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出反常必有妖,總不可能毫無理由就高燒不止。
再者,莉蒂西婭也不是第一個通過假死方式進入系統空間的人,而在她之前的四名小白鼠一點癥狀都沒有,基本可以排除假死針劑的問題。因此蘇文不得不大膽一點,將現在的情況與巨龍的出現聯系起來——這幾乎是唯一可能的原因。但一時間,蘇文依然想不通兩者之間會有何關系。
不過在這種時候,似乎不應該再以現代醫學的角度來思考,這個世界對于血液成分的研究還沒有深入到那個程度,不妨入鄉隨俗一些,以輝煌大陸獨有的角度分析。
新陳代謝急劇提高,意味著大量舊細胞的死亡和新細胞的誕生,而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骨髓中的造血干細胞正在以不合常理的程度活躍著。如果把這當做“病因”,那么這么做可能帶來什么結果?
從這一點,或許能夠反推出原因。
可以做一個假設,倘若這個進程一直持續下去,那么用不了多久,莉蒂西婭體內血管中流淌著的血液里,所有舊細胞都會死亡,并被新的細胞替代。而在這當中,若將“巨龍”的出現假設為誘因……
巨龍、血液……
蘇文仿佛抓住了什么。
難道說,這根本就不是偶然事件?!
他猛然起身,再次召喚出1號,讓它對那份唐納德提供的情報的內容進行檢索,看看有沒有提到與“血液”、“血脈”等詞有關的內容。而由于1號早已經將上面的所有內容都儲存在記憶庫里,因此立刻就給出了結果。
“血脈回收計劃。”
蘇文快速瀏覽起來,這顯然是情報副卷的內容,當時蘇文并沒有細看,幾乎是一帶而過,因此并沒有特別重視,此時重讀,果然感覺到了味道不對。計劃的內容并沒有展開得特別詳細,卻讓蘇文從中讀出了森然寒意。
精靈王國把受過訓練的純種精靈派到北部大陸來,自然不是為了讓它們老老實實當北部大陸諸國的走狗,這只不過是提升影響力的手段罷了。畢竟“守望者”的最終目的,還是要反哺位于南部大陸的永歌森林,而永歌森林如今的處境,用那份唐納德提供的資料來概括,只能說是四面楚歌,隨時都可能被人類帝國大舉入侵。哪怕明天南部大陸就傳來消息,人類與精靈再次開戰,都一點不值得驚訝。
因此可以想象,“守望者”們必然有著重要的任務。
其中一個,就是為精靈王國提供額外戰斗力。
而戰斗力從哪里來?
這個問題的答案根本不需要思考,當然是半精靈。北部大陸的人類和其他異族是不可能指望的,而唯有“半精靈”這個亞精靈種族對于永歌森林與精靈王國大多有著憧憬和歸屬感,非常容易拉攏和歸化,但由于一些遺傳學方面的原因,半精靈絕大多數都是女性,其中能夠誕生超凡力量的更是鳳毛麟角,概率比純種人類和純種精靈都要低得多,否則也不至于身份低微,這可算不上什么“戰斗力”。
因此,得利用一些特殊手段,讓毫無戰斗能力的半精靈們獲得力量。
讓凡人獲得超凡之力自然是不可能的,這東西東部大陸的法師之國在種族戰爭結束后研究了好幾百年了,直到現在都沒有聽過存在攻破的跡象。但除了超凡之力外,倒是有一種辦法可以大大強化下一代半精靈的體質,那就是血脈注入……這是比較好聽的說法,難聽一點,也可以叫做雜交。
簡而言之,通過在胚胎階段植入強勢物種“因子”的特殊手段,可以形成一種具有更強血統的半精靈。
資料中提到,在北部大陸,這項計劃一直都在某些國家內被隱秘執行著,因為計劃的第一受益者依然是人類帝國的掌權者。試想,誰不想要一個不存在于世界上,并且實力非凡,專門處理一些見不得光的麻煩的力量呢?
但資料上對計劃的描述也就到此為止了,大概是唐納德的情報能力也并非全知全能,又或者他干脆省略了一部分,因此并沒有舉出實例或者更加勁爆的內幕,也沒有具體提到多倫境內是否存在著這樣的計劃,否則蘇文當時也不會沒留下深刻印象。而這也依然沒有能夠解答蘇文的疑惑——莉蒂西婭究竟為什么會因新陳代謝加速而高燒?哪怕這個計劃在多倫帝國的確存在,并且與莉蒂西婭有關,也解釋不通啊。
忽然,他內心產生一道明悟。
或許可以對血液進行直接觀測!
“提取莉蒂西婭新的血液樣本,以及……我的血液樣本。”他立刻命令道。
幾分鐘后,通過戰術目鏡,蘇文看到了1號傳來的兩張圖片。
這兩張圖片分別都是超高倍率鏡下對于血液中細胞的觀察,其中一張是莉蒂西婭的,另一張是蘇文自己的,兩張的上面都有著許多清晰的紅細胞圖像。蘇文的那張是正常的圓餅狀,中間略微下凹,但在莉蒂西婭的血液中,紅細胞則似乎出現了一些變化——其中一大部分和蘇文的相同,但有一小部分,卻似乎發生了變異。
它們的形狀不再是圓餅,中間的凹陷被頂了起來,形成一個形狀不規則的偽球體,與此同時,細胞的表面生成了大量突觸,如同一根根細小的觸手。這種形狀的細胞,蘇文總覺得十分熟悉,很快腦海里就出現了三個字。
癌細胞?
但仔細觀察時,似乎又不太一樣,這些變異紅細胞依然是普通紅細胞的顏色,通過對血液的動態監測,也可以得知,它們和普通紅細胞一樣在參與著血氧輸送的工作,并且效率看起來比普通紅細胞還更高。
蘇文立刻就意識到,這些紅細胞,正是不斷取代莉蒂西婭體內舊細胞的“新細胞”。隨著普通紅細胞不斷死亡,這些新的紅細胞也在不斷生成,最終它們會完全充斥在莉蒂西婭的血管里,成為她全新的血液。
這……
蘇文總覺得,眼下的發現,逐漸將自己引導向一個重大秘密。
眼看莉蒂西婭逐漸穩定,沒有了昨晚時的高燒,蘇文決定一邊控制她的“病情”,一邊對其進行進一步的觀察。
很快,蘇文就發現了令人驚訝的現象。
一些“新紅細胞”正在發生著有絲分裂。
哪怕蘇文的生物學造詣并不深,但至少知道一個常識,那就是人類等哺乳動物的紅細胞不攜帶遺傳物質,也沒有細胞器,因此無法分裂。但眼下的情況顯然不符合這個規律,說明這種紅細胞并非哺乳動物所有。
難道說……
這樣的血液,與“巨龍”有關?
蘇文決定有必要搞一份龍血來觀察一下。
事不宜遲,他立刻讓1號找到了尼古拉斯并傳達了這個請求。
對方很快給予回復,純種的龍血短時間內恐怕搞不到,這東西實在是太過于稀有,畢竟北部大陸已經幾十年沒有巨龍被屠龍者給干掉了,但一些有著巨龍血脈的亞龍類血液倒是能提供。比如巨龍的近親“地龍”、生活在西大陸和南大陸之間的半龍人、以及一些其他龍屬亞種生物的血液,都有辦法弄到。
蘇文讓他盡可能多的每樣都準備一點,尼古拉斯欣然應允,并在半小時內交到了1號手中,蘇文明白自己又欠了個人情。
但沒辦法,只靠自己,想弄到這些東西得猴年馬月去,既然有著瑪爾塔利亞亡靈法師派系這個好用的關系,必要的時候還是得用。
隨后,1號如法炮制,對這些活性血液樣本進行了放大觀察,得到的結果讓蘇文不禁用力揮了揮拳頭。
猜對了!
所有這些龍裔血液樣本中,紅細胞的形態都是偽球形,帶觸須,雖然不同種龍裔之間有著細微差別,但總體大同小異。
這個發現,意味著一件事情。
莉蒂西婭居然正在變成龍裔的一員?
不對……
用“變成”似乎不太合適,因為在整個過程中,她都沒有和巨龍相關的東西產生任何物質干涉。真要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則有可能是她的體內本身就潛藏著這樣的“因子”,而似乎是受到了巨龍的影響,這種“因子”被激活了。
若真是如此,這一定和“血脈回收計劃”脫不開干系!
想通了這一點后,蘇文終于逐漸理解一切。
與此同時,對于那個尚未謀面的“守望者”組織,蘇文的好感再次大幅下跌。其實最開始看到唐納德提供的情報的時候,他甚至還有些佩服那個精靈王卡拉·暮歌·埃爾隆德,此人居然能夠制定并實施如此龐大且忍辱負重的計劃,實屬鬼才。但現在蘇文卻只能感覺到這名精靈王的不擇手段與冷血,無論對于“守望者”組織的那些純種精靈,還是北部大陸的半精靈,這名精靈王似乎只把它們當成了工具在使用。
尤其是,其中的大多數內容,作為當事人的莉蒂西婭,恐怕都被蒙在鼓里。
如果她真的知道這份情報上的一切,她還會像那天晚上表現出來一樣,充滿著對永歌森林的美好向往和憧憬嗎?
蘇文決定等她這次脫離危險之后要和她好好談談,正如自己并不了解她究竟有著怎樣的過去一樣,她也未必了解精靈王國的真實面目。
但為了以防萬一,保險工作還是要做好,哪怕莉蒂西婭的身體狀況正在趨于穩定,但蘇文依然做好了最壞的打算。
如果真的出現什么閃失,那么立刻想辦法把她弄進自己的系統空間。在那里,她的靈魂至少能夠得到保存,但如果這種情況真的出現,蘇文不保證自己接下來會對“守望者”組織以及那名精靈王做出什么事情來。
恐怕會不死不休吧,他心想。
好在最擔心的情況沒有出現,第三天早上,莉蒂西婭的血液基本完成了轉化,骨髓中細胞分化的活躍程度也在逐漸降低,體溫隨之回到了正常值。雖然身體依舊很虛弱,但她展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食欲,一口氣吃了一大堆東西。
吃飽后,看著身邊整整兩天沒合眼、面容有些憔悴的蘇文,莉蒂西婭忽然像個孩子一樣大哭起來。
仿佛積攢多年的委屈和恐懼一起爆發。
她邊哭邊用沙啞的聲音嗚咽道:“主人,我還以為我要死了,如果不是您一直在照顧我,我一定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