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納德來訪并不讓蘇文感到意外,因為從毀掉“魔方”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做好了圓桌集會的人上門拜訪的準備。
至于蘇文為什么覺得是唐納德,而非把魔方交給自己的托勒密?
非要問的話,只能說是直覺吧。
畢竟在他看來,只有這家伙才會做出“電話轟炸”的事。
至于唐納德的來意,可能性有很多,其中最大的無疑是近期聚焦在賽文·阿萊耶身上、有關自己祖上身世的傳聞。
而從對方如此火急火燎來看,無論是否為了這件事,都意味著近期會有大事發生。
幾分鐘后,身穿校服的蘇文走下了閣樓的樓梯,見到了坐在客廳里的唐納德。這家伙端著茶杯,翹起二郎腿,一臉不耐煩的表情。與此同時,管家阿基米德和幾名仆傭正站在不遠處的角落里噤若寒蟬,似乎是受到了某種恐嚇法術的影響,目不能視,耳不能聞。
見到蘇文出現,唐納德立刻抬頭注視著他,不等他下樓,便開門見山地質問道:“為什么要毀了信物?”
蘇文茫然反問:“什么信物?”
“裝傻是吧,當然是屬于命運之輪的信物!”
“噢,你說的是那個破魔方啊。”蘇文這才恍然大悟。
“破魔方……你知道它有多珍貴嗎?”
蘇文無辜地聳了聳肩,“不知道,也不關我事,只是‘主上’覺得它太吵了,得想個辦法讓它安靜下來。”
“覺得吵你倒是接收通訊啊!”
蘇文又是一絲意想不到的驚訝:“那居然是通訊請求?我還以為是它出故障了。”
唐納德沉默了一會,問道:“瓦倫丁那老東西沒教你怎么使用它?”
“沒有。”
于是唐納德拍了拍腦門。
“見鬼,那家伙不會把瓦倫丁復活給當成了真的,所以才覺得不用教吧……”
蘇文則不置可否,來到了他對面的沙發坐下,拿起桌上的報紙翻看起來:“有事就快說,我還趕著去上課呢。”
“還上什么課?你馬上就要成為多倫帝國的大公爵了。”
唐納德冷笑道。.xiumb.wǎp.
“哦。”
“你一點也不驚訝,看來是已經做好了前往多羅克覲見皇帝,獲得冊封的打算?”
“到時再說吧,不一定。”
“到底是跟著那位主上見過了世面,我本以為你會對這件事更加上心些。”唐納德見蘇文一直反應平淡,索性也不賣關子了,“不過你應該知道,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拿到了這個所謂的公爵頭銜,你就相當于成了皇室的棋子,要幫他們對付北部帝國,從北部帝國的嘴里搶肉吃。畢竟開國公福爾維奧·阿克夏的領土大部分都在北部帝國,在如今的局勢下,帝國皇室這么做,無疑是在慷他人之慨,自己什么都不用付出,就讓北部帝國多了個免費的敵人。”
蘇文頭也不抬:“我當然知道。”
唐納德嘿嘿笑道:“別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這事已經火燒眉毛了。我可以提醒你一下,最遲今天中午,來自多羅克的皇室使者就會抵達托斯卡納。他們會見到你,要求你提供血脈樣本,與那位開國公遺留下來的因子進行對比。結果已經內定,你肯定會通過,然后皇室就會大張旗鼓要求你去多羅克認親,順便繼承爵位和領地。”
蘇文將手中報紙翻了翻頁,仍沒有抬頭:“說了這么多,你是希望我拒絕嗎?”
“怎么會!如果是托勒密那老家伙來,他還可能請求你拒絕,并允諾給你好處,但我又不是北部帝國人,巴不得熱鬧更大點。另外告訴你個小秘密,有關這件事的前期傳播和推波助瀾,基本上都
是我手下人收錢干的。”
“不愧是你,看來托勒密大魔導師真是交了位好朋友。”蘇文失笑道,“唐納德先生,既然你不希望我拒絕,又暗地里做了這么多,那就是希望我接受了?”
“我可從來沒這么說過,你接不接受和我沒啥關系,我也就是順口一提。”唐納德放下茶杯,在沙發上擺出了一個愜意的姿勢,“我來是另有其事: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大約兩三個月之前,你還住在學園都市外面康得大廈的時候,我曾找過你一次,并讓你轉告塔蘇里盡快見我,有重要的好消息告訴他?”
蘇文想了想,回答道:“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唐納德面帶不滿:“那他人呢?”
“我忘記轉告了,下次一定。”
對于這個敷衍的回答,唐納德卻忽然變臉,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笑容:“你是不是以為我會生氣?不,恰恰相反,我還得感謝你。你的做法給我省下了不計其數的金幣,還讓我沒有了任何心理負擔與愧疚。”
說完,沒等蘇文做出反應,他便伸手虛抓,從空間戒指里掏出了好幾種款式不同的瓶瓶罐罐,有些透明有些不透明,但無一例外都采用了紅白底色的包裝,并散發出絲絲寒意。
蘇文這才稍微引起了注意,端詳著它們,很快意識到了這是什么。
“這是可樂?”
“沒錯,如你所見,它現在已經不是試驗品了,而是——商品。”唐納德微笑道,“現在它的名字叫做快樂之水,于兩周前在多倫四個行省的主城試點發售。”
“事實證明我的商業眼光從來不會錯,憑借其本身的魅力,以及我最擅長的營銷宣傳,快樂之水一經問世就引起了熱烈反響。無論是上城區的達官顯貴,還是下城區的平頭百姓,現在都以這種全新的飲品為風潮,各地都出現了供不應求的局面。假以時日,若是推廣到全國乃至整個大陸,這將會是個令人瘋狂的暴利行業!”
蘇文沉吟道:“不錯,但這和你找塔蘇里有什么關系嗎?”
唐納德見他依然波瀾不驚,微微搖頭:“看來你也和那些不懂行的人一樣,認為這只是一種區區飲品就感到輕視。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不是人人都能預見其中的財富與影響力,但我可以毫不夸張的說,你、塔蘇里,以及那位‘主上’,錯過了一個原本能夠富可敵國的機會!”
隨后,他笑得更加得意。
“我讓塔蘇里找我,是因為我畢竟不是毫無底線的無恥混蛋,而是一個有原則的商人,懂得什么叫做知恩圖報。快樂之水的靈感與原型都是那種叫做‘可樂’的東西,所以當時我打算分給塔蘇里一些股份作為回報,可惜他遲遲不來找我,那我也沒有辦法,只能作罷。”wΑp.
蘇文點了點頭:“原來如此,有心了。”
唐納德露出了“你果然還是不懂”的表情,對蘇文輕嘆道:“希望你能保持這種淡定,而不是日后讓塔蘇里厚著臉皮來求我,不過他要是真的能做出這種事,我搞不好還是會大發善心,把原本留給他的那份給了。”
蘇文仍笑而不語。
事實上,他要是不明白可樂的潛在價值,當初也不會讓尼古拉斯重點發展了。在這點上,他甚至比唐納德更清楚,畢竟地球上現成的案例就擺在那里,甚至就算進入了太空時代,可樂依然是人類歷史上最受歡迎的飲料,其背后的公司也是個頂個的龐然大物。
可即便如此,在那次莊園的會面、唐納德向蘇文和尼古拉斯炫耀自己的仿制進度之后,蘇文還是親自下令將其排除出了研發重心。
之所以這么做,一方面是蘇文意識到,有著更加優渥資源的唐納德已經后發先至,取得了領先優勢,自己再努力也難以短時間內追趕上。而如今多倫帝國乃至大陸各國的專利法則尚不完善
,通過商標搶注的方式圍堵不太可行,況且唐納德這種老狐貍,既然敢公開炫耀,肯定也不會留下這種命門——蘇文當時讓塔蘇里查了查,果然如此,當即他就明白,自己這波“可樂計劃”已經被捷足先登,繼續前進也只能喝湯了。
另一方面,其實在那個時候蘇文就已經發現,自己真正需要做的事已經不再是賺錢。或者說并非通過某種商品的大賣來達到賺錢的目的,因為這么做即便真的富可敵國,終究也還是一屆商人,當商品不再有價值,或者失去了競爭力時,就會蒙受損失,甚至賠個精光。
在研發和生產可樂以及其他產品的過程中,蘇文逐漸看到了自己真正急需要解決的矛盾點,那便是對生產力的提高。
蘇文想要的到的,是如同當初的“t3肌肉維護合劑”與“初級煉金恢復藥水”之間的差別,對后者如同降維打擊般的全方位碾壓。但前者畢竟只是曇花一現的個例,乃是用廉價無數倍的配方擯棄了魔力介入,依然達成相似的功能,本質上依然是老舊生產力的造物,而至于其他系統提供的日用品,則再也沒有出現過同樣的案例——它們或許比較特別,但與本土商品在競爭力上無法做到碾壓,甚至有些還比不過。
這更加提醒了蘇文,不要以為這里是異界,就能夠隨隨便便吊打。
至于生產力應該如何提高?在數個月的暗中努力之下,如今蘇文已經得到了初步成果,但還遠沒有到可以拿到臺面上來說的程度,所以他沒有向任何計劃以外的人提起。
知道這件事的,只有包括尼古拉斯在內的寥寥數人而已,這也是尼古拉斯回歸之后的最重要任務之一。
幸運的是,如果不出意外,這次再被彎道超車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與此同時,蘇文面無表情地看著唐納德,似乎從來沒有這么無語過。
“所以說,你來只是為了炫耀這事嗎?”
他忍不住問道。
“是的,就是這么簡單,既然炫耀完了,那我也就該告辭了。”
唐納德用十分欠打的語氣說道,同時站起身來,似乎真準備離開。
但就在這時,一張照片“不經意”地從他上衣的口袋里滑了出來,并且“剛好”正對著蘇文的方向掉在了客廳地面上。
“哦,我真是個小笨蛋,怎么這么不小心。”唐納德說著,帶著一臉詭異的微笑,俯身撿起了這張照片。這個過程很緩慢,而且全程正對著蘇文,以至于但凡不是用腳趾頭思考,都知道這貨故意讓他看到照片上的內容,活像是個出貨之后故意曬卡的裝逼犯。
蘇文起初并沒有怎么在意,因為他的余光早就瞟到了照片的內容,上面是一副身穿光明教會長袍的肖像,而他根本就不認識任何光明教會的人。
可是,當他終于忍不住看清了這張肖像的臉時,不禁連呼吸都停頓了半拍,瞳孔更是因為震驚而微微一縮。
他瞬間就意識到,唐納德專程上門拜訪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因為這張照片上的人,雖然瘦了很多,但蘇文一眼就認了出來,肯定是自己的生父,安東尼·阿萊耶子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