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里。
陳國榮目送著杜天澤離開,盯著他看了好久以后,還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
“鐘Sir,你怎么....”
“呵呵。”
鐘文澤站起來活動著筋骨,自然猜到了陳國榮想說什么:
“我怎么又放了他?”
“是的。”
陳國榮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杜天澤擺明了就是針對你,你放他走,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么?”
話雖然這么說。
但是并不代表著陳國榮認為鐘文澤就是那種婦人之仁的人。
鐘文澤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深意的。
不然。
他也不會放任著鐘文澤就這么放走杜天澤。
“在來這里之前,我忽然發現了一個有意思的案子。”
鐘文澤努嘴示意桌上自己剛才拿出來的文件:“阿祖跟我說的十四歲女童人口失蹤案。”
“失蹤案?”
陳國榮這才把注意力重新轉移到了這個失蹤案上來,詳細的看了看上面的情況:
“這有什么不對?”
失蹤案的報案人劉艷艷,是杜天澤以前調查的葛柏受賄案的妻子。
根據她的描述,她的女兒失蹤不見了。
這跟杜天澤有什么關系?
“這個案子我也沒詳細接觸過。”
鐘文澤思考了一下,一臉認真的看著陳國榮,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有什么不對。”
“那你....”
陳國榮瞬間語塞:“阿澤,你這是認真的么?這個案子跟杜天澤的案子,完全獨立的呀。”
這兩個案子完全牽扯不到一起去,你放了杜天澤干什么?
“直覺告訴我,我應該放了杜天澤。”
鐘文澤摸出香煙來,抖動著煙盒給陳國榮派了一支,點上抽了一口,吞云吐霧。
頓了頓。
鐘文澤又淡淡的補充了一句:“我的直覺還告訴我,杜天澤活不過今晚!”
“咳咳...”
正在抽煙的陳國榮被鐘文澤的這句話嚇了一跳,香煙嗆了喉嚨連連咳嗽:
“什么?杜天澤活不過今晚?你這是什么直覺?!”
他不可置信的看著鐘文澤,滿臉的不相信。
雖然他很相信鐘文澤。
但對于鐘文澤的這個判斷,陳國榮那是一點都不相信的。
除非鐘文澤去干掉他。
“你不信?”
鐘文澤笑著吐了口煙霧:“晚上你就知道了。”
“那你的意思是....”
陳國榮看到鐘文澤如此自信滿滿的姿態,再仔細琢磨了一下鐘文澤的操作。
忽然。
他似乎又明白過來了為什么鐘文澤都沒怎么審問杜天澤,直接就把人給放走了。
鐘文澤猜到了要審訊杜天澤沒有那么容易,所以干脆把人放了。
等杜天澤遭受到死亡威脅以后再把人抓回來,救他一條狗命。
如此一來。
再審訊杜天澤就非常輕松了。
“好。”
陳國榮不再有任何的疑問,點了點頭轉身出去:
“我這就安排人去跟著這個杜天澤。”
“辛苦榮哥了。”
鐘文澤沖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
眼前。
系統虛擬的屏幕展開。
系統發布的任務掛在鐘文澤眼前:破獲此宗的人口失蹤案,懲惡揚善。
任務完成可獲得獎勵。
系統任務的突然派發,讓鐘文澤心里多了個心眼,再根據以往系統的慣例。
系統發布的任務,從來就沒有哪個任務是鬧著玩的。
這個節骨眼上,讓自己去調查一宗一宗失蹤案,肯定不會是空穴來風。
他稍微復盤了一下這個人口失蹤案,里面的人物關系牽扯到了杜天澤身上。
杜天澤曾經處理過劉艷艷老公葛柏貪污案,杜天澤會不會跟案子有聯系?
帶著這樣的疑問,鐘文澤趕來了北區警署,一進門就看到了前來提人的李主任。
李主任的態度很堅決,而且還拿來了處長簽字的調令文件,這讓鐘文澤心中一詫:
杜天澤都撲街成這樣了,在那么多媒體面前做偽證栽贓陷害,當場暴露了。
為什么廉署這邊還費勁這么大心思想把他撈出去?求什么啊?
杜天澤栽贓誣陷自己的事情暴露了,站在他背后指使的人這個時候正確的做法就是把杜天澤給拋棄了才對啊。
果斷舍棄才是正確的選擇,為什么反而還派人過來強行提人?
這是鐘文澤的疑惑。
隨著跟李主任的對線,鐘文澤再度發現一個問題:李主任好像只是鬼佬派來的一個中間人。
看他的態度,好像只想把完成任務了事,杜天澤到底如何跟他沒有關系。
于是鐘文澤可以做出判斷:杜天澤背后站著的是鬼佬。
但是。
新的疑惑同樣也再次出現了:
杜天澤在媒體面前徹底撲街,他的身份根本沒得洗了,那他身后的鬼佬為什么還要來救他?
退一步來說。
就算鬼佬是真的想救他,為什么不派自己的心腹過來,反而讓李主任這種邊緣人物過來?
李主任的態度就表明了一切:自己是趕鴨子上架,我是沒得辦法才過來的。
這劇本就不對勁了呀。
思來想去。
鐘文澤也琢磨不出來,對方這是怎么個玩法了。
這完全就不按套路出牌啊。
就在鐘文澤想著要怎么應對李主任的時候,他的腦海里忽然飄過一個念頭來:
鬼佬是真的想救杜天澤出去?
這個念頭閃過以后,鐘文澤立刻抓住,推翻目前的所有,重新把整個事件都復盤起來:
杜天澤栽贓自己的手段,很粗糙!
既然他是給鬼佬辦事的,鬼佬在背后支招,那鬼佬沒道理不想出一個完美的策略來,而是讓杜天澤用這種粗糙的招式來對付自己。
杜天澤撲街以后。
鬼佬表面上看著是在撈杜天澤,但并沒有派出自己人來,而是找了個快要退休的邊緣人物李主任來。
李主任都要退休了,而且又是個邊緣人物,不是他們鬼佬圈子里的人,這種人怎么可能全心全意給你辦事的?
那他們還派李主任過來做什么?
鐘文澤眉頭一挑,想到了一個結果來:激怒自己!
激怒鐘文澤,讓鐘文澤咬死了杜天澤,怎么也不肯放人。
以鐘文澤的性格,他肯定會以最快的速度,把杜天澤的案子坐實,收監!
最終結果就是:杜天澤坐監。
如果按照這個推斷,鬼佬一開始的目標就不是鐘文澤,而是他杜天澤。
鬼佬要除掉杜天澤這個障礙?
亦或者說。
自己跟杜天澤,都是鬼佬要收拾的目標?!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事情一下子就變得再度復雜了起來。
不知不覺。
自己就已經置身于風暴漩渦的中心點了。
想到這里。
鐘文澤一時間也無法判斷自己猜測的是對是錯。
不知道自己是對是錯?
很簡單。
驗證一下就可以了。
索性。
鐘文澤將計就計,直接把這份調令文件給撕毀了,再讓李主任帶了模棱兩可的說辭回去。
之所以讓李主任帶話“杜天澤已經跟我坦白了一些東西了”就是為了驗證鬼佬的態度。
這句話放出去以后,鐘文澤這才提審杜天澤,也沒有過多的去審問他,直接就放人了。
放走杜天澤,消息通過李主任實時投遞給鬼佬,鬼佬那邊知道后會是什么反應?
他們的第一反應應該就是去找杜天澤。
失蹤案跟杜天澤會有什么聯系?
鐘文澤不知道。
失蹤案跟杜天澤唯一有聯系的點:杜天澤曾經負責查處過葛柏案,葛柏是失蹤小女孩的父親。
不過。
想必很快自己就能知道答案了。
處長辦公室。
首席調查主任李PI看著面前不顯山水的鬼佬處長,眼珠子轉了轉,小聲的說到:
“這個鐘文澤,無視上級簽署的調令文件,公然把文件撕毀了,咱們是不是可以追究他一個藐視警隊條例的罪名?”
“不用了。”
鬼佬處長淡淡的擺了擺手,表示拒絕:“既然鐘文澤已經把杜Sir釋放了,這件事就這么算了。”
“鐘文澤的名號我也聽說過,犯不著跟這么一個瘋子般存在的人較勁。”
“啊...”
李主任應聲點了點頭。
他的眼神不由多看了幾眼眼前的這個鬼佬上司。
鬼佬身上都有一個特性:在他們眼里,他們這些港島本地人,那都是黃皮猴子。
他們是看不起任何一個人的。
鐘文澤這么拂他的面子,鬼佬竟然會一反常態的收手不追究責任?
古怪。
李主任二十三歲大學畢業以后,就一直混跡于體制之中。
他以前是在警署工作,在后來的警廉沖突中靠向了鬼佬這邊。
所以再后來,他也就調任到廉署這邊來了,一步一步由最基層的位置混到現在的PI首席調查主任。
對于體制里的這些事情,他的嗅覺是非常靈敏的。
今天的事情。
不論是鐘文澤的表現,亦或者在杜天澤這件事情上,雙方的表現都太過于古怪與反常。
鐘文澤既然要放走杜天澤,那為什么自己拿著上級調令文件去提人的時候,他不讓自己把人帶走反而要撕掉文件?
再說自己的鬼佬處長。
鬼佬作為一個外來者,他們這群人抱團心理很強的,很會內部團結。
鐘文澤這個人在鬼佬那邊肯定是出了名的刺頭,這么好的機會,鬼佬為什么不借機處理鐘文澤的事情?
反而就此收手?
此時此刻。
在體制里混了三十多年的李主任,他敏銳的直覺與嗅覺告訴他,他隱隱感覺這件事遠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
如果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么簡單,那自己這個馬上面臨退休的主任被鬼佬拉進來做中間人。
這是鬼佬無意的選擇?
鬼佬特地選擇的自己?
想到這里。
李主任的眼皮子不由劇烈的跳動了一下,莫名的感覺后背發涼。
如果這件事是一個漩渦,那自己就是漩渦邊緣的那個陪唱者。
隨時有被席卷到漩渦中心的風險。
一時間。
他的心思多了起來。
“怎么?”
鬼佬處長看著還站在原地的李主任:“李主任還有什么問題要說?”
“沒有沒有。”
李主任腦海里思緒飛快,跟著說到:“你看,既然這個杜Sir已經被釋放了,咱們下一步是不是該處理他了?”
“杜Sir當著那么多媒體的面子誣陷鐘文澤的事情已經在輿論媒體上大肆發酵了,給我們ICAC帶來了極大的負面影響。”
“雖然鐘文澤放了杜Sir也沒有追究他的責任的意思,但是我建議,立刻停止杜天澤在廉署的工作與免除他的職務。”
他的語速再度快了一分:“我現在就派人去把他找回來,把他的事情捋清楚以后直接定罪處理掉。”
“李主任。”
鬼佬處長笑著搖了搖頭,嘆息了一口:“你為咱們廉署的名聲著想我知道,但是你也要考慮一下咱們的內部情況啊。”
他起身從辦公桌后繞了出來,拿過桌上的萬寶路煙盒來給李主任派了一支:
“杜Sir的手段雖然不對,但他到底是為了調查鐘文澤啊,所以急了點用錯了手段完全可以原諒。”
“再說了,杜Sir也是你的部下,又不是非常大的錯誤,能挽救的咱們還是盡力挽救一下嘛,畢竟,杜Sir也是個老面孔了。”
鬼佬處長三言兩語已經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這個杜天澤后續的責任方面,你就不要再追究了。
“長官英明!”
李主任原地立正站立,擲地有聲的喊道:“長官心系下屬,讓我非常佩服。”
聽到這里。
李主任心里疑問更加濃郁了,但是他自然不會再繼續追問下去。
鬼佬處長這態度是要死保杜天澤了啊。
可問題是。
杜天澤以前好像也并不是屬于處長他們這個圈子里的人啊?
現在竟然執意要保他?
“嗯。”
鬼佬處長滿意的點了點頭,示意李主任可以出去了。
李主任離開,順帶著把門帶上。
辦公室里只剩下鬼佬處長一人,三兩步回到辦公桌的座椅上。
快速的拿起桌上的電話來,撥通了寶利總警司那邊。
“艾伯特,怎么了?”
寶利總警司的聲音響起:“又出新的變故了?”
早不久。
艾伯特處長才給自己打了電話,說鐘文澤撕毀了提人的文件,并且還帶了句話:
杜天澤跟鐘文澤說了一些事情,獲得了某些證據。
這段話傳到寶利總警司耳中,讓他心里猛然“咯噔”了一下。
正想著要怎么處理后續的情況呢,艾伯特這邊的電話又再度打了過來。
“鐘文澤把杜天澤放了!”
艾伯特處長的語速快了幾分:“就在剛才,鐘文澤打電話告訴李主任,人他已經放了。”
“又放了?”
寶利總警司聽到這里,眉頭一下子就皺在了一起:“這個鐘文澤,到底在搞什么東西啊!”
“一下子不放人,一下子又放了?”
“我覺得...”
艾伯特處長略作沉吟,說出了自己的猜測:
“杜天澤肯定跟鐘文澤說了什么,他們雙方之間達成了某種交易,所以鐘文澤這才放了他!”
寶利總警司聽到這里,整個人的呼吸都重了一分。
艾伯特處長也沒有發現寶利的變化,隨意的擺了擺手,對著話筒說到:
“好了我的老朋友,你不是要保杜天澤么,人現在已經放出來了就行了。”
“雖然這個人不是我親手救出來的,但我還是花費了不少心思的,下次記得請我喝酒。”
“嗯嗯,好。”
寶利總警司心不在焉的應了兩句,隨即直接就掛斷了電話。
“搞什么鬼?”
艾伯特處長拿著掛斷的電話,無奈的聳了聳肩:“寶利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電話這頭。
寶利總警司掛斷電話以后,一巴掌拍在辦公桌上,拿過邊上的雪茄,大口大口的吸著。
他的腦海里,一直就在琢磨著鐘文澤讓李主任帶回來的話:
我從杜天澤這里得到了點東西。
鐘文澤從杜天澤那里得到了什么?杜天澤到底跟鐘文澤說了什么,這才讓鐘文澤放了他?!
寶利總警司思考了半天,掐著剛剛抽了兩口的雪茄用力碾滅在煙灰缸里,拉拽著外套腳步匆匆、頭也不回的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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