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監工望著眼前的少年,一臉匪夷所思的表情。
“墾地為畦,人工曬鹽,其中搭配淡水以提升食鹽的質量......于雙,你真的知道你自己在說什么嗎?”
于雙點點頭,一臉認真地望著監工。
“老張,我沒跟你開玩笑。”他深吸一口氣,激動地說道,“如果這個真的像是我想的那樣,整個三河村,不,整個銅中鎮都發達了!”
“別擱外面叫我老張。”張監工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一把將于雙推開,“小混崽子,你爹媽去世后我養你這么大,天天不學好,整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屁用沒有。
“還有那什么,你之前說硝石可以放在竹筒里射出去,打仗的話用來替換刀劍......你扯什么犢子呢?”
張監工一邊說著,抓住于雙的領子,一邊拖著他大步向著海邊的鹽田走去,嘴里絮絮叨叨地罵著:“你啊,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干活,等咋倆錢攢的差不多了我就送你去城里讀書,到時候你在那邊好好學習,真學點本事,爭取早日出人頭地,懂了嗎?”
“不是,你就信我這一次。”于雙急忙上前拉住張監工的胳膊,“就這一次,如果不成功,那我一定好好干活,從此以后堅決不整這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張監工停下了腳步,疑惑地望向于雙。
這番話對他來說似乎還有一番誘惑力,這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大叔皺著眉頭,揪了揪自己的頭發,有些糾結地瞟了一眼于雙。
良久,他似乎終于下定了決心。
“行,”他簡短地說道,“我就信你最后一次。”
于雙興奮地叫了一聲,被前者狠狠地瞪了一眼。
“村東頭有塊廢棄的鹽田,到時候咋倆晚上叫幾個人,偷摸著過去。”張監工湊到耳邊小聲說道,“給你一個月時間,提前說好,要是這次啥玩意兒也沒整出來,你就再也不許擱我面前整這些幺蛾子。”
少年大大咧咧地一笑。
一個月后。
銅中鎮,三河村,原廢棄鹽田。
張監工望著這一片鹽池,后退兩步,震驚到無以言表。
他砰地一聲坐在了地上,重重喘著氣,望望旁邊同樣是一臉興奮和驚訝的少年,又指指身下的鹽田,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鹽池底部,有滿滿一層厚厚的結晶鹽粒,白花花,像是冬日里的頭場雪。
“于雙,你他嗎真行!”張監工從地上跳起來,猛地抓住少年的肩膀,“六天,只要六天就成了這一茬鹽,你他嗎可真是能耐了啊。”
少年只是呆愣在那里,咧著嘴,傻樂著,像是個從家中逃出來的癡呆兒。
“老張,你看見了嗎?”
張監工興奮地叫道:“什么?”
“錢,這全是錢。”于雙轉過身,突然猛地對著張監工大吼一聲,“老張,我們發財啦!”
張監工哈哈大笑,猛地抱住了于雙,兩人在這片鹽田處,像是兩個瘋子一樣傻樂著。他知道,只要自己將這消息層層上報給知縣,知縣查明后再繼續上報,一層一層,這驚天大的發現中將會傳到殿下的耳朵里,到那時,哪怕根本不用加官進爵,若是龍顏一悅,賞賜就將讓他們好幾輩子都衣食無憂。
傳統的曬制方法需要好幾倍的時間,而且所產出的數量不穩定,失敗概率高,質量也經常有所欠缺。但于雙這個新的思路和方法,注入一定的淡水比例,不僅僅效率將會大幅度提升、只用五六天便是一池鹽的誕生,質量也看起來要比之前的方法好上許多。
張監工搓著手,臉紅的像是喝多了酒,他對著于雙說道:“走,我去鎮上買點黃紙,咱上山,給你爹娘敬杯酒。”
“不著急,你現在就把這個消息向上面稟報。”于雙擺擺手,“快,到時候不小心讓別人發現,小心搶了功勞。”
張監工愣了愣神,旋即點了點頭,說道:“也好,那這樣,你先回村通知大家,領他們來這里看看,我現在立刻去官府找知縣,親自跟他說明你的新方法。”
于雙點點頭,對著張監工揮了揮手,向著三河村的方向飛快跑去。
他一邊跑,一邊興奮地揮著手,于雙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傻事,奔跑帶來的狂風夾雜著森林泥土的清醒氣息,他感覺臉龐很熱,身體發燙,像是黃昏里躍出海面的大魚......他很快樂的傻笑著,在森林中愉快地尖叫。
三河村的村民一開始并不相信他的話,覺得這不過又是于雙這小子另一次不知道在亂吹些什么而已,不是第一次的事了。
但是這次事情又好像不一樣,和之前竹筒射出硝石或是什么機關鎖頭的事情不一樣,村里絕大部分人都在鹽場工作,聽到他的描述后也難免有些心動,有幾個年輕人便將信將疑,和于雙一起去了趟海邊的鹽田。
等他們回來后,整個村子都沸騰了。
村里的人在了解于雙這次究竟弄出了個什么東西后,甚至表現的比他還興奮,或者說其實也沒弄明白怎么回事。但這不礙事,三河村的村民基本上過慣了半輩子的苦日子,突然讓人知道于雙這小子可能要發財,一個個開心地像是打了雞血。
雖然不是自己搞出的什么墾畦什么澆曬法,但大家都是村里人,平時關系也不錯,到時候要真是發達了,也估計能照顧照顧自己家鄉這些人。
“怎么了?”
一聲清亮的聲音傳來。
眾人順著聲音的方向望去,順著村子的土路,盡頭,一人身著白袍,笑瞇瞇地站在道路的盡頭。
姜陽望著眾人,道:“這么開心,今天是什么日子,我怎么不知道?”
村里人一看見衣服,明白了是白云門的小仙人,皆微微驚呼一聲,低下頭,稍微讓出了點距離。
除了于雙,他開心地揮了揮手,向著少年跑了過去。
“姜陽。”他來到少年身邊,開心地說道,“猜猜看,我搞出了什么東西?”
與他年齡相仿的姜陽微微苦笑,道:“什么,別跟我說又是上次那個能養蟲子的東西,我可不陪你搞那一套了。”
“怎么可能。”于雙激動地笑道,擺擺手,“我猜你肯定想不到,就這幾天,我研究出了一種制鹽的新方法。”
姜陽樂了。
“新方法?”
“對。”
“這玩笑不好笑,”他淡淡地說,俯視著于雙,“開這種玩笑,不像你的風格啊。”
“我沒在開玩笑,”于雙擺了擺手,嗤笑一聲,“走,你要是不信,我親自帶你去看看。”
他沉默了,一段時間,也許有好幾十秒,什么表情都沒有。
“也好,既然你都這么說了。”
姜陽輕輕說道。
斑駁的樹影在他眼里打下妖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