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匠坊外的人群,也不全是朝廷的官員,在外圍還有部分年歲不一的百姓打扮之人。
這些人遠遠的避開官員們,在外圍聚集成一個圈子。只看他們那一個個精明的眼神,再加上相互之間隱隱的敵意,朱聿鐭明白,這些人肯定是各個商行的掌柜一類的人物,也是他未來要選拔出來的錢莊掌柜人選。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見到朱聿鐭終于從那個匠坊中出來,無數的官員與百姓,都如同狂風吹過的麥浪,一層層的倒伏下來,山呼萬歲之間不絕于耳。
“平身!”
朱聿鐭根本不打算在這里多待,輕喝了一聲,便即上了攆車。
“陛下,臣有本奏!”
“陛下,臣亦有本要奏!”
眼見朱聿鐭抬腳就要走人,剛剛爬起來的官員們,頓時不樂意了,一片嘈雜的聲音洶涌而來。
“大膽!君前豈容喧嘩!肅靜!”
錦衣衛指使使許門澤暴喝一聲,帶著十數名錦衣衛立即上前,刀劍出鞘,將一眾沸騰的官員攔在御攆之外。
“先回行宮!把他們帶回府衙登記造冊,然后回去等候朕的旨意。”
朱聿鐭并不打算在這里跟這些文官們開撕,步伐不停登上攆車,將手一指那些明顯是來應征的掌柜們,吩咐許門澤道。
皇帝已經有了旨意,而且也說明了行程。這些官員們雖然心中惱怒,但卻不敢再有阻攔,跟在攆車之后,向著行宮而去。
如今的紹武臨時行宮,原本的都司署已經擴建了數次,如今占地已經十數畝,雖然遠遠比不上兩京的皇城氣魄雄渾,但卻已經不下于各地的王府規模。
畢竟紹武政權不斷的擴張之中,朝廷本身的規模也日漸擴大,內閣、六部、六科,都督院,通政司,布政使司,大理司,提刑司等這種權力部門一個個重新建立起來,小小的都司署早就容不下這么多的文武官員。
好在朱聿鐭的皇宮佳麗幾乎被一掃而空,只剩下兩個女兒,一個五歲的兒子,需要的后宮不需要太大,否則這臨時行宮規模還得再擴大個一倍以上。
到了這個規模,下面的群臣覺得還需要再擴大,但是朱聿鐭卻是不同意了。他覺得如今的規模,已經足夠紹武朝廷上下辦公,再行擴建完全就是為了充面子而已。
如今他雖然不缺乏錢糧,但卻不敢隨意浪費在這種面子工程上,他還有太多需要去做的事情,這些事情離開錢糧的支持,一樣也進行不下去。
大明上朝之時,大多在乾清殿,但朱聿鐭對這個名字實在膩歪,便將新建的乾清殿改為太和殿。
此時的朱聿鐭端坐在龍椅之中,目光有些飄移,打量著下面似乎早就準備好火力全開的群臣,嘴角帶笑,只等對方發難。
“有本早奏,無本退朝!”
隨著朱聿鐭隨身太監孫廣鎮一聲尖細的開場白,這次臨時增加的朝會便拉開序幕。
“臣有本奏!”
第一個跳出來的便是都察院右都御史陸沫延,此人這時穿著一身緋色朝袍,都察院的人穿這個顏色的服飾,那便是要彈劾的象征。
果然,陸沫延一站出來,便即大禮于地,奏道,“臣聞,天下之事,無不有規制,有規制則天下安……故太祖生前亦是立下祖訓,官身當以科舉而來!如今陛下提拔卑賤之商谷之輩,令之堂而皇之登堂入室,豈非亂了倫理綱常,壞了祖宗常法,此為國法所不容,更會大失天下人所望!”
這一番洋洋灑灑數百字的發言,讓古文水平只有這個時代童生級別的朱聿鐭聽的極為吃力,努力咀嚼了數遍,依舊聽云里霧里。
“臣附議!商谷之輩,爭財逐利,一切以利之字為先,全無道德仁義之心。以此輩為官,只會荼毒地方,禍害一方!斷不能容忍!”
“臣亦附議!商賈之輩,不事生產,只會屯集居奇,低買高賣,搜刮地方百姓,委實無一可取之道!”
右都御史話畢,立即便有數位御史站了出來,義正辭嚴的表示了對長官的絕對支持。
都察院如此強硬的向著皇帝開炮,其他文官們士氣大振,在他們之后,一個個能夠在這殿中發言的言官們,紛紛開口彈劾。
“好象讓你們做這個位置,你們就能公正無私,不上下其手,荼毒一方似的?!”
朱聿鐭在心中吐嘈著,但臉上依舊是波瀾不驚,坐看著對方的表演,只等他們將車咕嚕話全部說完。
唯一讓朱聿鐭覺得安慰的是,這些言官們顯然都是些新手,都已經群情洶涌到這個地步了,依舊還沒有人敢第一個冒頭指著自己鼻子罵自己昏君。
“諸位愛卿之意,朕已明了。”
眼看大家都已經說的差不多了,朱聿鐭這才好整以暇的抬手將還想補充兩句的言官趕了回去,淡淡的說道。
“但朕有一個疑問,諸位愛卿,朕何時說授予他們官職?”眼見又有人想補充兩句,朱聿鐭一瞪眼,立即將那人逼了回去,然后繼續說道,“朕給他一個虛銜,只是為了讓其有事時,能夠有個身份可以遞奏章入宮而已。畢竟偌大的皇家錢莊,朕亦不能偏聽偏信一人不是?”
朱聿鐭當然不是只是給這些商人們一個虛銜,實際上他完全就是準備開始扶植商人集團,而這個虛銜只是一個口子罷了。
任何事最怕的就是不留一絲縫隙,只要有了一點點縫隙,早晚都會被腐蝕的千瘡百孔,有等于無。而這手段,也是他跟著大明的官員們學到的。
朱聿鐭今次如此作法,完全就是玩火,更是華夏開天辟地第一回,讓商人階層開始步入政治舞臺。
雖說玩火者必自焚,但朱聿鐭卻是對滿清這種擲大小,次次都是豹子的歐皇玩家,委實充滿了恐懼。他不怕清兵的強大,但卻害怕對方這種逆天的氣運!
而商人一旦掌權,以他們永無止境的貪婪,還有雄厚的財富為依托,只要不被強力打壓下去,那日后勢力勢必越來越強,是完全可以預料的事情。
他在之時,自然是不怕商人集團能夠在他眼皮下坐大,論起斗爭的花樣性,他自信能夠用各種手段將敢冒頭的全部打下去。但若是他掛了,那就不需要他來擔心商人會坐大了。
商人是貪婪的,滿清也是貪婪的,兩者相遇和平共處的可能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利益沖突必然極為劇烈,根本沒有共存的可能性!
雖然紹武政權如今順風順水,發展的極為迅速,但如今的朱聿鐭并沒有什么飄飄然,相反他心中一直充斥著危機感。
這種危機并不僅僅是滿清強大的軍隊所帶來的,更多的是滿清那令人恐懼的國運,給朱聿鐭的感覺就象是位面之子一般恐怖,他極為擔心未來就算真的逆天反轉天下大局,也會被人來一連串的大召喚術而直接葬送掉他所有努力!
他雖然有信心抵擋住滿清大舉進攻,并且慢慢收復故土,但卻極為恐懼位面管理局這個神級單位。
因此,朱聿鐭一系列的騷操作,都是為了自己被大召喚術干掉之后鋪路,哪怕自己狗帶了,這些遺留的政治遺產,也足夠滿清喝上一壺,下面的人玩的好的話,就算不能讓滿清立即滾回老家,劃江而治,然后慢慢恢復北方也不是不可能。
最不濟保住東南數省不算什么太難的事,就算群雄割據,大家殺的天昏地暗,也總比所有人腦袋后面帶個豬尾巴,然后全部成為奴才要好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