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坐上回程馬車,薩摩·瑞恩臉上仍有幾分見鬼的表情。
他起初看到鋪天蓋地的宣傳時,還以為這個“英雄協會”是打算花費重金跟傭兵工會搶生意呢,所謂的“英雄”不過是個噱頭罷了,本質上還是雇人辦事那一套,但他萬萬沒想到,這里好像還真就是在招募“英雄”。
而且幾乎是純粹的白打工。
自己是被塔蘇里老師要求才不得不報名的,其余那二十七個報名者如果不是受到強迫,薩摩·瑞恩除了敬佩之外再無話可說。但也不排除這些人中有純粹來湊熱鬧的,反正報名也不用額外花錢,甚至薩摩·瑞恩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大了,搞不好他們全都是抱著這種心態在報名。畢竟除了故事書里寫的以外,這世界上哪會有什么英雄?
但真的是奇了怪,塔蘇里老師為何專門托話,讓自己參與這個處處透著詭異氣息的英雄協會?
但就在此時,薩摩·瑞恩悚然一驚。
難道……
他忽然想起,在艾麗莎姐姐死去的那個夜里,塔蘇里老師曾對自己說過的話。
“薩摩·瑞恩,有一個工作或許適合你,工作的內容是鏟除邪惡,殺盡這個世界上像黑胡子幫會這樣的人渣,你是否愿意嘗試?”
在來到銀盔城之前,薩摩·瑞恩都根本沒把這句話當真過,因為在他潛意識看來,這不過是和那些貴族一樣在骯臟勾當上覆蓋的一層光鮮外皮罷了。但薩摩·瑞恩完全不在乎,對當時他的而言,只要能復仇,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都值得,他不介意讓自己的雙手沾滿罪惡和鮮血,反正這個世界已經足夠黑暗,還有什么東西能讓它變得更壞呢?
但現在,他卻隱約感覺到,這個英雄協會,或許會和塔蘇里老師說過的這段話有所聯系。他讓自己加入它,并非在無的放矢。
“這個世界需要更多英雄。”海報上無處不在的這句話他看懂了,他心想,這一切會不會和塔蘇里老師有關?
比如說,是這個組織其實是他創立的?
“……”
回想起自己不久前才腹誹過這個組織的建立者腦袋一定被驢踢了,薩摩瑞恩就出了幾滴冷汗,心想還好自己沒表現出來。
不管塔蘇里老師和英雄協會的關系是否真的是自己猜測的那樣,但他既然這么做,那么必定和這個組織有著密切聯系。
莫非,那天塔蘇里老師跟自己說的話,居然是認真的?
老實說,薩摩·瑞恩一點也不想當什么英雄,但如果這真的是塔蘇里老師想讓自己做的,那么比起無意義的殺戮,或許是一個好上無數倍的結果。
至少……按照光明教會那邊的說法,自己死后或許不用再下地獄了。
倒也不錯?
想通了這一點后,薩摩·瑞恩的心情不禁好了許多。而對于這個英雄協會究竟會有怎樣的后續發展,是曇花一現還是真的能夠培養出更多“英雄”,或者別的什么結局,他也感到越發好奇起來。
……
回到東部城區的“家”后,阿西莫夫先生先是檢驗了一下前三天的學習成果,在確定薩摩·瑞恩真的已經滾瓜爛熟后,便立刻開始了對他的識字訓練。
這下子,毫無基礎的他終于感到了徒然增加的難度,要記憶的東西一下子多了太多。可以預見,這回可不是兩三天的事了,對于文字的學習,哪怕再怎么努力刻苦,也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一天下來,薩摩瑞恩只掌握了幾十個常用的詞語的寫法,他明明已經很努力去記憶了,但依然覺得邊學邊忘。阿西莫夫先生告訴他,這是很正常的情況,因為學習的過程就是不斷把瞬時記憶轉化為長期記憶的過程,需要無數次的反復練習,而不是像貴族禮儀那樣,只要掌握一些動作要領,加上一些表演天賦,就能學得像模像樣。
薩摩·瑞恩雖然不太懂什么叫瞬時記憶和長期記憶,但他知道,一天不行就兩天,兩天不行就三天,總有一天,自己能夠把所有單詞背下來。
這樣,自己就能看懂書信和海報了,不會再出現白天那種尷尬情況。
晚上九點,薩摩·瑞恩準時睡覺,這是阿西莫夫先生定下的規矩,作為代價,第二天早上五點不到他就得起床。
而明天,他還要再去一趟西城區,去參加那個英雄協會的選拔。
薩摩·瑞恩明白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哪怕之前受過塔蘇里老師的訓練,但沒有了他交給自己的強大武器,依然無法與這個世界上的超凡者們相提并論。因此,能不能被選上還是未知數,但既然塔蘇里老師要求了,那么自己就算拼了命也要滿足條件。
……
第二天早晨,薩摩·瑞恩出門時吃了一驚。
昨天還是一片赤紅的街道,居然一夜之間變得干干凈凈,所有貼在地上、墻壁上、房檐上、馬車上的廣告和海報全部消失一空,除了幾個路人戴著據說是免費贈送的帶有宣傳標語的帽子外,整個銀盔城再也看不到任何與“英雄協會”有關的東西。
薩摩·瑞恩一瞬間不由得有些懷疑,英雄協會是不是跑路了……
帶著這種淡淡的疑惑,他乘坐馬車來到了西城區。直到看見英雄協會的大樓依然還在,周圍的道路上停靠著幾輛華麗的馬車,協會大門也敞開著,薩摩·瑞恩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但和昨天早上比起來,這里竟反而顯得更加冷清了不少。他心想這個英雄協會果然有些邪門:這種時候,不是更應該大張旗鼓宣傳么。還是說看到只有二十多個人報名,于是背后的負責人破罐子破摔,干脆連表面功夫也省了?
總之先進去看看吧。
進入大樓,里面的報名處已經被收拾干凈,只留下了一個引導的牌子,上面寫著……媽耶又看不懂,必須要馬上加緊對大陸通用語的學習了。以前在高堅果鎮還沒感覺,現在只覺得沒文化寸步難行!
情急之下,薩摩·瑞恩只好探頭探腦找了半天,運氣不錯,居然找到了昨天報名時的那位接待員小姐,她看上去是這幢大樓的前臺。
在弄清楚薩摩·瑞恩找她的目的后,她露出了憐憫的表情:“噢,你看不懂字啊,真可憐,那我帶你去考核地點吧。”
薩摩·瑞恩再次感到了無地自容的滋味。
他跟著這名接待員坐上了從未坐過的自動升降梯,感受著前所未有的超重感和失重感,很快就來到了大樓的第四層。緊接著,眼前竟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室內廣場——整座大樓的第四層都被打通,除了一些承重柱外,基本上是一個整體,有著巨大的活動空間,并擺放著許多測試用具。
薩摩·瑞恩顯然不是最早來的,他到達這里的時候,已經有十幾個年輕人在此處等待,他們似乎大多都互相認識,正三三兩兩進行著交談。
這些人著裝很平常,看起來和銀盔城里隨處可見的平民沒什么兩樣,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薩摩·瑞恩總覺得他們都不是一般人。
無論是這些人的姿勢、動作還是肢體輪廓,都給人一種……充滿力量的自信感。這種氣質,薩摩·瑞恩只在那些青年貴族和強大的超凡者身上看到過,難道這群人都是超凡者?
這么一想,薩摩·瑞恩心里更加沒底氣了,天知道這個英雄協會的選拔有什么要求,哪怕報名者寥寥無幾,但他們未必就能看得上自己。
等了大約半個小時,陸續又有幾個報名者到來,其中大多數依然是年輕人,男女都有,同樣器宇不凡。不過,在這當中,也有著幾個特例,薩摩·瑞恩留意到,有一名年齡比自己還要小的男孩和他的老爸一起前來,這兩人看起來就正常多了,更像是真正的銀盔城平民;除此之外,還有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像個強壯的莊稼漢,來到之后就坐在一個僻靜的角落等待,不與任何人交談。
等到上午九點,也就是公告上的選拔時間,算上薩摩·瑞恩自己,參與選拔名單上一共有30個人,看來昨天自己之后又有兩人報名。但實際上只來了23人,其余的7人沒有到場,被當作棄權。
沒過多久,兩名穿著英雄協會制服的工作人員走了出來,為在場的23人分發號碼牌,薩摩·瑞恩拿到了10號。隨后,一名看起來像是英雄協會高層的中年人踱步來到人群前,輕輕咳嗽了一聲,隨即整個樓層都在回蕩著他的聲音。
“我宣布,英雄協會第一次招募考核開始,我代表英雄協會官方對你們這些有志之士表示歡迎,下面請拿到1號牌子的人來我這里接受考核。”
簡短的開場白,意味著考核開始了。
一名留著長發的年輕人站了出來,揚了揚自己手中的號牌:“沃……我是1號,先生,請您吩咐考核內容。”
觀察著這一切的薩摩·瑞恩有些狐疑,他總覺得這年輕人說的第一個字根本不是“我”,而是半途硬生生改口的,而且這年輕人似乎表現出了對這名中年考官的熟絡,看起來就像是互相認識一樣。
估計是錯覺吧。
但接下來,薩摩·瑞恩張大的嘴就再也合不攏了。
中年考官對這名年輕人宣布道:“第一項,力量測試,這一排分別是50到500公斤的啞鈴,舉起你能舉的最重那個,可以使用斗氣,但不準使用魔法。”
隨后,只見年輕人微笑著來到最大的那個鐵坨前,抬手爆發出了明亮的元素光芒,如同撿起一根羽毛一樣把500公斤的啞鈴舉起,并在頭頂耍了個花樣。
薩摩·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