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諾一人站在這群少年面前。
坐在長椅上的陳懷瑾也不使小性子了,小臉上猶自掛著淚痕起身著急地尋找王猛和鄭道,卻看到王猛正帶著鄭道已經加速往這個方向滑了過來。
“劉東你干嘛?”
王猛滑到人群后方,直接霸氣地扒開外圍的幾個人,停在了人群中央。
正準備動手的劉東,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一回頭看見了王猛。
“喲。猛哥你也在呢。這小子不長眼,我教訓.......”
“這是我兄弟,那是他的女朋友。”
王猛直接打斷了對方的話,指著沈君諾說了兄弟,又指向陳懷瑾說了‘兄弟的女朋友’。
陳懷瑾聽了這話,一張臉登時變成了熟螃蟹色,但也知道現在這個場合不是否定的時候。
“這樣啊,不過你兄弟剛才可是對我動手了啊。”
劉東遺憾地從陳懷瑾身上移開目光,看向王猛后道。
“那你打我兩下?”王猛盯著劉東東道。
“猛哥說哪的話,哈哈,今天到此為止。”
劉東故作大氣地擺了擺手。
“猛哥改天喝酒啊。”臨走劉東又對王猛道。
眼見一場沖突消弭于無形,站在后方的劉瑞咬牙切齒地躲進了人群中。
這還真不是一場偶遇。
開除后在家被關了一個多月的劉瑞,過年才被放出來。
結果在溜冰場外看到了沈君諾幾人。
劉瑞在沈君諾身上吃了大虧,肯定也有了點長進。
于是劉瑞找了一個本家堂哥,把對方和一幫兄弟引來了溜冰場。
還沒等劉瑞張嘴請求,劉瑞的堂哥劉東就看上了哭的梨花帶雨的陳懷瑾。
就在劉瑞等著看好戲的時候,卻被王猛攪黃了......
發生了這樣的事,幾人都沒了玩下去的興致。
“劉東家里兄弟多。”
四人出了溜冰場,王猛說起了劉東的背景。
“對了,劉瑞是他的本家兄弟。”
王猛的話讓沈君諾想起剛才好像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背影。
但這種事沈君諾也沒太放在心上,便拋在了腦后。
卻不知,后來因為劉瑞差點釀出一場大禍。
四人回家屬區接了沈伊諾出來吃晚飯。
晚飯過后,臨到三人與陳懷瑾分別的路口,王猛一把摟住鄭道的肩膀,然后對沈君諾道:“你送懷瑾,我們上網。”
沈君諾兄妹送陳懷瑾回去的路上,兩位少年一直沉默著,唯有沈伊諾一手牽著哥哥一手牽著姐姐,走在中間嘰嘰喳喳個不停。
直到走到了工人路路口,陳懷瑾忽幽幽道:“到工人路了。”
“嗯?嗯!”
短暫的迷惑后,沈君諾明白了陳懷瑾的意思,也記起了二人關于這條路的共同記憶。
縣一中他們這一波出生的孩子里女孩比較少,再加從小和沈君諾親近,陳懷瑾總是隨著沈君諾和一幫男孩子玩在一起。
但稍大一點后,男生就不愿帶著她這個愛哭鼻子的小尾巴了。
連帶屢屢護著她的沈君諾也受到了排斥。
一年冬天,再次受到排擠的陳懷瑾抹著眼淚往家走,沈君諾從旁護送。
當兩人走到工人路路口時,陳懷瑾因為哭著沒看清楚路,踏空掉進了一個沒井蓋的廢棄窨井里。
當時8歲的沈君諾在井口急的團團轉,要找大人幫忙,陳懷瑾卻在井底哭喊著自己害怕。
工人路當時比較偏僻,冬夜又恰逢天空飄起小雪,周圍無一行人。
陳懷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沈君諾急惶惶又想不到辦法,干脆自己也跳了進去。
窨井其實不深,大約兩米,但對于8歲的沈君諾來說無疑于天塹。
后來經過觀察,發現井壁上嵌著鋼筋拗成的U型梯。
但直上直下的U型梯需要手腳并用才能上去,而陳懷瑾腳扭傷了,自己沒辦法上去。
在井底沈君諾嘗試背著陳懷瑾上去,但同樣年幼的他根本沒有足以支撐兩人體重的力量,爬到一半力竭滑了下來。
擔心摔下時背上的陳懷瑾先著地,下滑的過程中沈君諾一直用手死死撐著井壁,還被井壁中的殘磚劃破了手心。
兩人嘗試了幾次失敗以后就放棄了,互相依偎在井底。
止住啜泣的陳懷瑾在得到不會留她一人在此的保證后,靠著沈君諾慢慢睡著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沈君諾被一道強光晃醒。
因為太晚沒回家,已找了大半夜的兩家人終于發現了這個窨井。
手電照到井底的時候,兩家人看到的場景是——裹著沈君諾外套的陳懷瑾歪靠在沈君諾身上,只穿著毛衣的沈君諾緊緊抱著睡著了的陳懷瑾,兩個小人兒像兩條小狗一樣偎在一起,溫馨又可憐。
也就是從那天開始,陳懷瑾對沈君諾的稱呼從直呼其名變成了‘君諾哥’。
“你左手的傷疤還有么?”
陳懷瑾的話打斷了沈君諾的回憶。
沈君諾一愣,隨即明白了陳懷瑾說的是小時候在窨井里劃傷的左手手心“有,要帶一輩子了吧。”
剛才還哭唧唧的陳懷瑾聞言彎起了嘴角,像是非常滿意這條‘要帶一輩子’的疤。
三人走到陳懷瑾家的巷口,發現還有一家商店開著門。
兜兜里裝滿了壓歲錢的沈伊諾歡呼一聲就鉆了進去。
江陽縣周圍三山一水,耕地不足,自古就有著很濃的行商文化,即便是在大年初一,從下午開始,飯店、商店已陸陸續續開門了不少。
沈君諾則繼續陪著陳懷瑾往巷子深處走去。
到了家門口,陳懷瑾卻沒有進去的意思,沈君諾只得問道:“不疼了吧?”
陳懷瑾點點頭。
“進去吧”
陳懷瑾點點頭又搖了搖頭。
“怎么了?”沈君諾無奈道。
“君諾哥”陳懷瑾理清了思路,抬頭勇敢地和沈君諾對視著“我那天在余州不是要勸你大度,我只是擔心你。”
凜冽夜風中,陳懷瑾把被風吹亂的頭發理到了耳后,然后柔聲道:“不過我不勸你了,我決定以后大學讀法律,你要是做錯了什么,我幫你打官司.......”
沈君諾被陳懷瑾這番天真的話語逗笑了,于是像對沈伊諾一樣伸手揉了揉陳懷瑾的腦袋“傻丫頭......”
陳懷瑾明顯對這個類似長輩于晚輩的動作十分抗拒。
“別擔心,我沒那么傻。”沈君諾這次耐心地解釋了一句。
陳懷瑾盯著微弱光線里略顯消瘦的身影,忽然張開雙臂輕輕抱了沈君諾一下。
“君諾哥,我知道你是害怕,不過我們都快長大了,以后我也能和小猛哥一樣幫你保護寧姨和伊諾,你也要加油哦......”
陳懷瑾說完這些轉身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進去。
這個擁抱和男女之情無關,更多的是安慰和鼓勵。
閱歷這種東西,殺掉了幼稚,也誤傷了純真。
和陳懷瑾相比,沈君諾身上缺的就是那股執拗的赤子之心,他第一次生出一絲愧疚之心。
沈君諾在原地呆站了半分鐘,壓下心底悸動,轉身向巷口走去。
“出來吧,我看到你了。”
走到巷口時,沈君諾對著墻角陰影里一個鬼鬼祟祟的小身影喊道。
沈伊諾扭扭捏捏地從墻角走了出來。
“哥,我都看到了。”沈伊諾低著頭,似乎剛才看到的一幕十分羞人。
“看到什么了?”
“看到你和可人姐姐抱抱了.......”
“你看錯了”
“沒有,我看的可清楚了!”小丫頭甩著啾啾辮很認真地加重了語氣“哥,你別怕,我不會告訴媽媽的,我和你一撥,我也很喜歡可人姐姐的。”
“你確定不會和媽媽說?”
“喔~”小丫頭猶豫了一下“要是能再給我十塊錢,就確定了.......”
“咱家怎么出了你這么個小財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