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視臺高層會議還在繼續。
雖然這件事就是昨天下午發生的,但電視臺人多口雜,不可能有真正的秘密。
昨天晚上陳建新拿著帶子去找鄭臺長的時候,已經被有心人知道了。
于是今天凌晨兩點鐘的時候,路仁賈接到了錢老板的電話。
想到昨晚錢老板的托付及許諾,路仁賈組織了一下語言,開口道:“臺長,這個事我們只是單方面了解了,還不知道事情全貌。并且為什么陳副臺長剛好在現場?”
陳建新聽了,正要解釋,卻被鄭臺長擺擺手制止。
鄭臺長看了路仁賈一眼道:“建新的事,我剛才說了,剛才那一家三口是他同學的家人......”
“他同學是誰?”路仁賈打斷了鄭臺長的話。
不過說完后有些后悔,因為他知道鄭臺長對于電視臺的掌控力度,他這樣挑戰權威不太明智。
鄭臺長卻沒有生氣,看著路仁賈道:“建新的同學跟咱們一樣,是媒體人,做戰地記者失蹤了。這樣的人,堪稱烈士!”
說到最后一句,鄭臺長忽然提高了調門。
“建新的同學家人的確是想求助于他,但誰也沒料到,對方竟如此囂張!建新也被打了。”鄭臺長指著陳建新的側臉繼續道。
“至于你說的我們不了解全貌。小路,我們只報道我們看到的,至于是非交給觀眾評判,是否犯罪就要讓執法部門說了。”
以前要么稱仁賈,要么稱路副臺長,今日鄭臺長對他的稱呼忽然變成了‘小路’。
這番話說完后,房間內再無聲音。
鄭臺長也坐在椅子上發了一會呆后,忽然‘啪’的一聲用力的拍了桌子一下“直賊娘!編輯部,今天一天剪出來,晚上就播!散會。”
多年不罵人了的鄭臺長又爆粗了。
主管編輯的忙應道:好。
路仁賈還想做最后一次努力,看著已經起身的鄭臺長忙道:“臺長.......”
話剛出口,鄭臺長就一揮手打斷道“小路,社會新聞這一塊你先交給建新吧。”
路仁賈呆立當場。
陳建新卻站了起來,跟著鄭臺長走出辦公室,臨出門時轉頭用腫著的側臉對路仁賈笑了一笑。同時心中也在感嘆老臺長有先見之明,如果不是按照他老人家說的把王猛和鄭道的片段剪掉,路仁賈肯定要借此生事。
眾人都出去后,剩下小鐘在辦公室內收拾東西。
想著剛才看到錄像帶,小鐘心里就覺得不舒服,像是在心頭上壓了一塊石頭般難受。
......
青萍起于微末,巨浪始于微瀾。
風暴已現端倪。
沈君諾母子三人在事發當晚回到了兩百里以外的家鄉,有點落荒而逃的感覺。
現在趙家寧已經不再考慮林地的事了,甚至已做了放棄的打算,但仍怕對方窮追不舍。
看著一身傷痕的兒子,趙家寧有些后悔當時聽從了兒子的建議。
而沈君諾又是另一番心思。
現在能做的全做了,甚至下午被拽起的某一個瞬間,沈君諾想到了生死......他不怕死,因為已經死過一次了,好像也沒什么。
但他怕自己什么也改變不了,怕妹妹和母親依然躲不過那些不幸,重踏舊日的窠臼。
這種無法掌握命運的滋味,委實不好受。
此時所有謀劃都實施了,至于結果是否能盡如人意,除了等待,別無他法。
這次事件也給沈君諾敲響了一次警鐘,使得他那點重生人士的優越感蕩然無存。
前世沈君諾能經營起一家像模像樣的傳媒公司,自然知道一切計謀都要建立在棋逢對手,實力相當的基礎上才能施行。
如果差距過大,就像遇到李三癩這種一力降十會的粗暴打法,一切謀劃都抵不過拳頭。
最不應該的是讓家人以身犯險,沈君諾反思到。
第二天早上,沈君諾睡了一晚后,臉腫的不成樣子,兩只眼睛只剩一條縫,臉蛋上盡是皮下毛細血管斷掉后的充血。
趙家寧額頭上則鼓著一個大包,就連沈伊諾的兩瓣屁股上,也一團淤青。
趙家寧看了一家人的慘狀,便給兩個孩子各自請了假,帶上一雙兒女去了醫院檢查。
檢查結果出來,趙家寧和沈伊諾都是皮外傷,沒什么大礙。
但沈君諾右側第6、第7根肋骨都出現了骨裂的影像。
不過好在沒有出現凹陷性骨折,且沈君諾年紀小,骨骼愈合的也快,省了做手術。
在醫院貼了幾條起固定作用的醫用膠帶后,就回家靜養了。
于是,處于風暴中心的一家人,反倒是暫時平靜了下來。
隔天中午,在沈君諾的召喚下,王猛、鄭道和陳懷瑾來到沈君諾家里。
陳懷瑾來時不止帶了這兩天的上課筆記還帶了一玻璃罐親手疊的星星當做生日禮物送給沈君諾,而王猛和鄭道兩名糙漢子自然想不起這些。
趙家寧洗了水果端進來后,就把房間留給了孩子們。
沈伊諾卻不愿意離開,有座位也不坐,非和陳懷瑾擠在一張凳子上。
簡單寒暄幾句,沈君諾倚在床上對王猛道:“猛哥,以后身上不要隨便帶匕首了......”
王猛悶頭不做聲,也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沈君諾只能繼續道:“就算是為了我,也不值得你去坐牢.......”
這句話有點重,王猛歷來又是扮演著大哥角色,于是氣氛突然尷尬起來。
“你知道么”王猛開口后又沉默了,似乎在組織語言。
“我媽很早就離開這兒了”王猛沒頭沒腦說了一句。
“我爸顧不上我,中間有幾年我過冬都是穿的拖鞋”不太善于表達的王猛又頓了一下。
“我六歲到十歲的棉鞋都是你媽給我買的,那時我就想,以后我一定要報答她。”王猛一口氣說了這么多,很罕見。
“所以,你們家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君諾和王猛擁有相似的不幸家庭,但比起他來,沈君諾無疑又幸福了許多。
略帶沉重的話題又讓氣氛凝重起來。
“等我掙錢了給你補一顆大金牙”有心活躍氣氛的沈君諾說了句玩笑。
“不說這些了,來點開心的。”沈君諾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用報紙包好的方塊塊。
“這是在余州賣迷彩服的錢,本來是15466,扣了租車錢還有15166”沈君諾說完又從褥子下摸出一沓“這是在家里賣掉205套的錢,5125塊,加一起一共20291......”
“咳咳咳”正在啃蘋果的鄭道嗆了一下,氣喘勻了以后訝道:“這么多?”
沈君諾沒接鄭道的話茬,繼續道:“扣除9000塊的本金,掙了11291塊,分四份是2822塊7毛5分。”
“嗯?四份?”
幾人還沒消化完沈君諾話里的意思,沈君諾已經用極快的速度點好了2800塊一份的鈔票。
“2800再加100塊的本錢,一共2900,猛哥的。”沈君諾把一沓鈔票放在床沿。
“2800加500,這3300是道哥的。”
“2800加8400這是可人的......剩下91塊咱們改天吃大餐去”這一沓有點厚,沈君諾用黃色皮筋繃緊了才遞過去。
“咳”沈君諾清清嗓子繼續對懵逼的幾人道:“其實這樣不太公平,畢竟本錢多少出的不一樣,這次要謝謝可人。”
鄭道拿起鈔票放在鼻子旁聞了聞傻笑道:“我還以為你是借的呢,想不到還有分紅。”
“可是,君諾哥你不是正湊錢交房產契稅么......”
陳懷瑾擦了擦因看到沈君諾慘狀而流下的眼淚,擔心地問道。
“我再想辦法,難不住我。”沈君諾似乎信心十足。
“還是先解決你的問題吧,我不著急用錢的。”陳懷瑾把面前的鈔票推了回去。
“本錢我拿走。”王猛抽出100塊,也把錢推回去也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然后,在王猛的注視下,鄭道心疼地抽出了500也把剩下的錢也放回了床上。
“那也用不了這么多”沈君諾把陳懷瑾的錢遞了回去。
看到對方還要推辭,便道:“到時還不了你,難道要我肉償么。”
陳懷瑾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又是在這個相對保守的年代,聽了這話瞬間從脖子到耳根都紅了起來。再也顧不得推辭,連忙接了過去。
三人離開后,正收拾果核的沈伊諾一彎腰,口袋里噗撻掉出一摞錢來。
“咦,這不是可人姐姐的錢么?”沈伊諾看著鈔票上的黃色皮筋奇道。
沈君諾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但看了看錢的厚度不由搖頭苦笑“這傻丫頭,怎么著也得把本金先拿走啊......”
出了沈家院門。
陳懷瑾站在門口直直的盯著鄭道。
鄭道被看的發毛忙賠笑道:“懷瑾有事么?”
“都怪你”陳懷瑾皺著眉頭“君諾哥以前從不這樣,肯定是你教的他油嘴滑舌.......”
“我.....我.....我.....你......你......你”比竇娥還冤的鄭道語無倫次跺腳道:“你怎么能憑空污人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