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過去了。
雖然身處封閉空間中,根本無法通過外界環境感知到時間的流逝,但麥克西維爾通過流逝的時間知道,如今應當正是清晨太陽升起的時候。
然而,龐大的封閉空間里,依然伸手不見五指,只有憑借著照明術的微弱光亮,他才能看到視野中一片殘枝敗葉般的身影。
整座海上要塞的所有人……準確來說,除了精靈種外,所有人類士兵和工勤人員,都聚集在此處,算上麥克西維爾和最初進來的十幾名心腹手下,一共有637人。經過了一整夜的煎熬和等待,人們的心情正一點點變得糟糕。
現在,所有人都絲毫不會懷疑,正是來自多倫的強大超凡者,那些魔導師們親自出手,滲透并攻破了海上要塞,并把自己變成了俘虜。
至于自己即將面臨的命運,以及是否會在這里被活活餓死,沒人知道。
長達一夜的不飲不食,再加上昨天行動的消耗,不少士兵們早已經饑腸轆轆,開闊的空曠房間里時不時響起肚子叫喚聲,再加上一些實在頂不住困意睡著的士兵發出的鼾聲,屬實讓麥克西維爾感到一陣聒噪。
但作為軍團的司令官、在場所有人的主心骨,以及這件事的直接責任人,他又必須擔負起責任,全神貫注留意任何可能的異動,因此只能聽著這些讓他煩躁的雜音,并不斷反思自己犯下的錯誤。可但讓他倍感失落的是,他發現哪怕讓時間倒流,再來一次,自己依然會上當。而直到現在,他還是沒有想通,對方到底是怎么混進了密不透風的要塞的。
或許,這就是超凡者對超凡者的實力碾壓吧。
自己在普通人面前強大到如同神明,可那些真正強大的魔導師,甚至大魔導師,在自己的面前,又何嘗不也是宛若神明?
為了避免忘記時間,麥克西維爾在墻上凝聚起了一個元素時鐘,它顯示現在的時間是早上八點半,正是每天與雪漫總部進行聯絡,并例行接收任務書的時間。麥克西維爾心想,連續兩天沒有收到自己的回復,王室那邊或許已經察覺到了異常,很快他們就會發現所有通訊手段都如沉入泥潭,整個海上要塞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而這一定會驚動帝國的魔導師前來查探。等它們抵達的時候,會看到怎樣的景象呢。
是一座空殼般的要塞,還是一座廢墟?
但這些都不重要了,麥克西維爾知道,事已至此,一切都無法挽回。現在雪漫第十三軍團的處境,就和不久前奉命扣押的那些商船船員們一樣,仿佛被鎖在了暗無天日的船艙里,甚至還要更糟——這里可沒有給養,最多再撐兩三天,就會有人因為脫水而死。緊接著,便是隨處彌漫的絕望和饑餓,一想到在這種環境下可能發生的各種慘劇,麥克西維爾就忍不住打起了寒顫。現在,就連他自己都產生了懷疑,莫非抓住了他們的多倫人,真的是要以這種辦法讓第十三軍團的這六七百人活生生被餓死,并眼看著他們自相殘殺?
麥克西維爾多么希望能有人出來和他談談,雖然他本人絕不會投降背叛雪漫,但為了手底下這六百多人性命,有點許多東西都可以舍棄,比如自己的尊嚴和性命。作為一名軍人,他早已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如今鑄下大錯,就算能夠以俘虜身份回雪漫,也已經無顏茍活,但手底下的人卻不應受此連累。只要多倫人肯開條件,哪怕有一絲機會,他也會全力爭取……但是,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仿佛這里的幾百人,早已經被對方遺忘。
元素時鐘一點點走動著,時間來到了下午,距離被關在這里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已經有人因為饑餓發出呻吟,還有人口渴到忍不住用靴子裝自己的尿來喝。但畢竟都是軍人,有著嚴肅的紀律,在麥克西維爾的命令之下,混亂的苗頭很快被抑制住,巨大的空間里,只剩下了令人窒息的寂靜,但在每個人的心中,名為恐懼的情緒都在不斷滋生、蔓延。
晚上到了。
在麥克西維爾的組織下,超凡者士兵們又進行了一次毫無意義的突圍,他們用僅存的力氣和元素、斗氣試圖在墻壁中尋找一條出去的路,但依然毫無懸念的失敗了。和之前嘗試的一樣,任何方向的挖掘,最終都會回到起點,并且在墻壁開始修復之后,強行待在隧道里的人,也會被直接推出來。這次行動讓不少人耗盡體力、元素枯竭,也徹底堵死了繼續突圍的想法。
深夜,所有人被強制要求輪換睡眠,這可以減少體力消耗,延緩饑餓的侵襲,人們體內的尿液和空氣中的水元素一起被收集起來,并由為數不多的魔法師們負責對其凈化,水源問題勉強能夠暫時解決。可魔法師們的凈化能力也會隨著法力的流逝而消失,再者,再強大的魔法師也沒有把糞便凈化成食物的本領,根據麥克西維爾的預算,最多再撐五天,就很可能會出現人員死亡。脫水、饑餓,任何一個都會成為致命殺手。
第三天,人們饑腸轆轆。
水的問題暫時解決,但依然沒有食物,什么都沒有。
本來作為人類中唯一的高階魔法師,麥克西維爾有著專屬的空間戒指,里面裝著不少應急食品,但在他從這里醒來之后,就發現全身上下的物品早已被扒光,什么都不剩下。其余的士兵和軍官們也都一樣,無論是武器、魔法道具還是身上的個人物品,全都被清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個人、一套衣物而已。
就這樣,在饑餓、不安和百無聊賴的多重折磨中,時間流逝仿佛格外慢,直到第三天過去,所有人都已經虛弱不堪。
然而,就在人群中的悲觀情緒幾乎到達頂峰,就連麥克西維爾本人都變得沉默寡言、幾乎一整天沒有開口說話時,在第四天的中午,沉寂的開闊空間里,突然毫無預兆地響起了一個回蕩不休的聲音。
“雪漫人,中午好,我們來玩一個游戲。”
就像被一道激浪拍中,所有人都清醒了過來,麥克西維爾更是猛然睜開雙眼,從地上彈起,警惕地環望著四周。
聲音很快再次出現。
“接下來,你們會被送到一座島上。在那里,你們可以獲得武器和裝備,但不會有任何食物,不論你們在那里做了什么,總之你們中只有一半的人可以存活下來,然后獲得食物和給養,如果想要活命的話,那就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該干什么。”
而還沒等人們對這段話有所反應,周圍的墻壁就消失了,所有人瞬間發現,自己如今身處的地方,是位于數百米的高空。腳下空無一物,四面八方都是無盡的海洋,而在正下方的海平面上,則有著一座不規則形狀的島嶼,看起來并不算太大,地勢平坦,上面還有著不少建筑和道路,如同一座安靜的小鎮。
“游戲開始。”
伴隨著因為環境變化而變得輕靈的聲音,包括麥克西維爾在內的所有人,都如同下餃子一樣,開始了自由落體運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