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田子欣駕車進入田家村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他是掐著時間進村的,沒打算回家看看,而是直奔磚瓦廠。
又經過近一年的辛勤耕耘,關菲的肚皮依然平坦而緊致;他現在已經不敢面對老兩口焦急又期盼的目光了。
月隱星稀,周遭寂靜,在幾只村犬的狂吠聲中,奔馳悄無聲息的來到磚瓦廠。
門口的看門犬又開始叫。
“喲,是田廠回來了!”保安室守夜的楊大伯正在睡覺,聽到動靜爬起來一看,頗感意外,慌忙溜出來打開鐵柵門。
“楊伯,辛苦你了。”田子欣拉下車窗致意。
“為田廠服務,是我的榮幸!”
田子欣笑了笑,開著車子來到辦公室,只見辦公室門是關著的,但里面卻燈火輝煌,人聲嘈雜,還傳來“啪啪啪……”的聲音,心里就有些納悶了。
深更半夜的,里面這么吵鬧,多半是沒干正經事。
這可是老子的老根據地,什么人敢這么放肆。
他惱怒的下了車,跨步上前敲門。
“咚咚咚……”
“深更半夜的,誰呀!”里面傳來一個半稚嫩半成熟,又帶著幾分憤怒的聲音。
“是我!”田子欣怒道。
“你他媽又是誰呀!”那聲音又問。
“少羅嗦,快給老子開門!”田子欣猛一捶門,吼道。
這一捶一吼,辦公室里頓時安靜下來,過了一會兒,腳步聲響,門被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個穿著黑色皮夾克,破洞牛仔褲,蓄著長長中分頭的半大小子,正是王春花的兒子王哲。
王哲一見是他,頓時臉色都變了。
田子欣怒氣沖沖的推門而入,進到里面一看,頓時火冒三丈。
煙霧繚繞中,寬大的辦公桌周圍圍坐著七八個半大小子,個個叼著煙,手里拿著撲克牌,桌面中間一攤撲克,周圍堆著數不清的鈔票,看得出是聚在一起炸金花。
他奶奶的,敢情這莊嚴的辦公室竟成了這幫小混蛋的賭場。
不用說,自然是王哲帶的頭。
除了這混賬小子,沒人敢這般干。
他現在是廠長兒子,牛逼得很。
“王哲留下,其他人統統給老子滾!”田子欣猛一拍桌子,怒吼道。
一幫半大小子面面相覷,煙霧裊裊的香煙叼在他們稚嫩的,連唇毛都沒長齊的嘴上,更顯得有些滑稽可笑。
過了半晌,一個剃著平頭,戴著耳環的小子站起來,一指田子欣,牛逼哄哄的叫道:“他媽的,這是咱們老大小王廠的場子,你算那顆蔥,打擾老子們玩牌不說,竟敢趕老子們滾!”
“小王廠嘿嘿,好威風的樣子。”田子欣盯著王哲,冷笑。
在一幫兄弟們面前丟了面子,王哲的臉色發青,但面前站著的畢竟是自己的親舅舅,也只得忍了。
“他媽的,竟敢小瞧我們小王廠。”那小子怒了,沖過來就要揪田子欣的胸口,其他幾名小子也握著拳頭圍上來。
田子欣不敢大意,慌忙退到墻角,提起一只凳子,凝神應對。
這幫半大小子正處于青春躁動期,頭腦簡單,性情沖動,把面子看的比命還重。
一旦丟了面子,什么事都敢干。
自己堂堂一名優秀企業家如果栽在他們手里,可就冤大了。
這時,王哲發飆了,只見他吼了一聲,“他媽的,沒大沒小的,吃牛屎也不認堆土,知道他是誰么!”甩手就是一巴掌,重重打在那小子臉上。
“老大,你這是干什么啊……”那小子捂著臉,委屈的叫道。
王哲指著他罵道:“我是小王廠長,我爸是老王廠長,而他就是老廠長,現在你懂了嗎!”
一群半大小子嚇了一跳,慌忙點頭哈腰的向田子欣賠禮道歉,他們雖然混賬,但對方的大名還是聽說過的。
“滾吧,都滾蛋!”田子欣不耐煩的揮手。
王哲慌忙使了使眼色。
一群連混混都算不上的小混蛋們趕緊收拾了錢,灰溜溜的奪門而出。
“王哲,你下子別溜,給老子站住!”見王哲也想溜,田子欣叫了聲,快步上前捉住他,在他身上亂摸起來。
“舅,別亂摸啊,咱們都是大男人,害不害躁的。”王哲嬉皮笑臉的閃避。
“給老子嚴肅點!”
摸了一通,結果摸出一包中華,一只開了鋒的雪亮匕首。
郁悶的坐在辦公室里,田子欣很無奈的盯著這個不成器的外甥。
上輩子這個外甥就是個不安分的主,從小就調皮搗蛋,惡作劇做盡,長大后進出派出所如逛自家菜園子一般簡單,就差沒判刑坐牢。
現在家里有錢了,他比上輩子玩的更浪,更猛。
老兩口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這孩子真不知哪一天會惹出大事,家里人都承受不起的大事。
“舅,我看你也挺累的,天也不早了,回家早點休息吧。”王哲被他盯得如芒刺背,就很關心,很體貼的說。
“不用你管我。”
“那你總得管我吧,我現在可是又累又困的。”這小子又嬉皮笑臉起來,還夸張的打了個哈欠。
“滾吧。”
囫圇在沙發上睡了一覺,第二天一早,王春生開著桑塔納來了,一進辦公室,就被他劈頭蓋臉的大罵一通。
罵他教子無方,這樣搞下去,王哲遲早會廢掉的。
王春生像顆芋頭一樣坐著,任由他罵,也不吭一聲;他就這么一個兒子,從小就頑劣,該打的打了,該罵的也罵過,但一丁點兒用都沒有。
說實話,他現在也沒轍。
田子欣罵夠了,心里又覺得有些過意不過,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一番,便開始交代混凝土項目的事宜。
大體思路是立刻派人到宜昌考察地形,明年開春就在三峽工程附近建石灰廠,沙場,碎石廠……六月份之前要把混凝土廠給辦起來。
人不夠就繼續招,錢不夠就找他要,但務必按期完成任務。
這是涉及到集團發展戰略的大事情,馬虎不得,也拖延不得。
“沒問題的,請放心,我保證按時完成任務!”王春生目光堅毅的接下新任務。
田子欣滿意的點點頭,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勵。
其實這個二姐夫什么都好,做事扎實嚴謹,為人公道,對姐姐也好;但就是這個寶貝兒子太不成器。
這也為他的后半生埋下了隱患。
交代完任務,田子欣為了避老兩口的耳目,便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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