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眼前一幕,臺下的石開陽和近在咫尺的石凌睚眥欲裂。
他們兩個都明白,這個法子雖然是奏效了,但對石爺來說,基本上就是九死一生之舉。
之前他幫石凌強結魂連時命魂已經受創,剛恢復個七八分,結果又被迫強行剝離了篆紋,原本命魂就已經十分虛弱,僅僅離體都讓他很難承受,更別提這般劇烈的動作了。
鶴九皋這邊,魂霧被損毀,直接傷的便是神智,比肉體受創更為嚴重。
他瞬間頭疼欲裂,意識都略微有些恍惚起來。
這一下,縱使他實力再強也沒辦法繼續維持玄法。
空中逼迫住八寨剩余之人的水矛化為虛無,懸在石凌頭上的水刀也重新化水,將石凌淋得通透。
水霧牢籠消失不見,石凌失去禁錮,重重跌落在了地上。
由于受到長時間的重力擠迫,他一下子緩不過來,只能顫抖著拼命加快對自己身體的掌控。
這邊石爺命魂再欲繼續進攻時,卻一下停滯住。
他呆立片刻后,灰色的命魂好似烈陽下的冰雪,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消融。
一柄長刀正插在其肉身心窩處……
血紅的刀刃從背部透出來半寸來長,刀尖上,一滴滴地朝下落著血珠。
執刀者一臉討好:“鶴前輩毋慌,我來助你!”
正是陰湖生。
他倒是滿心希望鶴九皋跟黑云八寨拼個兩敗俱傷,然后漁翁得利,從容將馭魂寶篆帶走。
只是鶴九皋玄法被破,幸存的八寨之人沒了水矛威脅,已經揮刀沖了過來。
而他體內噬靈蛭剛除掉不久,半點靈力都沒恢復過來,連個成年男子都打不過。
以八寨對他這山鬼操縱者的恨意,只怕下一刻就要將其剁成肉泥。
所以,鶴九皋是他能活下去的唯一希望,決不能有失。
陰湖生正自得意間,只聽身后傳來一聲野獸般的咆哮,然后后背如遭巨石重擊。
在清脆的骨裂聲中,他一口血噴在空中,人如斷線的風箏飛出去十幾丈遠,好巧不巧地落在了進出八寨祖地的口子上。
“你娘……”
陰湖生趴在地上,看清楚了襲擊他的人后,暗罵一聲,又忍不住吐出幾口血來,一動不動地癱軟在了地上。
石凌這一下含怒出手,幾乎快榨干他剛恢復的所有氣力。
原本他就感覺自己仿佛山間幾近枯竭的泉水,剛才這一出手,更是感覺泉底都仿佛在冒出熊熊地火來,燒得胸腔疼痛。
一喘氣,更是發出一陣陣急促的尖嘯音。
經這一出,鶴九皋殘缺的命魂失去了威脅,正驚恐萬分地拼命縮回自己體內。
石凌卻視若無睹,只是一步一步,艱難地拖動著腳朝石爺移去。
他的雙眼里,只剩下石爺背上刀尖低落的血。
每一滴,都紅得透亮,刺得他心里一陣陣地疼痛。
再無更多的淚水可以流下,也再無更多的力氣去擊殺鶴九皋。
此時,他唯一的心愿就是緊緊握住石爺的手,將他留住。
至于其他的。
生也好、死也罷,對他來說都無關緊要了。
石爺悶咳幾聲,嘴里冒出些泛著泡沫的血。
刀透心肺,生死一息間。
這性子至堅的老者似乎不想讓石凌看到自己的狼狽,抬起手來想擦去血沫,掙扎著試了幾下,卻都沒有成功,最后只能頹然地軟軟垂下來。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朝著石凌瞇眼一笑,眼角皺紋舒張,帶血的嘴唇輕輕張了張,似還有什么話沒有說出。
然后頭一垂,再沒了生機。
時光,在這一刻凝滯。
石凌止住了前行的動作。
他的身體使勁在顫抖,卻硬是不敢再挪動一步,好似以為只要自己不動,眼前發生的一切就沒有變成現實。
他分明看明白了石爺想說未說的話。
三個字。
對不起。
對不起啊,凌小子,以后再沒辦法守護在你身邊了……
危機還沒解決就要將你拋下獨自離開,也沒好好道個別……
還沒幫你找到自己的親生父母……
對不起……
“說什么對不起!何來對不起?我不要對不起啊,我不要……”
石凌胸膛起伏不定,眼中慘然的淚水如夏夜驟雨,止不住地滑落下來。
濕了臉龐,涼了衣襟,寒徹了少年的心。
即使之前將情況想得再差,他也從沒想過會變成現在這樣的局面。
這一邊,鶴九皋的命魂眼看就要沉入體內,以其表現出的怨憤之色,顯然待他恢復過來后,必定會要讓八寨之人后悔到這世間走一趟。
“嗖——”一道破空聲響起。
馭魂寶篆上,又一道熒光如箭一樣射出,籠罩在了不遠處一個人的身上。
“黑云八寨,可不止一個石義山!”來人大喝一聲,正是那僥幸沒死的麻熊。
他自引篆光入體,命魂從肉身掙脫出來,不過顯然是第一次有此舉動,像喝醉了酒般蕩著過去,一把揪住了鶴九皋只剩大半個頭顱還未融進肉身的命魂,使勁往外拉扯。
鶴九皋猝不及防之下,命魂又被扯離體大半個身子。
他簡直要被這些接二連三忤逆自己的土著氣得發瘋了。
什么情況,當老子是個蘿卜嗎?是個人都來拔一下?
靈修士的優勢終于顯現出來,他現在已經適應了自己的離魂狀態,抬手拉住麻熊命魂,由于其魂力更強大,幾個抗衡間竟反將麻熊鎖住了雙手,握拳成錘,對著麻熊的頭狠狠砸下去。
眼看麻熊命魂頭顱幾下便被砸扁了。
“該死的!”
一旁的鹿蒲見此情景,臉色鐵青,嘴唇緊閉,牙都快咬碎了,最后哭喪著臉朝著馭魂寶篆一指,嘆道:“石義山,真是欠了你的!”
一道篆光再現,鹿蒲命魂離體而出,竟然比麻熊命魂凝實不少。
他疾沖幾步,一拳直搗鶴九皋頭顱。
命魂之間的爭斗,就好比兩個脫衣卸甲的人拿刀互砍,挨上一下那就是結結實實地挨一下,沒有半點折扣可講。
就算鶴九皋魂力再如何強,也不敢硬扛鹿蒲這一拳,就好比再健壯的男子也不敢拿肉身去扛小孩子砍下的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