吉翔十分警覺,估計他在春夢之中就得直接了無痕了。
好不容易從祿布鎮逃離,他的護衛更是從數百人急劇下降至數十人,幾乎都快要成了光桿司令。
然后再一路上,雖然在船上趕路休息的極為不佳,整個人都已經憔悴不已,但永歷皇帝再也不敢隨便登陸休息,他真是怕了那似乎無孔不入的刺殺。
在永歷皇帝的一再催促之下,船隊一改之前如同游山玩水一般的行程,開始全速前進。當永歷皇帝好不容易到了梧州,還沒等他喘勻了氣,就收到肇慶大軍全軍覆沒的消息。
不僅僅如此,數萬大軍更是直接易幟,然后,然后竟然沖著自己所在的梧州殺了過來!
這還了得!
永歷皇帝勃然大怒,然后,便再一次從梧州逃離,飛一般的向著桂林城而去。
這是他的封地所在,也只有這里,他才會覺得有此許的安全感。
然而今年的霉運似乎特別的多,剛剛到達桂林,就有八百里加急送至,梧州城已經被反叛大軍里應外合拿下,廣西已經門戶洞開。
緊接著,壞消息便一個接著一個的到來。
這些反叛的軍隊,原本就是廣西各地所抽調而來的精銳軍隊,一回到廣西之后更是如魚得水,半個月來,各個壞消息如雨點一般的快速匯聚而來。
整個梧州府幾乎是一夜之間便即變了天,一府十數縣第二天便即全部向廣州上了降表,各地士紳更是一夜間便倒向了昭武皇帝,哪怕昭武軍根本就沒有到達,卻也阻攔不住他們一心向著昭武皇帝的熱情。
接著梧州比鄰的潯州府,南寧府,永樂府,數日之內便即紛紛倒戈,各個府縣爭先恐后的向著廣州表達著他們的赤子之心,那股熱情讓永歷皇帝都覺得,似乎這昭武皇帝真的有天命在身了。
幾乎是數天之中,這幾個已經成立了地方議會的府縣庫房,便即錢糧堆積如山,官兵們積欠的餉銀也很快的發放下來,甚至因為是在議會的監督之下,官員們平日間最擅長的按層砍一刀的慣例,都完全成了泡影。
廣西官兵還是歷史上第一次拿到足額的餉銀,頓時讓全軍歡聲雷動,士氣高漲。
有了積極性的明軍戰斗力比之以前,顯然立即脫胎換骨了一般,他們的活動范圍更加廣闊,甚至連屢戰屢敗的黃昌式部,都因為駐地比鄰桂林府,而變得蠢蠢欲動,好戰了起來。
不過馬吉翔雖然人品不太行,能力卻并不算差,很快就將詳細的情況弄清楚了。
而且把一個全新的名詞送到了永歷皇帝的面前,那便是地方議會。
就是這個東西,讓士紳們哪怕與門生故舊翻臉,也要爭先恐后的送出大批錢糧物資,用以換取一個名額?
雖然情報已經明明白白的擺在了永歷面前,但是永歷皇帝還是覺得不可理解。
大明的錢糧賦稅何時竟然如此的容易收繳了?若是崇禎皇帝當年能碰上這么多樂善好施的士紳,大明又怎么可能會被錢糧所困擾?
雖然弄不明白,永歷皇帝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東西對于士紳的拉攏效果實在是太強了,強大到他根本無力招架的程度。
“馬愛卿,這個議,嗯議會,似乎有點門道,要不咱們也弄一下試試?”
沉默了半晌,永歷皇帝終于下定了決心,聲音都有些嘶啞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