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到目標已經死亡后,蘇文心中如鯁在喉的感覺終于消失。
看來自己接下來能睡個好覺了。
他沒有多做停留,悄然離開了銀盔城的上城區。
不過,蘇文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并非立刻回家睡覺。相反,他保持著偽裝的身份,再次利用系統,跳躍到了西部城區。
作為下城區,西部城區是整個銀盔城最繁忙的地方,也是最為魚龍混雜的地方。因為這里是交通樞紐的關口,幾乎所有貿易行業都聚集于此,除此之外,傭兵工會、大型交易市場、下城區最繁榮的商業中心,也紛紛都扎根在這里。甚至在銀盔城的人們口中,有著這樣一個比喻:西部城區就是平民的“上城區”。
而當然,這里也是蘇文“無名英雄”的身份最常光顧的地方,因此他不得不穿上了遮蔽面容的長袍,否則有可能會被認出……
好在現在是深夜,街上沒有什么人。
西部城區的部分區域,同樣也有著不亞于上城區的夜生活,但和上城區貴族或巨富們的純粹享受不同,更多的人在這里是為了謀求生計。而這種情況,在傭兵工會的附近,會更加普遍許多。因為有許多任務是需要日夜兼程,或者專門在夜里才能夠完成的,所以這里的酒館,大部分都是通宵營業。
不過和上城區的高檔奢華比起來,這里就像是落后的原始社會。
蘇文推門進入了一家坐落在傭兵工會隔壁的酒館,但他并不是來喝兩杯的,而是徑直來到吧臺前,俯下身子對后面的酒保低聲耳語兩句,后者立刻會意,悄悄塞給他一張紙條。蘇文打開,只見上面用潦草的筆跡寫著一個地址。
“果然又換了,這老家伙還真是狡兔三窟,還好我提前預料到。”
蘇文喃喃自語。
不過,地址的位置距離此處很近,或者說干脆就在旁邊的傭兵工會之內。因此蘇文連系統的傳送功能都不需要用到。接下來,他直接離開了酒館,轉身進入傭兵工會,并沿著主干道一路直走,沒多久后,來到了“綜合交易中心”。
所謂的傭兵工會,并不是一棟建筑這么簡單,而是一整片為傭兵行業服務的街區。而綜合交易中心,便是西城區最大的交易市場之一,這里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武器裝備、藥劑、材料等商品進行交易,規模之大遠超常人想象,以至于蘇文一路走了十幾分鐘,才終于找到了紙條上地址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條較為偏僻的商店街,而地址上的傭兵雜貨鋪,是整條街道少有的深夜營業的店鋪,規模很小,毫不起眼。
蘇文不睡覺來到這里的原因很簡單。
當然是為了金幣。
今天在東城區下水道里的任務,可還沒有來得及變現呢!
蘇文推門而入,只見里面的貨架上,擺滿了劣質的冒險裝備,有許多都看起來很陳舊,上面還蒙著灰塵,總讓人覺得不想做生意的樣子。柜臺后面,雜貨鋪的老板正躺在椅子上睡覺,直到蘇文重重咳嗽了一聲,他才被猛然驚醒。
“客人您好,需要點什么?”店鋪老板揉著惺忪的睡眼嘟囔道。
“我找唐納德。”
聽到這話,店老板瞬間就不困了,他猛然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著蘇文。直到蘇文將從酒保手里得到的紙條交給他,他才鄭重地點了點頭,來到了雜貨鋪的一個角落,伸手拉開了地板上的暗格。
“下去吧,唐納德老板就在下面。”他歪了歪頭,示意蘇文進去。
蘇文嘖嘖稱奇,心想這次可真夠寒酸的。
但他也沒有多說什么,縱身一躍跳下了暗格。
暗格底下是一條長長的通道,但通道的盡頭還有一條更長的回旋階梯,通往地下更深處。蘇文拾級而下,感覺自己沿著階梯往下走了二三十米的高度,頭都快被轉暈了,才終于看到了盡頭,來到了一扇密不透風的金屬大門前。
但他沒有敲門。
因為按照里面那人的獨特習性,敲門這種“懦弱”行為,往往會被認為是暴露了不自信心態的表現,然后被瘋狂敲竹杠。
他一腳把門踹開了。
聲音很清脆,說明門是好門,就是腳一陣生疼,一般人哪怕想踹還真就踹不開。
門后面是一個巨大的房間,墻壁的書架上擺放著大量資料和卷宗,看起來就像是個小型的圖書館。在一張巨大而凌亂的桌子后面,一名精神煥發的藍發中年人正在閱讀著什么,見到蘇文踢門而入,這才緩緩放下了書,優雅地戴上眼鏡。
“我還以為是誰!”
看清蘇文的瞬間,藍發中年人頓時發出了熱情的聲音:“深夜到訪,蓬蓽生輝,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呃,你到底叫什么來著?”
蘇文似乎對此習以為常,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秘密。”
“好的,秘密先生。”唐納德依然熱情,似乎絲毫沒有感到尷尬,“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這真是個好稱呼。不過我還是得提醒你一下,你也算是我的的老客戶了,不妨還是向我提供一下你叫什么吧,這真的對我很重要。哪怕是假的也好,至少可以避免我在打招呼的時候遇到麻煩,就像剛才那樣。”
“不,這不重要。”
蘇文淡淡道,他不想解釋這只是因為他懶得起名。
而且作為擁有兩個身份的人,萬一到時候串臺了就得不償失。
“好吧,客戶是天,你說了算。”唐納德也沒有在這件事上多做停留,而是起身來到了身后的魔導冷藏箱前,從里面取出一支冰鎮的紅酒。
他倒了兩杯,將其中一杯遞給蘇文,后者動也不動,根本沒有要接手的意思。
于是他便兩杯全喝了。
接著,他仿佛閑聊般說道:“對了,半個小時前,上城區發生了一起慘絕人寰的命案,唐頓家族的小兔崽子死了,連尸體都只剩下了一半。現在整個上城區都戒嚴,不允許一切人員出入,你聽說這件事了嗎?”
“沒有,我又不是像你這樣的情報商人,怎么可能知道半小時前發生的事。”蘇文搖了搖頭,“況且不過是死了個貴族而已,我絲毫不關心,談論這種事對我們都沒有益處,還是直入主題吧。”
唐納德“嘖”了一聲:“真沒情調,這可是不需要錢的情報,一般人想跟我談我還不理他呢……算了,讓我猜猜,你這次又發現了什么?鄰國的間諜潛入?大規模違禁品交易?還是說一頭盤踞在神秘山谷的巨龍即將來襲?”
蘇文:“我可不記得我發現過這些事。”
唐納德擺了擺手:“嗨呀,就是打個比方。反正你給我的情都報是別人沒有的一手信息,而且多半不是什么好事,就沖這一點,我已經對你充滿了期待。哪怕有一天,你告訴我銀盔城即將面臨滅頂之災,我想我的第一反應也是寧可信其有。”
蘇文:“那你有可能猜對了。”
“哈?”
眼看唐納德露出迷惑,蘇文提醒道:“你先把酒杯放下,別再喝了,這次的消息的確比較重大,我怕你等一下忍不住噴出來。”
“放心,我是專業人士,無論聽到怎樣勁爆的消息,都不會做出那種蠢事。”
“我在銀盔城內發現了亡靈法師的蹤跡,而且不止一人。”
“噗!”
蘇文無語地看著唐納德扔下酒杯,拿出紙來擦拭桌子上被酒打濕的卷宗。
唐納德手上擦著,神色中卻充滿了焦急:“告訴我,在哪里!”
蘇文對此早有準備。
“這就屬于付費內容了。”
“凎,開個價吧!”
蘇文抬起一只手掌:“五百多倫金幣,要現金,不要帝國銀行的支票。”
“開什么玩笑!”唐納德聞言,當場震怒,“五百金幣,你把我殺了也拿不出那么多錢,你以為金幣是糖豆啊!”
“那祝你晚安好夢。”
蘇文抬腿就走。
“別,別!”唐納德趕緊丟下手頭的活,攔住蘇文,“我們商量下,兩百金幣怎么樣,這是我能夠決定的最高價碼。你看,之前就連魔法師連環殺手那件事,你也才問我要了八十金幣,這次就當看在我們多年感情的份上,別胃口那么大好不好。小弟我也是要吃飯的,五百個金幣買下來這消息,我指定會虧本。”
“那是你砍價的結果,不是我的最初報價,況且你吃飯還是絕食和我有什么關系?”蘇文不動聲色地躲開了唐納德伸來的手臂,今天他是吃定了眼前這人。
唐納德怒吼:“兩百五十金幣!這真的是我的底線了!”
“五百。”
“兩百八!再高我絕對不會答應!”
“五百金幣,少一個子都免談。”
“……”
唐納德沉默了許久,終于還是選擇了放棄底線。
他艱難道:“可以,但你必須要拿出讓我確信的證據來。”
“那是自然。”
蘇文回答的同時,便已經從作戰空間里掏出了鼠人的尸體,伴隨著一陣轟天的惡臭,唐納德臉色一變,捏住了鼻子。
這并非尸體的腐臭,畢竟才過了十幾個小時,還不至于腐爛,而是鼠人本身就這么臭。之前在下水道里被味道掩蓋了,還不太容易感覺到,現在從唐納德的地下室里拿出來,就連蘇文自己也有點遭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
但蘇文看向鼠人的目光還是充滿感激。
多虧這只鼠人獻出了寶貴尸體,要不是它,自己還真不敢對唐納德漫天要價。畢竟哪怕亡靈法師的消息絕對值錢,但如果證據不夠“硬”,那么一旦報價太過離譜,即便唐納德對自己的信譽有所肯定,也不會拿五百金幣的巨款來冒險。
五百金幣是什么概念呢?
蘇文專門計算過,一枚多倫金幣的購買力,相當于蘇文穿越前的兩千塊錢左右,五百金幣,就是一百萬,足夠在上城區購置一套不錯的房子。相對于一個情報而言,無疑是一筆巨款。
蘇文對唐納德說道:“這是亡靈法師的隨從,落單被我干掉了。仔細看看吧,如果不出所料,上面肯定會有亡靈法術的痕跡。”
而接下來唐納德也確實發揮了專業精神,他塞著鼻子,拿出了放大鏡,開始一點點檢查起鼠人的尸體。許久之后,他面色陰沉地點了點頭,然后用力一揮手,這具鼠人的尸體便猛然消失,同時他手指上的戒指發出了淡淡元素光澤。
這是空間儲物戒指,里面有一個儲物空間,效果和蘇文的系統空間類似,但本質上不同,是由“空間魔法”制造出來的產物。
而在這個世界上,能夠使用空間道具的,也必然是超凡者,而且是學有大成的超凡者。至少也要……高階正式魔法師起步。
也就是說,眼前的唐納德,正是一名高階魔法師!
相應的,在唐納德眼中,能夠從“儲物空間”掏出鼠人尸體的蘇文也一樣。
所以他才會對他如此客氣。
收起了鼠人尸體,唐納德掏出香水把身上噴了個遍,又抬手連續捏了好幾個瞬發的空氣清新術,讓地下室里變得香噴噴。隨后,他才從空間戒指里取出了一個華麗的布口袋,扔給蘇文。
“這里面是五百金幣,你清點一下吧。”
說話的同時,唐納德的表情格外肉痛。
蘇文接過錢袋,打開看了看,確認里面是嶄新的多倫金幣無誤,于是沒有細數,便收回了作戰空間。反正多倫金幣的重量是十克,這袋金幣確實是大約五千克的分量,沒必要讓自己顯得太過斤斤計較。而畢竟是整個銀盔城情報行業的龍頭角色,唐納德也還不至于在這種環節上耍滑頭,自砸招牌。
“那么,祝我們交易愉快。”
蘇文滿意道。
他拿起唐納德桌上的酒,自斟一杯,又給唐納德倒滿一杯,遞給這名失魂落魄的情報商人:“干杯吧。”
“別給我,我喝不下。”
唐納德苦澀地擺手,顯然沉浸于失去金幣的痛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