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德的傭兵雜貨鋪里還是老布置,只不過商品上蒙的灰塵似乎被特地擦干凈了,地面也被打掃得格外整潔。除此之外,柜臺后面坐著的并非上次那名中年掌柜,而是一名……蘇文看起來感覺和自己年齡應該相仿的藍發少女。
光看發色,蘇文就覺得她和唐納德脫不了關系。
“客人您好,請問需要些什么嗎,這里可是應有盡有喔。”
剛踏進店門口,這名藍發少女便熱情開口道。說話的時候,她略顯嬰兒肥的臉蛋紅撲撲的,還露出兩顆小巧的虎牙,十分可愛。眼看她緊接著就要湊上來為蘇文介紹商品,蘇文抬手指了指暗格所在的地板。
“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找唐納德。”他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喔……你也是啊。”
于是藍發少女略帶尷尬地幫他開了門。
蘇文沒有太在意她為什么會用“也”,只是默默進入了暗門。
……
再次走下長長的回轉臺階,來到地下室的金屬大門前時,蘇文發現門沒關,露出了一點縫隙。但他并沒有立刻推門而入,因為他聽到里面傳出了不止一個人的聲音,顯然還有著除了唐納德以外的人在里面。
“……尊敬的蘇珊娜女士,還請您務必相信在下,您所說的那位女士才剛剛被我們列入重點調查名單,因此她的資料我們暫時只能提供這些。更多的不是我不想給您,而是因為那些私密的信息都需要花費大量時間獲取,而且……”
這個公鴨嗓般的男聲正是唐納德的聲音。
“而且什么?還有,你居然稱呼那個小賤人為‘女士’?不,你應該稱呼她為婊子!我才不管,50枚金幣足夠你們查出她的一切了,還是說你們覺得這個價格太低?”這是一個憤怒并且有些神經質的女聲。
唐納德的聲音再次響起:“不,蘇珊娜女士,請您千萬別誤會,我們現在遇到的問題和金幣完全沒關系——我的意思是,我需要時間,女士。即便要觀察目標的作息與習性,也是需要時間的,不是嗎?”
“可是現在距離我第一次來已經過去半個月了,中間你還失蹤了那么久,你告訴我,還需要多少時間才夠?”女聲怒吼道。
“這真的很抱歉,女士,我目前并不能給您做出保證。您知道的,我唐納德身為銀盔城公認的首席情報商人,最注重的就是情報的準確性和真實性,在沒有得到可靠且完整的情報之前,我不能將真實性存疑的情報擅自交給您。這是為了我的名譽負責,同時也是為了您對我的信任負責!”
“不管你說得多么漂亮,我可沒這么多時間在你這里消磨!我要求在月底之前你必須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否則有你好看!”
“是的、是的,我會盡力的……啊,聽吶,有客人來了!”
蘇文明明沒有發出聲音,但既然唐納德都這么說了,于是他便不再繼續站在門外偷聽,伸手推開了半掩的大門。
只見在塞滿卷宗的房間里,唐納德雙手揉著腦袋坐在椅子上。他的對面則坐著一名肥頭大耳的女人,面色兇厲,不過身上的華麗皮衣倒是透出珠光寶氣的味道,顯然是一名來自上城區的貴族婦女。
“原來是塔蘇里魔法師,真是有失遠迎!”
見到貿然闖入的不速之客后,這名體重幾乎超過兩百斤的蘇珊娜女士先是勃然大怒,但緊接著唐納德便驚喜地站起來對蘇文打起了招呼。而在聽清楚打招呼的內容后,這名女士便硬生生地把即將出口的叫罵聲給咽了回去,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換上了真摯的笑容——結果就是那副怒中帶笑的尷尬表情顯得格外滑稽。緊接著,她連忙對蘇文行了個貴族禮,只是那臃腫的身體在鞠躬的時候顯得格外吃力。
蘇文沉默著對她點了點頭,然后側過身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這名蘇珊娜女士雖然脾氣暴躁,但顯然并不蠢笨,立刻明白了這個動作意味著什么,當下連忙微笑且得體地跟唐納德和蘇文分別告別,然后走出大門,踩著臺階,“咚咚咚”地離開了唐納德的地下室。
聲音遠去后,房間里便只剩下了蘇文和唐納德兩人。
“呼……你可真是幫了大忙,這段時間我都快被這個磨人的小妖精給纏死了,今天剛一恢復營業就又找上門來。”唐納德完全沒有了方才風度翩翩的模樣,他癱坐在椅子里用力揉著太陽穴,“你知道嗎,有幾次我差點受不了想要給她兩發炎爆術嘗嘗,但后來心想這或許是對我耐性的考驗,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雖然沒有聽完你們的對話,但這位夫人是打算讓你幫她調查她丈夫的偷情者吧,這對你來說不是再簡單不過的事?而且50金幣報酬也不少了……雖然對你來說確實只是零頭,沒什么意義便是。”
蘇文坐在剛才蘇珊娜女士的位置,然后淡淡道。
“不不不,金幣再少也有意義,看見金幣我可開心了。”唐納德連忙道,然后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問題是一個月之前,她的丈夫就找到我,出了五倍金幣讓我保守秘密,我自然要對更優質的客戶負責。”
蘇文:“……”
“算了,不說這個了,讓我們直入主題。”這次倒是唐納德主動岔開了話題,他從口袋里掏了套,摸出一個空間戒指遞給蘇文,“這是你這次的分配品,值錢的物件原封不動分配,那些只有亡靈法師才當成寶的材料,我就讓他們折成金幣結算了。東西都在戒指里,具體的你自己看,保證不會少你半個銅板。”
蘇文接過戒指,發現這顯然是個空間戒指,上面的元素寶石在燈光照耀下散發出淡淡光芒,非常誘人。
但把玩了一下之后,蘇文發現一個重要的問題。
自己會用個鬼的空間戒指啊!
但表面上,他不動聲色道:“這枚戒指不便宜吧,你什么時候這么大方了?”
“當然是因為戒指本身也是分配品之一,這次收割之后,空間戒指多得用不完,都是從那些高階終亡教徒手上摳下來的。”唐納德滿不在乎道,“你要是想要我還有不少,都已經被抹去了原主人的元素痕跡,可以便宜賣給你。”
“我從不用別人用過的東西。”蘇文隨便找了個理由,把戒指丟還給唐納德,“把它們拿出來,我自己裝。”
“嘖,你們這些潔癖真麻煩。”
唐納德不耐煩道,但也沒有多想,接過戒指就往里面注入魔法。隨著一道元素光芒閃過,三米多寬的巨大原木桌子上便出現了足足四個寶箱,以及一大堆金燦燦的金幣,把蘇文看得愣了一下。
說實話,哪怕在賽文·阿萊耶的記憶里,他也沒一次性見過這么多金幣,而這種金燦燦的色澤,對人的沖擊力確實很強。
但表面上他面不改色,揮了揮手把這些東西收進了作戰空間的子空間里——1號人型本身表情就不多,外加還披了個塔蘇里的面癱外皮,蘇文就算刻意想要用力做表情,等浮現在臉上的時候,估計也已經變成了古井無波。
隨后他起身就走。
至于除了金幣外的收益,晚點再看也不遲。
反正這波光是金幣就至少有好幾千枚之多,而這還只占兩成中的一成,也就是總收益的2%。怪不得那群亡靈法師不惜潛伏三十多年,并付出大量人員死傷為代價也要放長線釣大魚了,收益光金幣搞不好就有六位數,更別提各種魔法道具、亡靈材料了。而六位數的金幣是什么概念?堆起來差不多跟人的個子一樣高,甚至蘇文有時候都忍不住懷疑,帝國真的有那么多金子在市面上流通么……
但蘇文還沒來得及邁出步子,身后果然就傳來了唐納德的聲音,他顯然沒打算立刻放自己離開。
“拿了錢就走,你這人也太冷酷無情了吧!”
蘇文回頭看著唐納德,面無表情道:“難道你還有話要說?”
“確實有,我有一個好消息,還有一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都不想聽。”
于是唐納德清了清嗓子,面露認真地看著蘇文道:“明白了,壞消息是你前天晚上也做得太過分了點——八個小時內連續干掉了一百多名黑幫團伙,致傷致殘兩三百人,我覺得你根本沒辦法否認你是在進行一場屠殺。雖然他們中大多數都死有余辜,但你知道這件事捅出了多大簍子嗎?事情早就已經傳到了特里底斯行省高級裁決廳,現在估計連多羅克帝國最高裁決廳都知道了!”
蘇文懶得吐槽唐納德擅自幫自己做決定的行為,而是淡淡反問道:“那又如何?”
“屆時恐怕將會有高級裁決官組成的團隊調查此事,如果鬧得大了,甚至里面還會有魔導師出面,你說麻不麻煩?”
“那又如何?”
唐納德攤了攤手:“好吧我知道你不怕,但你以后不想在銀盔城隱居了唄?那些家伙認真調查下來,就算不能干掉你,也能把你煩的睡不著覺,你覺得你以后還能繼續在銀盔城過平靜生活?”
“我本來就要離開了,唐納德。”蘇文說道。
唐納德睜大了眼:“去哪?”
“你覺得我會如實回答你嗎?”
“應該不會……但你還沒聽我說好消息呢。”唐納德又滔滔不絕起來,“我昨天晚上已經連夜散布出去了消息,說銀盔城‘無名英雄’其實是一個組織,里面有很多人,那天晚上是集體作案。感謝我吧,之前所有人都認為你是一個人,而一個人在一晚上進行百人規模的殺戮,這絕對會被帝國裁決廳當成惡性超凡者行兇對待,但一個團伙就不同了。在他們看來,普通人和低階超凡者再怎么鬧騰,也不過是小事,更何況誰都知道,你要是不出手,前天晚上恐怕會死更多無辜的人,并非窮兇極惡之徒。因此,上面派人來調查這件事,最終結果也只會是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蘇文:“知道了。”
唐納德不滿地拍了拍桌子:“你的感謝呢?塔蘇里先生!”
蘇文面不改色:“不用感謝我,我走之后,你就成了我。正好你不是有個團隊嗎,我覺得不如趁此機會讓他們發揮點作用。”
“……”
唐納德少見的無言以對。
“對了。”
但很快,他忽然又想起來了什么,補充道:“還有一件事,你的老對頭,那名裁決騎士團的暴力女,今天早上已經被捕了。本來我以為這個消息能讓你高興些的,畢竟以后沒人會再對你糾纏不休了,不過既然你都要走了,那就當個添頭吧。”
“哦?”
蘇文倒是有些意外。
芙蕾尼·歌莉斯坦被捕了?
但再怎么說也是個裁決騎士團長,銀盔城暴力機構的領導者,放在地球上那就是市級刑警大隊的隊長,怎么說被捕就被捕?
“是因為在奴隸交易中心把我放走的事嗎?”表面上,蘇文并沒有表現的驚訝,而是隨口問道。
“不止,比那要復雜些。”唐納德神秘兮兮道,“其實主動把你放走,和她在處理獸人狂化事件時的指揮失誤導致白死了很多人一樣,本身都還不至于被抓起來。真正被捕的原因你大概猜不到,是因為她之前做出的一件蠢事,讓自己陷入了銀盔城貴族斗爭的風口浪尖,導致許多人巴不得她出事。”
蘇文眉頭微皺:“莫非是……布萊德·唐頓的事?”
“恭喜你,猜對了。”
“……”
蘇文沉默了片刻。
隨后,他對唐納德說道:“告訴我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