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哥哥!”
甘巧曼在尖叫中驚醒。
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無窮無盡的噩夢,夢中自己剛醒來就看見哥哥為救自己而死。
同樣的場景在夢中不斷重復,她用盡全部力氣,才終于逃了出來。
但是,當她扭頭看見那個血肉模糊的身體時,哪怕在噩夢中已經一次次見過,她還是眼前一黑,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哥哥!”
“你不要曼兒了嗎,快醒醒啊!”
“曼兒一定好好聽話,哥哥你睜眼再看曼兒一眼啊。”
任她趴在王凡身上哭得如何撕心裂肺,也沒能讓他睜開眼。
直到半個時辰后,她連聲音都嘶啞了才終于覺察到,王凡還有一絲微弱的呼吸。
“哥哥沒死!”
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慌忙地背起王凡,向涂山鎮的方向跑去。
“回到鎮上去找大夫,大夫一定能治好他。”
慌亂中,她甚至忘記了騎馬,就這么背著王凡,運足了輕功向涂山鎮跑去。
騎著快馬的屠百仞和孫公公先一步抵達了涂山鎮。
而來到涂山鎮,他才聽到大街小巷都在流傳一個傳言。
“聽說了嗎,白少俠的妹妹要在十四日后,在涂山鎮比武招親呢?”
“你不知道?白少俠就是剿滅了涂山寨的少俠啊!”
“他的妹妹?我告訴你,那可真是仙女下凡一般,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女人,哪怕能和她說一句話,我都能笑上十年。”
“你?算了吧,你這樣的去參加比武招親,怕是連第一關都過不了。”
鋪天蓋地的流言讓屠百仞心里一痛,仿佛失去了什么。
他再次用冰冷的目光凝視著孫公公。
用一張破布潦草地裹住身子的孫公公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
“比武招親,呵!”
屠百仞慘笑一聲。
隨著白少俠死去,白姑娘走火入魔,這個比武招親已經徹底化作了泡影了。
本來,自己也是有機會的。
不過,他也并沒有去辟謠,只是騎著馬一路向衙門走去。
路上聽見的閑言碎語越多,他心中的苦悶越深。
衙門前,楊捕頭依然在處理著懸賞相關事宜。
而衙門中的衙役和捕快,卻比前幾日少了許多。
看見騎馬走來的兩人,他立刻覺察出這兩人的與眾不同。
這兩人光天化日之下將面目隱藏在斗笠之下,定然有什么目的。
而那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武功深不可測。
他下意識握住腰間的刀柄,盯著屠百仞。
“不用驚慌。”屠百仞沒有下馬,伸手從懷里掏出一個令牌向楊捕頭一晃。
“是宮中來人!”楊捕頭臉色一變,立刻拱手道:“不知二位是何人?”
屠百仞搖搖頭:“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進去再說吧。”
衙門內堂,林正南喝退了所有人,只留下楊捕頭,兩人小心翼翼地看著屠百仞。
“羽林軍百戶長屠百仞!”
“咋家姓孫!”
當聽見兩人自報家門時,林正南和楊捕頭同時臉色微變,當看見兩人揭下斗笠時,才終于相信兩人的身份。
不過,林正南立刻小心翼翼地問道:“在下有個疑惑。”
“請說!”屠百仞客氣地回到。
“林某此前委托一名白少俠前往驛站接應二位,為何不見白少俠的身影,他莫非并沒有守約?”
話音剛落,他就發現屠百仞的臉色難看至極,孫公公的臉色也有些不自然。
根據兩人的神色,他下意識想到了不好的事:“莫非那白少俠也是對二位圖謀不軌之人?”
“非也。”屠百仞頹喪道:“白少俠已經死了。”
“什么?”
林正南和楊捕頭對視了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中的震驚。
“白少俠武功高強,難道襲擊二位的賊人已經強到了這種地步?”
屠百仞聞言臉色更加難看:“賊人雖強,但白少俠也不會輕易被殺,他不是死于賊人之手,而是死于孫公公的暗算。”
林正南和楊捕頭聞言頓時不知該如何回應了。
表達惋惜?殺死白少俠的孫公公會不會不滿?
若是無動于衷,又會不會惹惱這個大內高手?
畢竟他言語中,不難看出對白鬼的敬意。
“我們來此,是希望借由里正之手,為白少俠舉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林正南小心翼翼地觀察著孫公公的表情,見他一言不發才敢應聲道:“白少俠是因為我們委托之事而死,此事是應該的。”
屠百仞又補充道:“另外……算了。”
他本打算借用里正的資源來監視白巧曼何時返回,但卻突然覺得心灰意冷。
監視了又能如何,她哪怕日后能走出陰影,嫁給任何人,都不可能再和自己有關聯。
自己算是害死她哥哥的兇手的同黨,光是這一條,就足以宣判他的失敗了。
孫公公察言觀色幾十年,非常清楚這時候他說任何話都可能受那皮肉之苦,因此一直默不作聲。
他這番表現落在林正南眼中,卻代表著另一個意思——這兩人中,真正做主的是屠百仞。
林正南心中不由感慨:“大內之中,羽林軍百戶長的地位竟然如此之高嗎?”
心中想著這事,他嘴里卻討好地問道:“不知二位來涂山一帶有何要事?”
“此事我也不知,你問這閹狗吧!”
屠百仞可以絲毫不避諱自己對孫公公的厭惡,但林正南卻不敢這么叫。
“孫公公,不知您此行所為何事?”
得到屠百仞的許可,孫公公終于敢說話了:“咋家來此是尋找兩個人!那二人的畫像在屠護衛那里。”
屠百仞眉頭一皺,從行囊中取出那些從孫公公身上搜出的東西。
最后,在一個指甲大小的竹筒中,他找到了孫公公所說的畫像。
在此之前,孫公公每次都要支開他才會秘密訊問線人,但今天孫公公根本不敢開口讓他退避,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孫公公微服出宮的目的。
當看見畫像中的人像時,他心中一驚:“長樂郡主!”
難怪孫公公會突然微服出宮,如果是郡主跑出來了,這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長樂郡主是當今圣上最寵愛的妹妹,她向來頑皮,也不是第一次溜出皇宮了。
但是,每次她只會在京城附近去找熟悉的人玩耍,很快就會被找到帶回宮中。
他的妹妹也經常跟著長樂郡主一起瘋癲。
但是,長樂郡主以前從未跑出京城,更別說離開中州府,來到這揚州府。
這消息如果傳出去,皇室的臉都要丟盡了。
而且長樂郡主繼承了皇室的血統,姿容綺麗。
若是落在了惡人手中而受辱,為了保存皇室的顏面,哪怕是圣上,也不得不痛下殺手,將她變成史書中的一句話:長樂染怪疾,薨!
旋即,他的目光看向畫像中的另一人。
這個人他從未見過,可以肯定的是從未出入過皇宮。
單以畫像而論,這也是個萬里挑一的俊俏美少年。
眉目間,透露出三分放浪,三分不羈,四分玩世不恭。
怎么看,這都不像是能與郡主扯上關系的人。
但只看相貌,他也算是和長樂郡主登對。
“為情私奔?”
他腦海中下意識冒出這個想法。
長樂郡主雖然已經年過二十,但是卻一直生活在保護中,心思單純,被外表所惑再正常不過。
若真是私奔,要在這茫茫天下尋找這樣兩個人,談何容易。
除非,是天下第一莊愿意出手。
可惜,從二十年前開始,向來與朝廷關系密切的天下第一莊,突然變得與朝廷水火不容。
其中的原因,他也無從了解。
當屠百仞心中閃過這些念頭時,林正南看著畫像一臉茫然,而他身邊的楊捕頭,同樣輕輕搖頭。
“此二人相貌不凡,若是在涂山鎮衙門附近出現過,我們應該會有印象,但我們確實是沒有見過。”
“或許,二位可以去醉仙樓問問,那里的消息靈通,即使是我們也有所不及。”
林正南委婉道。
在衙門一無所獲,屠百仞和孫公公離開后也沒有去醉仙樓,而是直接去了泰裕客棧。
這里算是涂山鎮最好的客棧。
就在他們二人住進客棧不到一個時辰,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
正盤膝坐在洗澡桶中運功排毒的屠百仞眉頭一皺。
今天早晨他雖然躲過了暴雨梨花針的正面攻擊,但腳上還是中了一針。
這根細針本身的殺傷力對他而言倒是不算什么,但針上涂抹的劇毒哪怕是他,也需要時刻運功才能防止劇毒攻心。
好不容易有機會安靜下來運功排毒療傷,他非常不喜歡被打擾。
不過,門外的敲門聲仿佛料定了里面有人,一直不疾不徐地敲著。
“是誰,我正在沐浴!”
但是敲門聲依然不疾不徐,仿佛沒聽見他的聲音。
一刻鐘后,他終于忍不住,從桶中站起穿好衣服,同時對孫公公眼神示意:“去開門!”
孫公公這才敢動彈。
門打開后,門外走進來一個中年儒衫者,對他們兩人微微鞠躬道:“在下管易,添為涂山鎮聚寶閣閣主。”
管易走進房間后似笑非笑地看著屠百仞道:“屠百戶似乎在做一件重要的事,不知是否需要在下幫忙?”
屠百仞心中一驚。
不只是因為被叫破身份。
他所中的劇毒被壓制住,身上也沒有絲毫異常,居然也被一眼看穿?
“此人武功不在我之下!”
他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
不過,屠百仞依然保持著波瀾不驚的表情道:“聚寶閣閣主前來,不知有何要事?”
“兄臺不妨先將毒逼出再說,管某有的是時間,可以等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