俆安抓著蘇言的肩膀,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空中不斷跳躍著,接著月光通過幾次白光折射,兩人的身影便出現在了遠方。
穿過一片廣袤的荒原,山丘上的樹蔭下有一棟小巧的房屋,俆安一言不發,她向后望了望,確認宋陽秋沒有追來后,便領著蘇言走進了屋里。
說是領,但其實蘇言已經沒多少力氣了,身體上的傷口還不斷往外刺血,俆安半拖半抱似的,終于把他弄進了屋。
她把蘇言往床上一丟,氣喘吁吁地靠著墻邊坐了下來。
“你剛才在干嘛?”她深吸一口氣,說道,又重復了一遍,“你剛才在干嘛?”
蘇言躺在床上,疼的哼哼了兩聲。
“在打架啊,看不出來嗎?”
“我當然知道在打架。”俆安猛地沖上前,揪住了蘇言破破爛爛的衣領,“那是誰,山海樓的宋陽秋?”
蘇言點了點頭,道:“你知道他?”
“我當然知道。”俆安嘆了口氣,松開了蘇言的衣領,“有人曾告訴我三十年前有一條名為黑潮的龍大鬧京城,至此之后失蹤不見,那大概就是那人了。不過盡管如此,我也是第一次看見真龍現形。”
她說到這里,心有余悸地望向依舊漆黑的天邊。
“那就是九境的威壓嗎?”
蘇言點了點頭,看了看自己不斷淌血的傷口,“是挺麻煩的。”
“麻煩?”俆安皺起眉頭,“你和他打起來竟然還沒死,你到底是誰?”
蘇言愣了愣。
“準確的說,我可能死過......不過這不重要,我身受重傷,他人身被毀,也算是兩敗俱傷了吧。”他無奈地甩了甩手,“沒追過來就好。”
俆安臉色看起來有些難看,她用一種全新的眼神重新審視著蘇言,就像是在看一個非人的妖怪,嘴里念念有詞:“能和一個九境的打,和那個宋陽秋打在一起......”
蘇言的實力不僅超乎了她之前幾個手下的想象,更是超乎了自己的預料,她本以為自己要殺的人最多不過是七境罷了,畢竟十五六歲的年紀,再厲害能厲害到哪去呢?
可是沒想到,眼前這個嘻嘻哈哈了幾天的人,竟然能和一名山海樓的御林打的有來有回。
蘇言望向俆安,苦著臉笑了笑,面色慘白。
“其實它現了龍身,我真不一定還能打過了。”他感激地說道,“謝謝啊,多虧你來救我了。”
他這話像是戳到了俆安的痛處一樣,后者猛地站起身,胸口那里像是被刺了一下。
她本來沒想救蘇言的。
她奉行著主上的旨意,最終是要殺了他,不管死在哪、怎么死,蘇言只要死了就行。
可是當她經過荒野,看到那一刻時,身體不由自主地就動了起來。
俆安面色煞白,她表情僵硬的像是灌了鉛一樣,臉皮抽了抽,沒有說話,只是凝望著床上蘇言的眼睛,感覺心臟不受控制地在胸口劇烈跳動。
蘇言有些尷尬地挪了挪身體。
“那個,你有沒有穿的什么的?”他小聲說道,“你看我這衣服基本都被打爛掉了,你看兩眼就得了,怎么還一直盯起來了......”
俆安眨了眨眼。
她轉過身,用腦袋頂著墻,重重地嘆息一聲。
心中那股詭異的情感終究戰勝了理智,俆安給蘇言拿了身比較寬大的長衫,讓他湊合湊合先穿上,自己又掏出幾瓶裝在瓶瓶罐罐里的藥,一言不發地搬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給蘇言包扎傷口。
她看起來臉色難看的很,就像是在面對自己的殺父仇人一樣。
感受到冰涼的藥膏敷在傷口處,蘇言倒吸一口冷氣,表情皺在一起。
“嘶,疼啊——”
“忍著點。”俆安沒好氣地說道,又狠狠把藥涂多了一點,“你都和頭龍打架了,還怕上藥這一點疼?”
蘇言吐了吐舌頭,趴在柔軟的床鋪上不再說話,任由俆安給自己包扎傷口。
他望向四周,小屋不大,簡單的不像是一個女孩子的房間,沒有胭脂沒有各類首飾,只是簡簡單單的桌椅床鋪,床頭一面普通的鏡子,幾件一模一樣的黑衣掛在屋子另一邊的衣柜,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東西。
蘇言想了想,望向俆安,試探地問道:“嗯......我們這是在哪?”
“我家。”俆安簡短地說道,說完后卻又猶豫了一下,補充道,“倒也不能這么說,只是住的地方而已。”
她想了想,見蘇言不再說話,輕輕挑起眉頭。
“很無聊,是吧。”她說,“這么樸素,一點都不像是個女孩子的閨房。”
蘇言認真地搖了搖頭。
“這不是很符合你嗎?”他笑了笑,“多可愛啊。”
俆安愣了愣,她涂藥的手停滯在半空中,像是再無法存進一步;她望向蘇言那純真無暇的眼神,只感覺就算不照鏡子,也能感覺臉上像是燃燒起來一樣。
蘇言疑惑地眨了眨眼。
“你怎么臉紅了......誒呦,輕點。”
他說到一半,便被俆安涂藥的手打斷了回去,后者紅著臉,摁著蘇言的頭,不讓他看向自己。
“不許轉過來。”
“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讓你別瞎看你就別瞎看。”
“哦......”
蘇言無奈地躺在床上,戰斗的勞累瘋狂席卷上來,他打了個哈欠,感覺眼皮格外的沉重。
過了一會,輕微的鼾聲漸漸傳來,俆安默不作聲地涂完了藥膏,她擦了擦手,望向睡得很香的蘇言,輕輕把手放在了他的脖子上。
感受到肌膚的溫度,皮膚下血液的流淌,俆安只覺著心中那種害怕的感覺再度涌上心頭。
殺了他......
有個聲音在耳邊徘徊,像是惡魔的詛咒。
殺了他......
想想你的姐姐,計劃成功后,我將復活她......
俆安臉上失去了最后一點血色。
蘇言很強,強的超乎她的意料,強到能和一個九境的龍打成那個樣子;而若是等他清醒,那自己就失去了現在唯一的機會,一個能徹底殺死他的機會。
現在他受了傷,毫無防備,沉沉地睡著......
俆安輕輕閉上眼,靈氣在手臂中慢慢蠕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