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交州實乃無主之地,倘若至尊遣人取之,則朝夕可定。而交州臨近荊南,路絕四域,難以交通,又有瘴氣、山路相隔,可謂易守難攻。
彼時我等靜待天時,進可徐圖荊州之南,退可與江東互為表里,如若至尊不欲發兵,亦可譴一舌辯之士,與荊蠻交通往來,誘其討伐荊州。
屆時劉備不但需防備曹操南下,亦要防備我江東西討,還要駐守荊南,此必首尾而不能顧,荊州早晚必為我等,不知主公以為然否?”
步騭之策也非什么奇謀妙策,不過是簡單的讓劉備感覺腹背受敵,根本無力阻擋而已。
雖然要比周瑜、魯肅的謀畫廢兵力、財力、物力、人力,不過從局勢而言,步騭的方法更為妥當。
眼下曹操尚有余力,誰也不知其何時在下江南,屆時恐怕荊州沒拿到,還要和劉備結仇,被曹操撿了便宜。
孫權不僅沒有舒展眉頭,反而心中煩惱與日俱增:“交州荒蠻之地,又有士燮盤踞,且不言能否得之,但說得之何用?”
“非也!交州固然荒蠻之地,然并非一無是處,交州珍珠、香藥、象牙、犀角、玳瑁、珊瑚、琉璃、鸚鵡、翡翠、孔雀等奇物聞名于世,若居之何愁資用不足邪?
至于士燮,不過守戶之犬耳,昔日朱符、張津、賴恭何人前去,士燮皆不敢多加喙言,可見其不過乞附之輩耳!
且夫,若主公進圖交州,劉備必然不會多加阻撓,甚至于會放松警惕,認為主公無法北伐,只好轉向南方蝸角之爭。
而卻不知,至尊在交州暗自蓄積力量,一旦馬超等人起兵,主公即刻乘此不備,一句拿下荊州,待曹操回師南方,我等早就大局已定!”
如果拿圍棋舉例,則步騭選擇的乃是當世認為的偏門走法。
也就是后世所謂的“金角銀邊草肚皮”,在對于政權發展局勢而言,好處就是不易被圍攻,能夠茍住好好發展,壞處就是,拖得時間太長,好肥精力太多。
而周瑜、魯肅所走的,乃是直指天元,搶先占據中心點,從而一舉定乾坤,從速、從快。
這好處在于,能夠最有效,最快可定大局,免得時間過長,徒廢物質,免得夜長夢多。
壞處也顯而易見,那就是陷進四戰之地,一旦沒有快速平定,那么只會如同攝政王下沼澤——越陷越深。
兩者各有優劣,相比之下,步騭的方法實在太過保守,且不知何時能夠見到收益……
步騭當然知道自己方法過于保守,遂再言:“恕臣直言,公瑾、子敬之策未必能行,去歲南郡一戰,足以看出,劉備對我等早已防備,且我軍自退回江夏后,劉備則令大軍修筑城墻,如此非防我等,何為耶?”
“如此一來,我軍想要朝出夕平,恐力有未逮!然荊州此時,可謂泥澤耳!一旦深陷,恐無法自拔,今曹操虎視一方,此誠不可不察也!
若能朝出夕定,則大事可矣!不然則前功盡棄。
張飛世之虎將,諸葛亮亦為南鄉翹楚,明知其主落入江東,豈會束手待斃?
且夫劉備者,世之梟雄,若知主公困其圖楚,未必不敢自縊而亡,此間種種,望明主不可不察!”
步騭自從聽聞最近事情之后,心中已然萌生,對此計不認同。
此計建立在,荊州方面一定投鼠忌器,劉備也會老實配合,不然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是劉備什么人?
那可是無數次死里逃生的!
明知道自己活著,最后早晚基業不存,還會命喪他鄉,那為何還要配合?
而張飛、關羽面對著江東囚禁自己主公,就真的會投鼠忌器,從而任憑江東奪取荊州,然后被孫權處死?
同樣也不盡然!
而且關羽可是有窮困投曹的經歷。
如果見事不可為,轉而投降曹操,這不是剛殺了餓狼,又引來了猛虎?
做什么事,永遠不可能,將希望寄托在別人會按照自己路線行駛!
然而孫權聽了步騭的話,依舊愁云不散,反而更勝從前,最后無奈的撐著頭無力的說道:“孤頭痛欲裂,子山且先下去,待孤已有定奪,再告知!”
他讓步騭前來為他定奪,卻不想步騭決斷是決斷了,但眼下來了一個更難選擇,這會可真是葉公好龍!
孫權逐客,步騭自然無法再留,當即拱手行禮:“臣告退!”
孫權興致闌珊的揮揮手,沒有在理會步騭,而是因為感覺現今頭痛欲裂,返回房中好好歇息一下。
而步騭則漫不經心的離開,前往劉玄住處,兩人一同談論經史。
如此自是會碰到步練師三人,可三人說是來請教劉玄,步騭則未曾介意,幾人又在一起渡過數日,相處甚歡,時間已至六月中旬,步騭也已然開始上任,故而來往這才逐漸變少。
步騭一家雖然離去,但并不意味著,劉玄就此無事。
這不?
被孫山請到館舍張昭,正與劉玄相談甚歡,好似忘記去年柴桑曾針鋒相對。
“顯圣今日尋仆前來,恐非并非只是請在下觀看此書吧?”張昭手里正捏著一本《春秋左氏正義》,眼神充滿神智笑問。
劉玄不見任何拐彎抹角,而是拱手而言:“玄誠不敢欺瞞子布,此番請公前來只為一事,那便是請公搭救玄德公一命,如若應允這本在下手稿《春秋左氏正義》便贈與足下!”
“呵呵……”張昭眼皮一抬,冷笑一聲后說道:“足下此書固然甚好,經義通徹,實乃上上之作,且字跡行云流水,以達登堂入室之境,然僅憑此物,安能讓我為玄德公美言?
或是足下以為在下不懂經義,無法自撰一書耶?”
“非也!張公之才,舉世皆知,昔日如禰衡猖狷之徒,亦不敢小覷子布,玄又豈敢?
去歲不過是為了促和雙方并力抗曹,故而有出言譏諷,然并非真心實意!
玄先師有言,謂‘能繼左氏大任者,此間當有張子布,奈何被刀筆所擾,方未有著作,不然吾名難揚同志矣!’
有敦敦教誨,玄如何敢輕視邪?”
既然劉玄想要說服張昭救援劉備,那就不能不解開誤會,不然別說人家救劉備,不落井下石坑劉備一把,已然是燒高香。
劉玄一番話后,張昭滿面紅光連道“不敢”,然后再說:“穎子實在過謙,在下何敢擔此重譽,不過也誠如穎子所言,昭確實因為刀筆之事,從而疏于經義,是故吾有心閉門著書,不想為筆硯所擾!”
“張生之言,恕玄不敢茍同,我有一言今不吐不快,伏望公聽之納之!”劉玄當即擺做一幅不快模樣,拱手傾訴。
“哦?”張昭捋捋頷下短髯,驚奇的發出一聲疑問,然后再說:“劉君且說,仆當傾心靜聽!”
“公有王佐之才,向使曹操亦對足下垂涎若渴,思而得之,若非子布公已然出仕魏侯,我幾欲舉薦公出仕大司馬府,以長史之位待之!
經義雖重,然國事更重,是故子夏有云:‘仕而優則學,學而優則仕。’今公學識淵博,天下士人無不仰慕,正當建功立業之事,何謂閉門著書邪?伏望張生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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