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目緊緊的凝視著眼前漆黑的漩渦，等了小片刻，心中有些焦急，也不知師尊如今到底如何了。
略一沉吟，便打算操控骷髏鬼將進去探查一番。
可就在此時，光芒一閃，一道身影自那漆黑的漩渦中沖了出來。
云楓一驚，做出了戒備之色。
可當他看清楚來人之時，卻是面色一變。
那身影，赫然便是他的師尊秦蓉，而且，她的身體還是倒飛出來的。
不及多想，他急忙伸手扶住了秦蓉。
看著懷中那雙十年華的師尊，云楓的面色有些難看。
因為此時的秦蓉氣息虛弱不堪，面無血色，發絲凜亂，身上更是多處受創，模樣慘不堪言。
“師尊！”
見是云楓在側，秦蓉大松了口氣，強撐著站定了身形，急忙將手中之物交給了云楓，喘著粗氣催促道：“速速毀了那秘境通道！”
云楓低頭一看，手中之物，赫然是一顆陰雷珠。
他瞬間明白了秦蓉的想法，飛快的對著這陰雷珠灌注法力，而后想也沒想的朝著那漩渦投擲了過去。
便在此時，空間似乎又有波動形成，顯然又有人要出來了。
云楓的心中一緊，眼看那陰雷珠剛要進入漩渦之中，他手中法訣飛快掐動，口中低喝了一聲‘爆’！
而后一轉身，抬手一劍便劈開了身后的禁制，拉著秦蓉頭也不回的便沖入了湖水之中。
巨大的水壓襲來，他趕忙取出了避水珠。
也就在他剛沖入水中之際，轟的一聲巨響傳出，整個湖底都開始震顫起來。
通道之內，瞬間坍塌，狂暴的靈氣肆虐，將那入口處的禁制給轟擊得粉碎。
一股強力的氣流噴涌而至，將二人給沖擊得老遠。
被這股狂暴的氣流席卷，云楓倒是還好，可本就虛弱不堪的秦蓉，卻是被震暈了過去。
剛一定住身形，他急忙拉住了將要沖入水中的秦蓉，眼中藍芒浮現，轉頭朝著那入口處看了過去。
讓他松了口氣的是，入口處已然徹底坍塌，被碎石掩埋，水流倒卷，可卻并沒有人影出現。
想來，那處通道算是被陰雷珠給徹底的毀去了。
如此一來，還留在里面的人，是必死無疑了。
因為里面的空間已經開始坍塌，即便云楓剛才不毀去那通道入口，頂多再過小半個時辰，里面的空間也會完全崩潰。
如此也好，想必那地龍獸也一并會死在里面了。
沒再理會這些，云楓取出秋離劍，踏上去之后，沖天而起，朝著上方急速掠去。
破開水面一沖而出，云楓的神識便四下探查起來。
四周的環境非常的陌生，也并未看到任何人影。
松了口氣的同時，他又立馬閉目感應起來。
片刻過后，他雙目一睜，微微一笑。
收起了避海珠后，略一調轉方向，催動起了遁光，朝著北面急速遁去。
在一座矮山上的洞穴前，云楓落下了身形，手中抱著秦蓉，抬腿便朝洞中行去。
人還未進去，三女便齊齊沖了出來。
“師弟！”
“云楓！”
見云楓安全歸來，三女都是一陣欣喜。
可當她們看見云楓懷抱著的秦蓉時，皆是面色大變。
師惠仙急忙沖了過來，開口詢問道：“師弟，師尊這是怎么了？”
“先進去再說。”云楓的表情凝重無比。
這一路上他在不斷的觀察著秦蓉的傷勢，可卻是越看心越往下沉。
因為此時的秦蓉，狀況實在是太過糟糕。
之前還紊亂不堪的氣息，如今卻是在漸漸消失，等他尋到三女之時，幾乎都要感覺不到了。
在云楓看來，如今的秦蓉已經和凡人沒有什么區別，只是容貌依舊維持在了雙十年華。
幾人進入洞穴后，不用云楓吩咐，樊艷艷早已是將一塊巨石斬為了兩段，師惠仙則是取出了厚厚的絨毯鋪了上去，又放上了玉枕，云楓這才小心翼翼的將秦蓉放下。
“師尊的狀況現在非常的差，想必，已經燃燒了體內的金丹，如今已是和凡人一般無二。而且，師尊的壽元……”
云楓已經說不下去了。
師惠仙與樊艷艷聞言，已是淚流滿面，跪在了秦蓉的左右兩側，一人握住了一只手，口中不斷呼喊著師尊。
而秦子旋則是死死的攥著拳頭，緊咬著貝齒，眼眶通紅，極力的不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對于秦蓉的狀況，她又怎可能不知。
早在秦蓉的容貌恢復成了二十歲的模樣她便早已知曉，那必定是燃燒了壽元施展的秘術。
可她卻是無力去改變什么，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事情的發生。
甚至，都不能像云楓那般去出手幫忙。
就在山洞中一片哀傷之時，原本靜靜躺著的秦蓉卻是咳嗽了兩聲，艱難的睜開了雙眼。
“師尊，師尊你醒啦。”跪在兩側的師惠仙二女欣喜的呼喊起來。
云楓也急忙俯下身去，查探起了秦蓉的狀況。
也唯有秦子旋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手捂著嘴巴不敢哭出聲來，可眼淚已是簌簌滑落，呼吸都在微微顫抖。
秦蓉四下看了看，臉上流露出了欣慰之色，她艱難的抬起手來，撫摸著師惠仙二女的臉龐，幫她們抹去了臉上的淚痕。
她聲音虛弱的輕聲道：“你們無事便好。”
“師尊！”二女的眼淚又再次奪眶而出。
“別哭，我本就壽元無多，能看到你們安然無恙，我便也放心了。咳咳……”
“師尊，您先別說話了！”師惠仙緊握著她的手，輕聲呼喊道，面上滿是焦慮之色。
樊艷艷更是看向了云楓，“師弟，師弟你快想想辦法呀。”
云楓長長一嘆，剛要開口，可秦蓉卻是搖了搖頭，“生死有命，無需強求。仙兒，艷兒，你們先去外面守著，我有話要對你們師弟說。”
二女滿臉的淚痕，齊齊看了云楓一眼，抹了一把眼淚，這才微微頷首，輕輕的將秦蓉的手放下，站起身來朝著洞外行去。
樊艷艷更是一步三回頭，被師惠仙拉著走出了洞穴。
待到二人離去，秦蓉這才看向了秦子旋，笑著對她招了招手。
秦子旋淚流滿面，可還是乖巧的走到了秦蓉的身邊跪了下來。
看著此時的秦蓉，她早已是淚眼婆娑。
“祖母！”
喊了一聲過后，她終于是忍不住，撲在了秦蓉的懷里嚎啕大哭。
秦蓉眼中盡是柔和，撫摸著她的秀發，輕聲安慰道：“丫頭，不哭。打小你就是個苦命之人，父母早去，自己又體弱多病，往后祖母不在了，你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子璇不要祖母走，子璇舍不得您。”
“傻孩子，生老病死本是常態，哪怕我們修仙者也不例外。
即便是元嬰修士又如何，生命終歸有盡頭。
祖母活了近五百年，已經很是滿足。
如今天命已到，無力回天。
對于這世間的一切，祖母早已看淡。
祖母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唯有你了。
只是可惜，終歸是沒能看到你結成金丹。”
秦子旋不斷的搖著頭，口中輕聲的呢喃著“不要……”
秦蓉嘆了口氣，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這才將目光投向了云楓。
見秦蓉有話要對自己說，云楓也跪在了秦子旋的身側，輕呼了一聲師尊。
秦蓉艱難的笑了笑，眼中盡是滿意之色。
“楓兒啊，你的機緣與天資，千年難遇。
可隨之而來的，便是無窮無盡的坎坷和磨難。
機緣與劫難向來是相生相伴的。
福禍相依，往后你可千萬要小心謹慎，萬不可大意。
如此，才有望那通天之途。”
“弟子明白的，弟子以后定會加倍小心。”
云楓的心中一嘆。
通天之途……
看樣子師尊是通過地龍獸，知曉了小圓珠的存在了。
否則，這無數年來，根本就沒有一人能夠破界飛升，師尊又怎可能說出這番話來。
同時，他又萬分感激。
如此大的機緣擺在眼前，師尊也從未覬覦過。
或許真如她自己所說，早已是看透了天命。
秦蓉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了一眼依偎在懷中哭泣的秦子旋，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孩子，別哭了，扶我起來。”
秦子旋聞言，這才離開了秦蓉的懷抱，云楓急忙扶著秦蓉坐起了身。
許是牽動了傷勢，秦蓉又猛烈的咳嗽了幾聲。
云楓二人嚇了一跳，秦蓉卻是擺了擺手，“無礙。”
她看著滿臉淚痕的秦子旋，握住了她的手，又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云楓的手，將兩只手交疊在了一處。
這才看向云楓說道：“子璇我便托付于你了，替我照顧好她，她是個苦命之人，莫要讓人欺負了她。”
秦子旋有些愣神，而云楓卻是用力的點了點頭，“師尊放心吧，我一定會照看好師姐的。”
秦蓉滿意的拍了拍他的手，又繼續叮囑道：“等魔淵之行結束后，你尋一個機會，帶子璇離開宗門吧。”
“這是為何？”云楓皺著眉頭，有些不解的詢問道。
“趙國如今乃是大爭之地，危機四伏，而你又身負通緝，引人覬覦。我走之后，便再也無人會護住你們了。”
說罷，她又凝視著云楓，面色鄭重的輕聲開口，“這場浩劫，或許……都與你有關。”
云楓的心頭一跳，這天下大亂都和自己有關？
還是說，都和小圓珠有關？
云楓眉頭緊鎖，并沒有再出聲詢問，而是沉吟起來。
秦子旋則是滿臉錯愕的看向了他，心中甚為不解。
可同樣沒有開口說話，恍惚過后，心中卻是已然有了猜測。
這或許和云楓身上的秘密有關。
見云楓已經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秦蓉這才收回了自己的手，左手費力的自腰間取下了兩個儲物袋交給了秦子旋。
“突破金丹所需的兩份天材地寶我早已得到，我自己也為你們準備了一些。
這些丹藥和天材地寶能夠提升大約三成的突破幾率。
往后的路，便要靠你們自己走了。
另外，給你二位師姐也留下一份東西。
至少能保證她們突破到筑基巔峰，至于能否結丹……那便要看她們自身的氣運了。”
秦蓉費力的一口氣說完了這些，便開始有些氣喘吁吁起來。
“祖母！不要……”
秦子旋接過了儲物袋，握住了秦蓉的手，急忙驚呼了一聲。
秦蓉急喘了幾下，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笑著呢喃了一句，“年輕……真好……”
說罷，又費勁了全部的氣力，抬起手來，想要撫摸秦子旋的臉。
口中更是發出了微不可聞的聲音，“傻孩子……我……也舍不得你啊……”
話音一落，手便直接頓在了空中，隨即直直的垂了下去。
她的面上滿是溺愛和不舍，可卻是徹底的停住了呼吸，額頭緩緩低垂，合上了雙眼，安詳的靠在了云楓的肩頭。
“師尊！”
“祖母！”
二人驚呼出聲，云楓的眼眶微微泛紅，秦子旋更是直接鋪入了秦蓉的懷中，摟著秦蓉泣不成聲。
洞穴外的二女聞聲，也飛快的沖了進來，看著徹底沒了聲息的秦蓉，三兩步沖至近前，一齊跪在了秦蓉的身側，放聲大哭起來。
洞穴之中，頓時縈繞著悲戚的哭喊聲，久久無法平息。
‘轟隆’
一聲雷鳴聲響起，緊接著，外面下起了傾盆大雨，將這哀傷的哭泣聲給掩蓋了下去。
魔云宗主峰之上，眉心有著火焰紋路的女子，端坐在大殿的主位之上，靜靜的聽著下方之人匯報。
良久之后，她才微閉著雙目悠然一嘆，“終歸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啊……”
兩日之后，魔云宗深處的一片墓地之中。
云楓與三女跪在了一塊墓碑之前，齊齊叩首。
而在他們身側，唯有林宗主站立著，卻是默然不語。
這已經是大戰開啟以來，魔云宗隕落的第九名金丹強者了。
對于眼下的這一切，他早已是習以為常，可眼中依舊有著一抹哀傷。
如今正是戰時，前來祭拜之人本就寥寥無幾。
在棺槨入土之后，眾人便已經散去，只留下了五人在此地繼續祭拜。
片刻后，云楓站起了身，朝著林宗主躬身一禮道：“勞煩宗主了。”
林宗主哀嘆的搖了搖頭，“幾位師弟師妹，節哀。”
說罷，拍了拍云楓的肩膀，這才轉身離去。
云楓看了三女一眼，這才開口道：“師姐，咱們也回去吧。”
師惠仙二人眼眶有些紅腫，緩緩的站起身來點了點頭。
見秦子旋依舊跪著，這二女便附身將她給攙扶了起來。
此時的秦子旋面色蒼白，雙目無神，可早已是沒有了一滴眼淚。
云楓嘆了口氣，取出了魔云舟，幾人便一道朝著煙雨峰飛遁而去。
在他們離開之后，一道身影這才緩緩浮現，看著秦蓉的墓碑，幽幽說道：“你這又是何苦呢？若非你一意孤行，壽元至少還能延續五百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