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蘇兄好!”
“蘇兄不要生氣嘛!”
“蘇兄,蘇兄,你看你氣得都不英俊瀟灑了!”
陳三更一臉諂媚地跑過去,給蘇密又是捶肩又是順背的,一頓猛夸。
蘇密繃著嘴角,抱著雙臂,就是不給反應。
陳三更在蘇密的腰間恨恨一戳,語帶威脅,“差不多得了啊!說你胖你還喘上了!要不我們來聊一下討陳檄文的事情?”
蘇密立刻變臉,夸張地驚呼道:“呀!這不是陳兄嘛!陳兄、洛姑娘、石長老都在啊!看見你們安然無恙,蘇某真是開心啊!”
陳三更翻了個白眼,無語道:“遲早有一天,你得變成你們山長那副德行!”
蘇密一臉正色,“見賢思齊,能與山長比肩,是我的榮耀。”
“行了,咱倆也別瞎扯了。”陳三更嘆了口氣,收斂神情朝著蘇密鄭重拱了拱手,“辛苦蘇兄了。”
蘇密微微一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況是陳兄的事,陳兄無需客氣。”
一旁的洛青衣和石季尚眼見二人胡鬧完了,也走上來,先后與蘇密致歉。
看著蘇密風塵仆仆的樣子,洛青衣二人可以輕易想見他在發現他們離去之后心中的焦急和慌亂,此刻冷靜下來,不禁有些愧疚。
蘇密卻大度地擺了擺手,“洛姑娘,我們完全能體諒你的心情,先前之所以沒有直接告訴你,就是擔心一路的安危,畢竟如今這天下可不是一年前的天下,萬一你們再出了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我又如何向陳兄交待啊!”
陳三更在一旁附和道:“我也是這個擔心。”
“但不管怎么說,看見你們安然無恙,我也就放心了。”蘇密笑了笑,“既然這樣,我就趕緊先回去跟范長老和呂姑娘她們說上一句,也讓她們睡個好覺。”
“蘇先生!”
就在蘇密即將轉身時,洛青衣忽然開口叫住了他,躬身一拜,“抱歉。”
蘇密嘆了口氣,振袖斂容,鄭重行禮,“節哀。”
跟陳三更和石季尚拜別之后,蘇密顧不得歇口氣,再度邁步,消失在原地。
洛青衣看著蘇密離開的方向,輕聲道:“蘇先生仁厚高義,我真的愧對于他。”
這倒是.不過一個海王是不可能說出這么直男的話的,陳三更微微一笑,“沒什么大不了的,他單純就是一根筋,說什么是什么,傻不拉幾的,哪里談得上什么仁厚高義,你別多想了。”
“陳三更,你過分了啊!”
不知何時又調頭回來的蘇密一臉怒容地看著陳三更,如同一頭憤怒的公牛。
直呼其名的言語更是將他心頭的不忿體現得淋漓盡致。
陳三更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然后迅速平靜下來,看著蘇密,“你不是走了嗎?為什么又回來?”
蘇密哼哼道:“我不回來,怎么能聽到你在背后說我?”
“那么如今你聽到了又能怎么辦呢?與我割席斷交?”陳三更直勾勾地盯著蘇密,“去懷疑人性,去考驗人性,終究會得到你懷疑的結果,因為人性是經不起考驗的,但那真的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蘇密聞言沉默,拱手道:“陳兄所言極是”
“我去!我就隨便一忽悠,你能不能不要這么配合!”陳三更無奈道:“你這樣讓我很難受啊!”
蘇密狡黠一笑,他雖然不了解女人,但他了解陳三更。
他當然知道陳三更是為了安慰洛青衣才這么說的。
不過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每每在口頭上輸得一塌糊涂的蘇密已經慢慢總結出了一套對付陳三更的辦法。
那就是不管他說什么,躺平任嘲,保管陳三更自己過意不去,率先敗下陣來。
嘴皮不夠,就拿臉皮來湊。
果然,這第一次試驗就成效顯著。
不過得意歸得意,蘇密重新折返回來還真是有事想說。
“陳兄,有件事情忘了告訴你了,我覺得你早點知道比較好。”
陳三更疑惑地看著他。
“關道長和八風大師出了點狀況”
蘇密一五一十將二人的情況說了,然后和同樣知曉此事的洛青衣與石季尚一起,緊張地注視著陳三更的反應。
出乎意料的是,陳三更居然并未怎么驚訝慌亂,只是平靜地問了幾句細節,然后請蘇密一定照看好他們就完事兒了。
蘇密遲疑道:“就這?”
“就這。”陳三更很肯定地道:“一切自有緣法。”
若是換了旁人,蘇密定然會覺得其冷血薄情,但這是陳三更,用許多事實證明了自己重情重義本性的陳三更,蘇密便心頭微動,猜到了這其中可能另有隱情。
既然陳三更不開口,他也不便多問,“好吧。那你們保重,我走了。”
“等等。”陳三更叫住他,“是真走吧?”
蘇密笑著道:“是真的。”
“那我就可以放心說你壞話了,慢走。”
陳三更微笑揮手,蘇密大笑離去。
“好了,我們也啟程吧,事情還多著呢。”
當陳三更一行三人緩緩接近著青眉山,繡衣使衙門的新任繡衣令楊威也日夜兼程地返回了天京城。
黑衣帶風,進入皇宮,腳步依舊匆匆。
“陛下,臣回來了!”
御書房中,繡衣令朝著主位問安行禮,身子還沒彎下去,就被一雙手扶住,“辛苦愛卿了!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多禮!”
雖然知曉對方的話不過是早已深入骨髓的權術之言,但繡衣令心頭還是一陣感動,他緩緩抬頭,看著面前這張年輕面龐上期盼的神情,咧嘴一笑,“陛下,臣,幸不辱命!”
“好!好好好!”
太平帝松開手,重重地在空中揮了揮拳,白凈的臉上登時浮現出激動的潮紅,“危難之際見國朝肱骨!朕要重重地賞你!”
繡衣令惶恐躬身,謙虛道:“臣不過出些苦力,還是陛下運籌帷幄,決斷之功。”
“哈哈,朕做了些什么朕自己心里有數,你的功勞朕心里也有數!”
太平帝拍了拍繡衣令的肩膀,主動將他扶到一旁的軟凳上,“行了,來坐下細細說來!”
繡衣令誠惶誠恐地放下半邊屁股,一邊走回自己座位一邊悄然注視著這一切的太平帝滿意地嘴角翹起。
等太平帝坐定,繡衣令就開始將自己一路搜集情報,然后趕去萬妖谷,成功見到妖祖,并且最終談定合作的事情說了。
當太平帝聽到妖祖一再裝傻充愣,就是不接繡衣令的話時,雖然明知道最終結果,還是忍不住緊張起來;
當他聽到妖祖最開始提出那個條件,忍不住一拍桌子,大喊著不可能,然后被繡衣令重新勸著坐下;
而當他聽到妖祖笑容玩味地說著也沒不讓還價時,心態徹底失衡,微微抽著嘴角看著繡衣令,由衷感慨道:“愛卿真的辛苦了。”
繡衣令繼續將情況說了,然后拱手道:“最終,臣與妖祖商定,將云陽州、天益州,兩州之地一年的賦稅交付于妖族,同時在三個月內,朝廷不干涉妖族在云陽州的擴張,但同時妖族亦不得襲擾云陽州人族城池。以此為代價,妖祖將配合我們,在一個月內擊殺陳三更。”
“好!好!好!”太平帝的眼中亮起希望,繡衣令口中所言的代價并不算小,但他完全覺得劃算。
在他的心里,早就有一個深植的念頭,那就是大端趙氏在這個天下遇見的一切問題都是來自于這個出現得莫名其妙,又強大得莫名其妙的陳三更。
只要將陳三更絞殺,叛軍不攻自破,朝廷威信自歸,天下安定將在他手中輕松握住。
屆時,他就不是一個僅存三代的亡國之君,而是一個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于將傾的中興之主!
“你再細細說說,還有沒有什么要稟報的。”
“沒了,事情就是這樣。”
萬妖谷的某個山頭上,紅發妖祖迎風而立,看著對面的黑衣魔神和鬼帝。
鬼帝沉吟道:“朝廷主動找來,想與我們一起對付陳三更,如果此事為真,的確是一件好事。朝廷畢竟是這個天下的實際掌控者,許多資源比我們要熟悉,不管是設伏也好,用計也罷,回轉的空間都比我們要大得多。”
黑衣魔神卻冷笑一聲,“妖祖,咱們如果真的要一起坦誠做事,該說的話還是要說明白吧!藏著掖著算怎么回事?”
妖祖面露疑惑,“魔神這是何意?”
黑衣魔神淡淡道:“朝廷主動伸脖子過來,你會不宰上一刀?既然宰了,又要拉我們一起出力,你再吃獨食恐怕不合適了吧?”
鬼帝也裝作后知后覺地驚醒,猛地看向妖祖。
實則他早已想到了這一層,只是這樣頗有些斤斤計較又容易得罪人地話,終歸是女人來說合適點,而魔神也的確沒讓他失望。
“魔神此言卻是誤會吾了。”
妖祖笑了笑,“若是平日,不消說,吾自然會狠狠宰上一刀,但如今,吾還真并未如此做。”
他看著二人,面色誠懇,語氣真誠,“如今吾等的當務之急是什么,是要殺掉陳三更,然后自由地施展自己的抱負與野心,這一點,二位都跟我一樣,所以我們才會聚集到一起。不僅僅是因為陳三更出乎意料地強大,能夠威脅到吾等,更因為吾等如今的時間不多。”
他豎起一根手指輕輕指了指天上,“二位總不會覺得他們會無動于衷吧?”
“吾等需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了陳三更這個麻煩,然后盡快將該做的事情做了。至于后面,朝廷能對吾等構成什么威脅?到時候吾等想要什么他們敢說個不字?反倒是如今若是將他們壓榨得慘了,他們不配合吾等了,這不平白降低吾等之勝算?”
“事分輕重緩急,此番吾還真未向朝廷要過一絲一毫,一切以解決了陳三更為要,至于今后,還是那句話,吾等三人,各憑本事。”
他拱了拱手,“吾所言句句為真,請二位務必信吾。此番對敵,還需吾三位坦誠相見,”
“妖祖言重了,我是信你的。”鬼帝微微一笑,率先表明了態度。
黑衣魔神哼了一聲,雖未開口,但點了點頭。
妖祖慨然抱拳,“多謝二位!”
他右手一揮,一張極其精細的山川地形圖虛浮在半空,“那么,吾等現在就來仔細商量一下,接下來如何讓這個陳三更身死道消吧!”
“身死道消雖是人間慘事,但后繼有人至少可以聊作寬慰。”
青眉山的山巔小院外,秦翰負手而立,望著下方那個在眾人簇擁中緩緩登山的身影,輕聲開口。
那正是和陳三更一起返回青眉山,被鳳皇等長老隆重迎接的洛青衣。
站在秦翰身旁的陳三更,目光卻停在洛青衣臉上止不住的淚水上,暗自心疼,問道:“師父覺得,青眉山應當如何做?”
秦翰想也不想,或許又是早已想好,開口道:“什么都不用做,靜觀其變。”
陳三更思索了一陣,頷首認同道:“天地大變,風云驟起,青眉山方才失去了領袖,更有妖祖窺伺一旁,若能獨善其身,雖然可能錯失一些機緣,但亦不失為一個極好的結果。”
“你想太多了。”秦翰轉頭看著他,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意思是因為有你給他們當牛做馬,他們當然可以什么都不做。洛靈均生了一個好女兒啊!”
陳三更一愣,旋即苦笑一聲,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
當牛做馬,只需給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