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繼續一只手持趕鞭,一只手扶著犁梢,跟在耕牛后邊,一邊低頭沉思感嘆曲轅犁之功效,一邊心不在焉的給土地松土。
本來對耕田有些熟絡的黃牛,確因劉備心不在焉,犁鏟深深插入土中,耕牛見拉不動,自然不愿前行,故而停住腳步。
劉備只感覺犁耙未動,也沒看到底為什么,只道是耕牛偷懶不愿耕作,于是順手揮了一鞭子。
耕牛吃痛,又拉不動耕犁,自然而然就會瞎蹦瞎跳,從而導致再次曲軛從牛脖子脫落。
曲軛脫落,然并不意味事情就此罷了。
被抽了一鞭子,又解脫束縛的耕牛,猶如發瘋一般,將劉備拖著往前走。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瘋牛狂奔,劉備幾近為其拽到之時,這才從沉思驚醒放掉韁繩,但最后還是被常常韁繩所絆倒。
是時,在場的文武官吏,見劉備摔倒,當即擁簇上前驚呼:“主公(明公、皇叔、大將軍……)可曾有事?”
而作為養牛的小吏,在此刻也是面色如土,身子向抖篩子似的匍匐在地:“臣罪同丘山,請主公降罪……”
劉備摔倒,與之關系說有也有,說無也無!
然劉備身份,則注定無論其不可能無罪。
其余原本尚在耕種百姓,也在此刻伏地請罪……
“主公,快快請起,臣救駕來遲,明公受驚了!”
諸葛亮、孫乾、麋竺、劉琰、簡雍、伊籍、劉備等皆感聲音一陣熟悉,回頭一看,驚道:“顯圣!”
劉玄自離開南鄭之后,一路兜兜轉轉,經上庸歸荊州,后沿途前往秭歸、夷陵、枝江再行抵達江陵。
到達江陵之后,卻被告知劉備正出城籍田。
由是劉玄未驚動任何人,又一路縱馬前來。
剛到之時,便發現劉備已經被牛絆倒在地。
“主公快起!”劉玄也沒時間與眾人寒暄,而是先將劉備扶起,然后拍拍對方身上灰塵。
“顯圣去歲不辭而別,孤甚是牽掛,今歸何以不遣人告知我,也好出城相迎?”劉備扶著劉玄的手,感慨萬千說道。
如果劉玄真讓人來江陵稟報,劉備必然出城百里相迎。
畢竟今日之劉玄,絕非昔日之劉玄。
昔日其僅僅夸夸其談,走之前也只不過料到程普與周瑜各督一軍,然后便是替他分析天下大勢。
然并未驗證,不知其真假何如?
可今日,劉玄之言雖偶有不中,或有未所料極之處,但無傷大雅,基本還是按照預料所言發展。
至于預料之外的事。
猜不準也屬正常。
不然劉玄已然超脫凡人行列。
且劉備認為,他有今日之景,劉玄可謂功不可沒,且又不顧危險,只身上許都討來封賞詔命,他如何會不重視與劉玄?
“公,人主也!吾,人臣也!君出城迎臣,豈非綱常錯亂?
臣本卑劣,販夫走卒耳,惟賴主公救于市井,方能茍全性命。
皇叔于臣,可謂有再生之恩,臣豈能讓玄德公出城相迎?”劉玄叉手拜道。
別管劉玄是不是故意設計,讓胡綜殺自己。
可劉備救他一命是真的。
是故劉玄一直待劉備真意。
誠然!
劉玄明明感覺到,先前劉備并不是那么信任他。
但劉玄依舊愿意視其為主。
這并非跪久了就習慣了,而是知恩圖報。
且劉備,也是在漢末時期唯一一個,能夠符合劉玄的心中明主的人了。
“孤收四郡,卿居功甚偉,何出此言?”
“明公繆矣,玄鼓搗唇舌之輩,四郡收復,一賴諸將,二賴士卒,三賴游俠既諸君官吏,于吾何功,萬不當此……”
劉玄日子還長,既然選擇融入這個時代,還選擇仕宦一途,那么讓功則必然要學會。
劉備張張嘴想要再說什么,卻被諸葛亮所搶先:“顯圣之功,吾等俱知,何必如此推卻?向使四郡之功足下不認,然留計治療疫病,與畫攻城利器,耕田農具,此功亦不認耶?”
“孔明所言甚是,顯圣勿要謙虛,孤以辟汝為大司馬主簿,還請萬勿推遲。”
“區區曲轅犁,奇技淫巧耳,安能以一介布衣,直躍綱紀?玄,德疏才淺,萬不敢擔此重任。伏望主公另擇賢明之士!”
劉玄萬萬沒想到,劉備居然這么大方,按他想法,給個百里侯,已經是頂天了。
哪里敢想主簿一職?
主簿是有著參贊機要,綜理府事之權的職位,又稱綱紀,《李善注為宋公修張良廟教》有載:「綱紀,謂主簿也。教,主簿宣之,故曰綱紀,猶今詔書稱門下也。」
《資治通鑒》亦有云:「有詔:‘王敦綱紀除名,參佐禁錮。’”胡三省注:綱紀,綜理府事者也。」
這個職位自誕生那天起,便因是首官心腹任職,地位逐漸攀高。
哪怕是普通太守主簿,其地位也足以與督郵、五官掾、功曹等大吏相提并論,更別談大司馬主簿。
如果單看主簿,確實是文職一類,但其地位卻是舉足輕重。
如丁原主簿呂布、何進主簿陳琳、劉璋主簿黃權、董卓主簿田儀、曹操主簿楊脩、關羽主簿,與后來的劉備主簿殷觀、和姜維主簿陳壽,無一不是當權者親信所任。
乃至于后來,晉人習鑿齒為桓溫的主簿之時,世人謂之:“三十年看儒書,不如一詣習主簿”
固然眼下主簿一職地位,與東晉之時略有遜色,然管中窺豹可見一斑。
諸葛亮笑著勸道:“顯圣有佐世之才,且今明公已然昭告幕府,豈能朝令夕改?”
“額……”劉玄嘿然無言。
誠如諸葛亮所言,劉備自勝任之后,第一次頒布詔令,如果在此時嚴詞拒絕,顯得有些讓劉備下不來臺,并非是什么好事。
最后劉玄只能無奈的點點頭:“臣謹奉尊命!”
“甚好,甚好!”劉備輕撫頷下稀疏的胡須滿意的點頭笑道,后又指劉玄道:“這等耕農利器,顯圣何以想出?”
“然也,吾亦頗知奇技之術,卻也未曾想過此物,顯圣之思,遠勝亮也!”諸葛亮也在一旁附言。
劉玄心中尷尬不已,他不過是站在巨人肩膀之上,哪里比得過造出木牛流馬的諸葛村夫?
但又不能像某些小說一樣,直接歸于無名氏。
這種就算是說無名氏所為,也沒人會相信,遂撓撓后腦勺,憨憨一笑:“不過昔年吾見家中耕地困難,故而在結廬閑來無事之時,所思之物!本不過是據現在犁進行微改,算不得什么。”
曲轅犁本是根據直轅犁微改而來,要說多么有技術含量,其實并不盡然。
只不過是因為時代局限,讓原本應該早早出來的產物,拖了上百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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