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文明的本質就是燒開水和扔石頭,這話說得一點不假。
所謂燒開水,指的是獲取能源的方式,從對火焰最原始的運用,到蒸汽機、內燃機、電機,再到聚變反應堆,本質都是在用越來越高的效率“燒開水”。在這個過程中,能量獲取量級不斷提升,但獲取能源的目的從未改變。
不過在“扔石頭”,即對能源的運用層面上,花樣就有點繁多了。
為了自保和生存,原始時代的人類通過投擲石塊攻擊敵人或者獵物,后來在尖銳的石頭上綁木棍形成了長矛,再后來又有了能發射更快“石頭”的弓箭。又經過無數年的淘汰和演變,槍械、大炮、導彈紛紛出現,能夠遠距離精準殲滅敵人,直到隨著核彈的出現,人類終于扔出了前所未有的“超級石頭”,把扔石頭的技能點到了巔峰。
與此同時,隨著科技不斷發展,人類發動攻擊的方式,也不僅僅局限于狹義的“扔石頭”,而有著更多優雅且危險的手段。
比如,針對自然規律的操縱。
對于普通人來說,重力是無所不在的常見力,人們每時每刻都受其影響,卻又離不開它。但在樺夏昆侖研究所第二十三分所研制出的引力波干涉器面前,正是這隨處可見的重力,卻能夠成為極其危險的武器與陷阱,殺人于無形之間。
以此為原理而制造出的“蚍蜉”機甲——即蘇文此時操縱的這臺其貌不揚的人形武裝,便是對這種自然規律干涉的武器化應用。
由于其范圍內殺傷力過于兇猛而且無差別,因此被列入地球聯合國《特定武器公約》中甲類禁止使用武器,與核武器屬于同一限制類別。
畢竟一個沒有受過基因強化的普通人類,在受到幾十倍重力場的干涉下,就像往身體里均勻塞了兩臺小汽車一樣。
哪怕不被壓成肉餅,也難免血肉崩裂、骨骼寸斷,死相凄慘。
“蚍蜉”在華夏典故中其實是個貶義詞,屬于一種體型相對較大的螞蟻,素有蚍蜉撼大樹不自量力的諺語。蘇文不知道昆侖研究所是出于什么心態將這臺機甲命名為它,但現在他發現自己成為了周圍數百米內唯一能夠行動自如的“螞蟻”,畢竟一只螞蟻能夠舉起超過自身體重400倍的東西,現在他只需要舉起體重30倍的自己,可以算得上輕松。
而周圍那些“大樹”們,則早已被自身的重量活活壓垮。
其實也不至于完全垮掉……
能夠出現在這里的巨龍,都是圣龍山脈的精英,當然不排除因為歲數太大導致實力反而退化的,但能夠成為圣龍長老團成員的巨龍,想必青壯年的時候都像黑龍斯考特那樣能打。因此,許多巨龍并非徹底被壓制,包括斯考特在內的好幾頭巨龍,都在艱難掙扎著試圖穩定身形,即便面對數千噸的自重,它們依然艱難行動著。
但無一例外,它們沒有向蘇文發起反擊。
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從踏入這座殿堂的那一刻開始,蘇文就知道,這些動輒活了數千年的巨龍完全沒有向自己出手的打算,因為它們無比清楚那位主上曾經在塞卡蘭達做過什么。只不過,厚重歷史帶來的驕傲讓它們無法低下高貴的頭顱,去向一個人類表現出平等的尊敬。尤其從蘇文在圣龍山脈的見聞來看,它們骨子里一直以救世主自居,哪怕認清了現實,也依然要保留自己的節操,以更高的姿態站在蘇文面前,并試圖直接與主上對話達成合作。
說句良心話,蘇文其實并不認為它們的上述行為中存在過多惡意,所謂“試圖將主上的力量為己所用,成為圣龍山脈的一部分”也只是莫須有的罪名。但既然他塑造出了一個形象高大的“主上”,就必須杜絕“僭越”的行為發生。
還是最初的那個道理:蘇文本人可以吃點虧,但主上的威嚴,絕對不容侵犯。
當初蘇文這么做是為了保護自己,而現在他已經不再為安全問題困擾,卻依然這么做,則是因為“主上”本身的價值:
現在的蘇文有了全新的目標,而在這個指向星辰大海宏偉藍圖中,“主上”將扮演至關重要的角色,成為無數人的精神力量與動力源泉。
沒錯,蘇文要造神。
一個不僅屬于他自己,更屬于全輝煌大陸、乃至塞卡蘭達上文明的“神”。
地球文明的歷史教訓告訴蘇文,只有心往一處想、力往一處使,才有可能創造出偉大的奇跡,否則無休止的內耗會磨滅太多原本可能的道路。因此,在一切計劃尚未開始實施前,蘇文必須要未雨綢繆,徹底穩固主上的地位。
“好了,主上的懲罰已經執行完畢,我們可以繼續剛才的話題,可惜現在諸位前輩們的狀態,似乎不太方便交流。”蘇文站在廢墟中,向眼前的銀龍和周圍橫七豎八的巨龍們發出提醒,“但我想以諸位前輩們的身體強度,如果不是以巨龍形態出現,而是以諸如人類那樣更小的狀態站在此處,就不用承受那么大的壓力,或許能夠行動自如也不一定。”
這次巨龍們似乎念頭通達了一些,也不去管以真面目接待貴客是不是巨龍的基本禮儀了,紛紛從善如流,從各自的小空間中召喚出了備用身體。
隨著一道道白光浮現,場上的巨龍們無論是否能動彈都紛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五花八門的人形生物——并不全是人類,也有以亞人種或者精靈出現的,甚至蘇文還看見了個綠皮獸人,看來這些巨龍并不止對人類一個物種情有獨鐘。
而以它們現在的力量和身軀強度,所承受重量從數千噸降低到兩三噸,自然就不至于被壓垮,至少能像個正常人那樣交談。蘇文甚至覺得30倍重力是否有點低了,畢竟這臺“蚍蜉”機甲的極限干涉能力有50倍來著。
但總而言之,這場會面開啟了新的階段,已成為廢墟的殿堂上再也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巨龍,而是宛如多種族大雜燴派對。自然,坐在“蚍蜉”機甲里面的蘇文,以5米身高成為了鶴立雞群的巨人,形勢徹底反轉。
“大家別愣著,接著提問吧,但最好提高一下問題的質量,方便我們高效溝通。”
見到場上氣氛有些沉悶,蘇文主動開口。
眾位人形巨龍們面面相覷,一時間無人膽敢開口,仿佛生怕一言不合觸犯了“主上”的天威,再降下什么懲罰。
拳頭大小決定了話語權,這個真理在哪里都不會改變。
在撕開了外表那層客套與虛偽形成的外衣,露出血淋淋的事實之后,即便是這群在輝煌大陸充當救世主的巨龍,也只能接受現實。
當然,服不服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比如眼前變成了白發女精靈的蒼老銀龍,即便選擇了妥協,卻毫不掩飾神色中的不忿。
“既然你的主上不愿與圣龍山脈合作,我們自然也就沒什么好問了。至于你所說的‘試圖將主上的力量為己所用’,實在是豈有此理!圣龍山脈若是有這等私心,又為何萬年來隱匿于此處,而非在世間稱霸?”
變成精靈形態之后,這頭蒼老銀龍說話的內容和語氣雖然和剛才一樣,但嗓音變得如同風鈴般悅耳,慍怒的神態也格外養眼。尤其是微微皺起的眉頭,搭配黃金比例的五官和無可挑剔的皮膚,堪稱巧奪天工的藝術品。
蘇文心想你丫但凡早點用這種形態來提出問題,也不至于以現在的結果收場,說不定主上就對答如流了。但表面上,他依然平淡如初,目光先是停留在銀龍精靈身上,而后掃過了周圍來自各個種族的“俊男美女”們。
“既然你們不問,那就由我來轉達主上的問題吧。”
他緩緩說道。
“主上的問題只有一個,且并不復雜,希望你們能認真回答。如果回答能讓祂滿意,那么作為代理人的我,依然可以與你們成為朋友。”
“那么,聽好了。”
蘇文做足架勢,發出如同洪鐘的聲音。
“主上想要知道圣龍山脈的起源。換言之,圣龍山脈是在何時、因何種目標而誕生?以及更為重要的事情——是誰創造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