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金幣的報酬,對于普通平民而言可謂極為豐厚,可能是辛勤勞作數年都無法賺到的巨款,但在貴族或者超凡者領域,就顯得稀疏平常了。而對于如今家底過萬的蘇文,這筆錢的吸引力就更加有限,不過他也沒理由斷然拒絕飛到眼前的機會,況且那些任務板上的低級任務,大部分都還在用銅板和銀幣結算,能夠得著金幣的都算高額。
于是他便不置可否地對這名中年人點頭,并靜靜等待著他的下文。
后者先是四下環顧,確定沒人注意,便湊近蘇文耳邊,用更低的聲音說道:“不是怎么光彩的任務,但不違反帝國法律。順利的話只需要半天就能完成,報酬五十金幣打底,酌情還會增加。我需要黃金段位的好手,就是像你這樣的傭兵。”
“哦?”
蘇文來了興趣。
自己可沒把傭兵銘牌戴在身上,他怎么知道自己是黃金段位的?
對此問題,瘦高中年人微笑著解釋道:“從兩個小時前開始,我就已經來到傭兵公會,并觀察有沒有合適的人選。但我運氣不太好,再加上紅楓鎮這種地方高階傭兵并不多,因此我沒有遇到任何黃金級別以上的傭兵。而你——年輕人,你剛來的時候,我其實也沒有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因為我看到你走向了傭兵注冊點,這說明你是來注冊成為傭兵的。但在二十分鐘之后,我發現傭兵公會的紅楓鎮分會長特地親自出現,把你邀請進了貴賓區,這就意味著你至少取得了黃金段位以上的初始評價,因此你至少也是一名中階斗氣騎士以上的高手,正是我要找的人。”
“好眼力。”
蘇文發出了由衷的贊嘆,這名中年男子能夠在大廳的數百人中敏銳地觀察到自己的一舉一動,著實不是個簡單人物。
而反正怎樣的任務都是做,如果他提供的任務內容不離譜,自己確實可以考慮接受。
“說說內容吧。”
但瘦高的中年男人卻搖了搖頭:“這里不方便說,等我們交接了任務后,可以找個安靜的地方詳細討論。”
“就算是發布私密任務,我也得大概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事吧。”
蘇文微微皺眉,對方顯然看自己是新入行,有心想要悶聲坑一手,等交接了任務,就沒那么好脫身了。因此蘇文立刻做好了談崩的準備,區區五十金幣,還不值得他冒著被坑的風險接下任務。
而對方顯然早有準備,看他并不好糊弄,便也絲毫不強求。
“唉,也好,那我就簡單說明下吧。”中年男子搖了搖頭,神色中有幾分落寞,“如你所見,我的衣裝已經說明了我是一名貴族管家,而我家小姐在紅楓鎮受到了威脅,被警告如果離開了鎮子,就會受到襲擊。具體的原因很復雜,不足外揚,而且一言難盡——總之,我打算雇傭你的目的,是為了保護我們不引人注意地離開紅楓鎮,目的地是往東方向七十公里外的一座莊園,順利的話乘坐馬車一個白天就能到達。哪怕一路平安,你也將得到五十金幣的酬金。當然,既然我開出了這樣高價的酬勞,還請不要抱有僥幸。我們打算最初明天清晨出發,你看如何?”
“對方中有超凡者嗎?”蘇文問出關鍵問題。
“可能有,也可能沒有,這群人是紅楓鎮的黑幫成員,我對他們了解不多。”赫蘭基米爾坦言,“這正是我需要黃金級傭兵作為保護的理由。不過你可以放心,他們中就算有超凡者,也不過是只會使用粗淺的斗氣,否則我恐怕都沒機會來這里尋求幫助了。”
蘇文沉吟片刻,然后說道:“聽起來還算靠譜,但我只是個剛拿到牌子的新手傭兵,你就這么放心把任務交給我?”
“黃金級的傭兵銘牌就是最好的保證,尤其你還是如此年輕,就更說明了你是一名難得的天才,無論到那里都會吃香的。”中年男子誠懇地笑道,然后指了指自己,“如你所見,我的眼睛很靈敏,能夠看得出來,和那些靠著任務資歷混等級的黃金老油條們相比,你這種年輕人反而更可靠。而且,能夠剛好在最有需要的時候遇到你,也不得不說是一種緣分吧,我相信我的直覺。”
蘇文終于做出了決定。
“好,我接受你的任務。”
“很好,”中年男子對蘇文行了個貴族禮,滿意地笑道,“你可以叫我赫蘭基米爾,希望我們能合作愉快。”
“賽文·阿萊耶。”
自報家門后,蘇文和這位中年管家握了握手,但從對方的后續表情來看,他顯然沒有聽說過自己這個在銀盔城大名鼎鼎的人物。
五分鐘后,在傭兵大廳的任務發布處,蘇文接下了赫蘭基米爾發布的私密任務。
這種任務由雇主指定能夠接取任務的對象,一旦發布后,并不會在公示欄貼出,只能由被指定的對象領取。通常都是雇主和傭兵事先談妥后,再去傭兵工會走一遍流程——不走公會私接任務雖然可以避免被抽取少量傭金,但由于沒有了傭兵積分,就意味著傭兵不會因此而升級以及賺得名譽,反而因小失大,所以這么做的人并不多。
當著蘇文的面,赫蘭基米爾直接爽快地支付了五十金幣。當然,不是給蘇文,而是交給傭兵工會暫存,等任務完成之后,工會才會扣除5%的中介費并把傭金發放給蘇文。也就是說,蘇文最終能夠得到的報酬是47金幣外加20銀幣。
其實作為雇主,只要雙方談妥,也可以選擇先只給部分定金,但這樣對于傭兵而言就有一定風險。而赫蘭基米爾如此爽快直接拿出了五十枚金幣,便足以表明了滿滿的誠意,蘇文再也沒有什么理由產生懷疑。
就算不差錢,50金幣也不是個小數目,誰也不會嫌自己的金幣太多。
看來今天運氣不錯。
“那么,阿萊耶先生,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明天清晨,我們在紅楓鎮口見。”
在傭兵工會的大門口,赫蘭基米爾再次用標準的貴族禮跟蘇文告別,旋即踏上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命令車夫啟程遠去。
……
接下來,蘇文并沒有打算馬上尋找穿越多倫多斯山脈的商旅團,他打算先完成第一個傭兵任務,把段位升到鉑金再說也不遲,反正最多也就耽誤一天。眼看時間還早,他打算在附近逛一逛,看看有沒有什么需要補充的物資。
然而,正當蘇文走出公會大廳,準備去附近的交易中心看看時,他的身體忽然間變得有些僵硬。下一秒,蘇文便下意識往人群中躲了躲,和道路上一個遠遠走來的人影避開。
這樣的反應,很好地說明蘇文遇到了不想面對的人。
而這個世界上的人,能讓他覺得不想面對的,還能有幾個人呢?
果然……
“歌莉斯坦?她怎么會在這里。”
蘇文眉頭微皺,自言自語道。
借助著人群的間隙,蘇文發現歌莉斯坦不再是平時全副武裝的裁決騎士團長打扮,而是穿上了樸素的便裝,一頭銀發格外飄逸。蘇文還是時隔多年后首次見到她的這副裝扮,但依然一眼就認出了她,畢竟哪怕時隔八年,這股子氣勢卻依然一點都沒變,只是……似乎多了幾分滄桑。
就像是鋒利寶劍上的斑駁銹跡。
看來,這段時間,她確實經歷了不少事情。
蘇文的神情有些復雜。
賽文·阿萊耶已經不復存在,而以全新面貌重獲新生的蘇文,對于這名多年之前有著約定的銀發女子,實際上并沒有什么愛慕之意——或者說,哪怕是賽文·阿萊耶,恐怕也始終都曲解了自己對于芙蕾尼·歌莉斯坦的感情。
畢竟當年他不過是個孩子,換成摯友之情來解釋或許還要更加貼切一點。
雖然換個角度來看,當時芙蕾尼14歲,明顯到了情竇初開的年齡,而贈送掛墜以及誓約的含義也不言而喻,算是變相的表白了。可當年只有12歲的賽文·阿萊耶哪懂得這個啊,在他看來,他失去的是一位摯友,而非許下了什么山盟海誓,后面的思念之情,則大多都是回憶的腦補。
實際上,蘇文在進行回憶的時候,也能清楚感覺到,直到在失去魔法能力變成廢柴之前,作為賽文·阿萊耶的自己,也都始終把這段感情當做彌足珍貴的友誼看待。只是在那之后,面對莉蒂西婭隱約的示好,賽文選擇了逃避,并用這個借口把她推開,后來甚至連他自己都相信了自己對芙蕾尼的思念之情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并將希望寄托在某天自己能恢復魔法能力,以及芙蕾尼的歸來上。
好家伙,自己攻略自己。
而現在的蘇文,就等于賽文·阿萊耶的格式化重啟,并塞進了一段長達二十多年的地球記憶,因此本來就不算山盟海誓的約定被再次沖淡,到了他的眼中就更加無足輕重了。反而在這半年和莉蒂西婭的生活中,蘇文對這個不離不棄的半精靈產生了深厚的感情,就連審美都變成了她的形狀,所以當再次面對芙蕾尼·歌莉斯坦時,雖然有著不變的欣賞和對命運無常的感慨,卻毫無心動之意。
但通過之前的接觸,蘇文能夠明顯感覺到,芙蕾尼·歌莉斯坦似乎還對當年那個約定念念不忘,并因此回到了銀盔城,只是因為某些原因,遲遲不敢面對變成廢柴的賽文·阿萊耶。而相對的,蘇文又如何能做到坦然面對她?
除此之外,她為何會出現在此,也是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
歌莉斯坦既然恢復了自由,那就意味著自己花費1金幣委托唐納德的事情,他已經做到了。但蘇文可不會相信他僅僅是幫自己托句話而已,十有八九會從中作梗,利用這個性格直爽、沒有太多花花腸子的姑娘來試探自己的底細。
而現在芙蕾尼·歌莉斯坦會恰好出現在距離銀盔城70公里外的紅楓鎮,要說背后沒有唐納德的暗示引導,蘇文打死都不相信。
既然如此,蘇文就更不能面對她了。
他并不想讓這個單純的女孩卷入自己和唐納德之間的事情。兩人之間最好的結局,果然還是就此相忘于江湖。
然而,他不打算去接觸歌莉斯坦,不代表每個人都不打算這么做。
比如一些不長眼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