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施主已有所悟，不錯，這里正是上層夢境，生南王之夢。”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高寧緩緩轉身，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不會和尚，你果然先一步出來了！”
“彌陀佛，貧僧也很意外，沒想到最后破解了夢境的竟然是異修。”
所謂異修，就是非人類修行者的統稱。
這點高寧還是能聽明白的。
與夢境相比，眼前的不會和尚明顯老生很多。
圓溜溜的腦袋上多了不少皺紋，雙腮凹陷，顴骨高聳，五短身材也不再是圓滾滾，明顯消瘦了一圈不止。
土黃色的僧袍和袈裟大很多，松松垮垮披在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透著幾分滑稽。
不會和尚注意到高寧的眼神，微微一笑。
“施主似乎有些詫異？”
高寧道：“夢境之中略微美化一下自己，也是可以理解的嘛！”
“施主此言差矣！”不會和尚道：“肉身不過皮囊，對貧僧來說，美化丑化又有什么區別？
只是被困夢境三年，肉身滴水未進，即便貧僧已然辟谷，身體仍不免虛弱。若不是施主點撥，貧僧恐怕還在密林中徘徊，喚醒一個個無辜路人。”
高寧邁步向山水寺大門走去，淡淡道：“路人是否無辜我不清楚，你這家伙肯定不無辜。陷入夢境中人都會改變形象，只有你與眾不同。這是一個疑點。
明明看破了認知障，卻故意給后來者指點錯路，這是第二個疑點。
不過既然出來了，這些都可以既往不咎，但你這人依舊可疑，吃明白我意思么？”
不會和尚苦笑搖頭：“施主問什么？”
見高寧不停步，不會和尚也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面向里走。
高寧跳過破碎的門檻，左右打量，口中道：“先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貧僧不會，在山水寺掛單!”
“山水寺都破敗成這個樣子了，出來些破磚爛瓦，連一塊完整的房頂在看不到。你還敢這么說？“
高寧停下轉頭，看著不會和尚的眼睛。
不會和尚嘆道：“彌陀佛，這就是實話。山水寺變成這樣，還有從三年前說起。”
“三年前？”高寧眼睛一瞇，心中一突，道：“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大概二十年前了吧!”不會和尚感慨。
高寧懷疑：“你在夢境生存了二十年？怎么進來的？”
不會和尚搖頭：“看來施主對夢境規則了解不多啊！生南王夢境廣闊無邊，仿佛根本沒有盡頭。
而進入夢境的渠道卻多不勝數，有的是因為突然出現在荒野的小廟，有的是因為無意中接觸到了生南王的佛像，有的干脆沒有任何理由，只是睡了一覺，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已經來到了這里。
貧僧就是如此，二十多年前，在貧僧三十歲生日的那天晚上，忽然進入了這個世界!”
“等會，越說越沒溜了，二十多年前的三十歲生日？”高寧眼神有些危險。
好家伙，你現在的形象雖然比夢境中老了幾歲，但也不多四十出頭樣子，瞪眼說自己五十，未免太扯了吧？
在大宋這樣的環境下，即便吃穿不愁的富貴人家，五十歲也得老態龍鐘了。
你個苦修的和尚多啥？
別拿佛法說事，白云和尚的老態我也不是沒見過。
“施主有所不知，人在這個世界是不會衰老的，我們會餓會困，能吃東西也可以種莊稼，可以與現實世界一樣過日子，年齡卻不會增長。
只有當你陷入下層夢境無法自拔時，身體的時間才會再次開始流逝。”
不會和尚苦笑：“而這樣的下層夢境，在這個世界里多如牛毛。”
高寧瞳孔縮緊，竟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好在體內實時反饋的查克拉能量，以及現在維持的白虎身形給了他很好的依靠。
否則心中肯定會有些墜墜不安。
不會和尚繼續道：“算上在山水寺夢境中遭遇的無望之災，這二十年來，貧僧大大小小經歷了上千個夢境。
有過這么多次經歷，貧僧才會佛心堅韌，每當陷入新的夢境之時，認知和本相的障礙都不會困擾貧僧太久。
只是作為夢境的被動者，很難抵抗夢境主人的意志，思想會多多少少受到些影響。
只是像這一次如此嚴重，直接改變了貧僧的本心，并且反過來利用貧僧源源不斷制造受害者的手段，還是第一次遇到！
否則，也不會等失主無意間打破貧僧的金剛不壞之身，發現真的流出鮮血，才令貧僧恍然大悟，一舉沖破樊籠！”
高寧思索了一下，發現這個解釋果然比較恰合邏輯。
但夢境十分奇特，高寧到現在為止也沒有發現一個可以確信為事實的底層邏輯，因此對于不會和尚的解釋，根本無從判斷。
但對方愿意解釋，這就是一個友好的信號。
對于主動靠過來，并表示完全沒有敵意的家伙，高寧還是比較歡迎的。
“既如此，跟我來吧！”
高寧并未多說，只是招呼了一聲就繼續往里走。
隨著逐漸往里走，高寧也逐漸看出了山水寺為何會如此破敗。
這里應該是發生了火災，不知為何蔓延了出去，直接將整座寺廟都籠罩起來。
以至于越往里走，被火焰燒灼的痕跡就越來越嚴重。
連青磚壘造的房屋都被硬生生的燒成灰，坍塌大半，只留下一些殘垣斷壁以及幸存下來的墻角還在頑強的支撐著。
不過這場大火應該發生在很多年前，如今的寺廟內已經再次郁郁蔥蔥，各種品種的雜草都已經長成一人多高。
不過這些本應該遮蔽住視線的草叢，此時卻被大片的壓倒。
很多穿著各異，打扮不同的人如同扔垃圾一般，縱橫交錯堆疊在草墊上，個個骨瘦如柴，喘息艱難，仿佛隨時會斷氣。
除了人之外，還有不少穿著衣服的骸骨。
按照不會和尚的說法，這些人顯然在夢境迷失的時間太久，已經消耗完了肉身的壽命，進而靜悄悄的變成了一堆白骨。
高寧大略瞟了一眼，心中微微吃驚。
眼前這片草叢之中，竟然橫七豎八的躺著千人之多，一個不起眼的小破廟就能抓進來這么多人。
那整個生南王的夢境得有多少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