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過對1號留下錄像的回溯,那天的魔法師公會里,莉蒂西婭顯然是接收到了一份閱后即焚的魔法信函,但與此同時,她又并非魔法師,只是個普普通通毫無戰斗力的半精靈。
那么,這封信函到底是什么人發出的?上面的內容又寫了什么?
很可惜,由于1號只能通過熱射線成像顯示出建筑內輪廓,中間還隔著厚厚的墻壁,因此錄像里根本看不到相關內容。
但無論是什么,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莉蒂西婭對自己撒了謊。
她不想讓自己知道真相。
蘇文不禁心想,這封信的內容,和“賽文·阿萊耶”是否有關?
參考莉蒂西婭這二十余年全心全意為阿萊耶家族服務,根本沒有時間和精力做其他任何事情,甚至在后來阿萊耶家族瀕臨崩潰、幾乎不復存在時,也依然毫不動搖地扶持著自己這個家族最后的希望。蘇文覺得,可能性還真挺大。
若真如此,事情就一下子變得復雜起來。
……
蘇文一直以為,對于莉蒂西婭這個自己出生前就加入阿萊耶家族的半精靈,他已經足夠了解,但現在卻忽然發現,他實際上竟幾乎對她一無所知。
她還有家人嗎?她為何會不遠千里來到銀盔城?她是怎么加入阿萊耶家族的?以及她為何在面對阿萊耶家族分崩離析、家破人亡時,依然對自己不離不棄……這些問題原本蘇文根本沒認真想過,但今天這事過后,卻紛紛浮出水面。
以及最最重要的一點,莉蒂西婭會因為今天發現的這件事而一直置身于某種危險中嗎?或許正是由于這種難以開口的危險,這段時間的莉蒂西婭,才一直都顯得心事重重?
終于,蘇文面色一冷。
“1號,我們去一趟紅楓鎮魔法師公會。”
“遵命,少主。”
蘇文并沒有打算直接從莉蒂西婭那里得到答案,既然她不愿意說,那自然有著不愿意的理由。更何況,蘇文打死也不會相信,這名半精靈隱瞞這些東西的行為會對自己‘賽文·阿萊耶’存在著惡意,但從她反常的表現來看,倒是對于她自己就不一定了。若真如此,蘇文熟知她的脾氣,因此哪怕自己再怎么追問,她肯定也不會說的。
那么,就由自己主動查明吧。
僅僅一分鐘后,1號就出現在了紅楓鎮的大街上。此時已經是黃昏,天氣轉冷,幾近入冬,再加上多倫多斯山脈受到獸潮的后續影響,大街上人影寥寥。
作為官方機構,紅楓鎮的魔法師公會在半個小時前就已經關門,但外面依然有值班守夜的護衛人員。突然,一道鬼魅的身影飛速閃過,兩名門口身穿甲胄的士兵應聲而倒,并被無聲地拖進了旁邊的花壇。
這身影自然是1號。
半分鐘后,大門被推開了一道縫隙,1號大搖大擺卻又悄無聲息地進入其中。
里面開著“魔能空調”,因此即便不需要壁爐,也四處都有著融融暖意。在正對著大門的咨詢臺后,一名身穿法師學徒袍的值班人員正捧著一本故事書看得津津有味,但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1號猛然抓住,然后像小雞一樣提了起來。
隨后,他被徑直拖出了座位,并一路連滾帶爬被拉到了公會的頂層。在那個有著傳達信息的機器的房間門前,1號停下。
他放開了抓住這名魔法學徒的手,后者攤在地上劇烈喘息,神色中盡是驚恐。
“開門。”
蘇文淡淡道。
這名魔法學徒色厲內荏道:“你、你是什么人,知道這里是哪里嗎!”
“把門打開,我不希望重復第三遍。”
“……可我沒有權限!”
于是蘇文操縱著1號再次把他提了起來,把他的臉拉到1號戴著作戰面具的臉面前,兩人四目相對,近在咫尺。
“打開這扇門,或者死。”
由于莉蒂西婭來的時候,就是被和眼前這人身份一樣的接待員領著來到這里并順利進入的,所以蘇文知道他一定在撒謊。
魔法學徒這才終于意識到自己的處境,接連點頭,蘇文放下了他,看著他用胸前的身份銘牌刷開了門口的元素鎖。推門而入后,里面是一個開闊的房間,整個房間里面就只擺著一臺大型的收發機器,上面有著各種各樣的符文陣列。
“啟動它。”
蘇文命令道,這也是他專門找這人帶路,而非簡單潛入的原因。
對方顫顫巍巍地把手放在一出魔法陣上,在一陣元素輸出與身份驗證后,周圍的所有魔法陣都被激活,機器上出現一道光幕。
隨后,蘇文沒有再理會這名魔法學徒,伸手在這道光幕上飛快地操作起來。
在作為魔法天才的那些年,賽文·阿萊耶在銀盔城受到城主達維斯萬般寵愛,整座城市就沒有去不得的地方,魔法師公會自然也不在話下。而有很長一段時間,由于對那里的一切新奇事物都抱有興趣,他總是泡在里面不肯出來。
因此,他才會對里面的東西如此熟悉,這臺“元素收發機”自然也不例外。
作為魔能工業的尖端產物,這臺巨大的機器擁有的功能卻并不復雜,有點類似于地球上的傳真機,能夠讓普通的魔法學徒也做到像大魔法師一樣遠程傳遞信息。通過這臺機器,這些信息會被現場“打印”在里面早已備好的紋章信紙上,為了安全和隱私考慮,甚至有些信紙還加上了閱后即焚的功能。
現在看來,身為“賽文·阿萊耶”時的舊愛好,倒是為自己提供了不少便利。
在元素收發機極為簡約的操作面板上,蘇文回憶著當年的記憶,終于找到了記錄著收發歷史的界面——不得不說,這個世界上的魔能設備更新換代還真夠慢的,操作步驟竟然和當年毫無二樣。
他向上拉取,一路回溯到了大半個月之前即將出發進入多倫多斯山脈前的那一天,也就是莉蒂西婭來過這里的那天。
包括莉蒂西婭在內,這天共有著三個記錄。
事實上,這樣一臺昂貴的魔能機器,被造出來當然是不是為了展示技術,而是要拿來盈利的:它存在的最重要意義,就是為了那些有錢卻無魔法通訊能力的富人或者貴族們服務,讓他們能夠收取來自千里之外的信息。在這個消息極為閉塞、甚至運貨都只能用馬車的時代,其重要的意義可想而知。
因此,對于那些普通人,一次發送的收費往往需要好十幾枚金幣之巨,但即便如此它依然無可替代,幾乎每天都能為魔法師公會帶來可觀收益。
而根據記錄的時間,蘇文很快排除了其余兩個。剩下的那個,就是莉蒂西婭的接收記錄。
但……這并不意味著蘇文就知道了是誰發送的。因為考慮到保密因素,記錄不會寫明白具體的發送人,而是一串看似毫無意義的數字,只有在得到了魔法師公會內部保密的秘鑰并進行反向破譯之后,蘇文才能得知具體信息。
不過足夠了。
蘇文讓1號記下了這串數字,然后徑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睜大雙眼目睹一切的魔法學徒。直到過了半晌后,他才想起自己經歷了什么,大叫了一聲朝著警備室跑去。
……
……
銀盔城的某處地下室里,唐納德正躺在浴缸里泡著澡哼著歌。
這是他每天最為愜意的時光。
值得在意的是,浴室里并沒有霧氣繚繞,而如果看到浴池里的水時,恐怕所有人都會感到震驚:這并不是一池熱氣騰騰的溫水,而是……布滿了冰塊和碎冰渣的冰水。但除了臉色因為低溫顯得有些蒼白之外,唐納德并無半點不適,反而充滿了愜意,就像在炎炎夏日中躲進了冰窖里一樣舒爽。
就在此時,一雙戴著黑色手套的手從浴室的地面伸了出來。
緊接著,“塔蘇里”從中鉆出。
哼歌聲戛然而止,唐納德見鬼般捂著自己的襠部,原本在嘴里叼著的紅酒杯由于失去了支撐,噗騰一聲掉進了冰水里。
“找你有急事,把褲子穿上,我在外面房間等你。”
蘇文淡淡道,推門走了出去。
他也不想看這老家伙的光腚,誰讓作戰空間的出入口就在他的浴室里面呢?
這東西被和偵察機器人一起投放,最終留在了此處,自己也沒辦法再去調整位置。但現在情況緊急,再也顧不上許多。
大約五分鐘后,唐納德穿著浴袍走了出來。
“該死,你這是在踐踏我的隱私權。”在見到塔蘇里的第一眼,唐納德就提出了嚴正抗議,“從來都是我在別人洗澡的時候去找他們,沒有人敢在我在洗澡的時候來找我的!你要是不能給我個滿意的交代,我可就要生氣了。”
蘇文沒有心情陪他嘴炮,拿出了一張寫著那串數字的紙:“給你半個小時,查出這個元素收發機秘鑰代表的含義。”
唐納德勃然大怒道:“你在開什么玩笑,真把我當成免費勞動力了?”
蘇文淡淡道:“不照做的話,我有一百種辦法讓你后悔,比如把你洗澡的高清畫面貼在銀盔城最高的高樓上。”
于是唐納德的憤怒變成了驚訝。
“真夠狠的,這東西對你來說就這么重要?”
蘇文以塔蘇里身份回答道:“是一些與少主相關的事,我自當要全力而為,你就說你做不做吧,我可沒有時間跟你開玩笑。”
“做、我做還不行嘛……”唐納德接過紙,掃了那串數字一眼,而后緊閉雙眼,大約過了十秒之后,再次睜開。
他說道:“好了,不用半個小時,十分鐘后我就可以給你答案。”
這么快?
蘇文心中驚訝,但表面上神色如常。
“那就好,對了,我來找你除了這事外,還有另外一件事要順便提醒你。”
“啥?”
“你個老蝙蝠,還有尼古拉斯的亡靈法師派系,都已經被帝國魔法師公會盯上了,最近最好小心點銀盔城混進來的超凡者。”
“嗨,我以為是啥呢。”
唐納德果然露出了滿不在乎的表情。
“我要是害怕他們,就不會答應你建立‘英雄協會’這種奇怪想法了。不過既然你會說出這種話,看來那群飯桶們把我的身份也告訴你了,那我也就不裝了,攤牌了,以后請叫我唐納德·弗拉基米爾伯爵大人。”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