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6月7日,江陽縣城全城禁鳴,學校路段實行交通管制。
牽動著無數學子的高考開始了。
上午九點,第一科語文開考。
沈君諾運氣不好,考場沒在本校,而是在縣城另一端的一所中學。
趙家寧早上五點半就起了床,做好了沈君諾和同學的早飯還不到七點。
開車陪著趙家寧回來的王猛,今天也早早等在了巷口。
出發前,王猛扭扭捏捏從口袋掏出兩根紅繩,遞給沈君諾和鄭道。
“猛哥,這也太娘了吧?”鄭道捏著紅繩嫌棄道。
王猛被說紅了臉“這是毛毛去廟里給你倆求的.”
“替我謝謝毛毛”沈君諾笑著把紅繩系在了手腕上。
看到沈君諾的動作,鄭道也接了過去。
即使在輟學多年的王猛心中,高考也是神圣的。
王猛知道高考是兄弟兩人的大日子,在余州和毛珂找了一座據說很靈的寺廟求了兩根好運繩。
為了搶到‘第一名’的好彩頭,王猛和毛珂凌晨一點就去廟門占了位置。
鄭道的考場就在縣一中,從家出門幾步就到。
而王猛則開車載著沈君諾一家去了縣城另一端。
進考場前,趙家寧把沈君諾的身份證、準考證、筆等等證件和工具檢查了又檢查。
“媽,你們回家等吧,中午我自己回去。”
沈君諾接過文具袋,坦然走進了考場。
三年積累,只為今日一搏。
到了今天,既不用緊張、也不用忐忑,除了偶有發揮失常的同學,其實大多數人都對自己的成績心中有數。
沈君諾也是如此。
答題過程,還算順利。
反正會的都答了,模棱兩可的也寫上了,不會的胡亂蒙了。
中午十一點半,考場大門一打開,門外的家長們就涌了過來。
趙家寧牽著沈伊諾擠在人群中,即使有王猛在前方開路,兩人還是被人流帶的跌跌撞撞。
沈君諾側身擠開人流,看到略顯狼狽的母親,忍不住道:“媽,你們在家等著就行了?你是怕我不認識路么?”
趙家寧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跟著人群往前擠,可看到別的家長焦急的樣子,她不由自主就跟了上去。
中午回家吃了午飯,抓緊時間午休了一下。
下午和王猛去考場時,沈君諾說什么也不讓母親帶著妹妹在考場外曬太陽了。
最后在他‘你們在外邊,我考試時老分神’的理由下,趙家寧才帶著女兒留在了家里。
下午度過了稍顯折磨人的數學考試后,第二天的文綜和外語都是沈君諾強項,6月8日下午五點,沈君諾走出考場,深吸了一口氣。
高中時代就這么結束了,似乎有點不真實
高考結束當晚,因為沈伊諾明天還要上學,王猛就開車載著趙家寧母女返回了余州。
對于高考,她表現的比兒子還要緊張。
在高考結束后至成績出來之前,是高三畢業生們最快活的時光。
這段時間還不用研究大學志愿、專業等問題,即使發揮的不好,分數出來前也不用考慮復讀與否的煩人問題。
而陡然間卸下了壓力沈君諾,忽然有些無所適從。
晚上沈君諾百無聊賴的逛著校盟網,明明無聊的很,卻熬到12點也沒有一絲睡意。
凌晨一點,沈家院門忽然被人敲響。
“叔,有事么?”沈君諾看著站在院門外的鄭利民,驚訝道。
“君諾,阿道在你家么?”鄭利民焦急道。
“沒啊,他沒在家么?”沈君諾迷茫道。
“沒,下午考試完就一直沒回家.”
鄭利民走后,沈君諾也有些奇怪鄭道去哪了。
雖然鄭道愛上網,但從來沒有不打招呼凌晨時分還不回家的先例。
照鄭利民的脾氣,這小子少不了一頓打。
果然,凌晨兩點,鄭道家的院子隱約傳出罵聲。
“到底去哪了!”
“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多大了!”
鄭利民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在寂靜的家屬院,只間隔了幾十米的沈君諾還是聽得清清楚楚。
沒像往常一樣聽到鄭道的辯解,沈君諾有點不放心,便穿衣來到鄭家門前。
“兒子啊,你這是又和誰打架了?快說啊,別讓你爸生氣了”
門外,沈君諾聽到了鄭道媽媽擔憂的聲音。
依舊是只有鄭利民夫婦的聲音
沈君諾敲響了院門。
鄭道媽媽開門看到是沈君諾后,躊躇一下還是讓沈君諾進來了。
沈君諾剛走進院子就看到了客廳中鄭道跪著的背影。
走近后,發現鄭道臉頰青紫一片,沈君諾吃驚的望向鄭利民。
“咳咳”鄭利民知道沈君諾誤會了,便不悅地解釋了一句“不是我打的,回來時已經這樣了.”
跪在地上的鄭道,上身挺得筆直,目無焦距的望著地面,對沈君諾的到來沒有一絲反應。
這樣的表現大異于平常,鄭利民是個暴躁脾氣,從小就被打油了的鄭道不會這么乖乖受罰。
“道哥?”沈君諾輕喚了一聲。
鄭道這才轉過頭,像是才發現沈君諾,擠出了一絲難看的笑容。
“你這是怎么了?”沈君諾指著鄭道臉上的傷問道。
鄭利民夫婦關切地望向兒子,期望兒子的發小到來后能問出一些端倪。
鄭道聞言,張了張嘴,卻又沉默了下來。
鄭利民見狀,抬腳踢到了鄭道的屁股上。
鄭道不躲不閃,哼都沒哼一聲
沈君諾趕忙勸住鄭利民“叔,你別急,今晚讓道哥去我家睡吧”
其實鄭利民夫婦很擔心鄭道今天奇怪的表現,但身為父親的威嚴讓鄭利民做不到溫聲細語的詢問,鄭媽媽看了一眼生著悶氣的丈夫,悄悄上前拉起兒子,然后把兩人送出了院門。
“君諾,你幫阿姨開導開導阿道,就算考的不好,也沒什么,千萬別想不開.”
院門外,鄭媽媽交待沈君諾。
回到沈家,沈君諾拿了兩罐啤酒,和鄭道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今晚怎么了?”沈君諾打開啤酒,抿了一口。
鄭道依舊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也別埋怨你爸打你,咱們這個年紀,凌晨兩點臉上帶傷回家,有幾個家長能做到心平氣和?”
沈君諾的勸說,引來了鄭道不滿的眼神。
“其實吧,有時候我挺羨慕你的.”沈君諾靠在沙發上,輕聲說道。
鄭道這才抬起了頭。
他自然知道沈君諾的家庭情況,也明白沈君諾的意思。
“君諾”鄭道想安慰沈君諾。
卻被沈君諾揮斷“說你吧,今晚你去哪了?”
“我和李霜在一起.”
“臉上的傷是怎么回事?”沈君諾敏銳地發現鄭道的稱呼從‘霜兒’變成了李霜。
“被她男朋友打的”
“呃”沈君諾迷糊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男朋友?那你是誰.”
“我也是”鄭道低頭,羞憤讓他的臉色通紅。
“臥槽!你被綠了???”沈君諾驚的站了起來。
“別激動,別激動”鄭道反而拉住了沈君諾“他男朋友比我傷的重”
“到底怎么回事?”沈君諾追問。
“她有個談了三年的男朋友,今晚.”鄭道猶豫了一下“今晚我在賓館開好房,準備給李霜講講國際形勢以及冷戰背后的深層原因”
“he腿”沈君諾啐了鄭道一口,已經猜出這是一出被捉奸在床的戲碼了“你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么?”
“當然不知道!”鄭道激動道:“再怎么樣,我也不會當小三啊”
沈君諾瞄了鄭道一眼“這么說是你把人家綠了這也不算吃虧。”
鄭道悶聲道:“我怎么也沒想到霜兒竟是這種人”
“難過了?”沈君諾把啤酒湊過去和鄭道碰了一下“難過就在我這兒哭一下,不丟人”
“哈哈哈,說屁呢”鄭道不屑道:“大丈夫何患無妻,怎么會為這點小事哭!”
“好吧,你沒事就行。”沈君諾聳聳肩。
第二天上午,兩人睡到十點才起床。
鄭道拆了新牙刷去洗手間洗漱。
著急上廁所的沈君諾等了十分鐘還不見對方出來,便拉開門走了進去。
不想,鄭道抓著牙刷站在洗手間的盥洗鏡前,正淚流滿面.
“道哥,怎么了?”
鄭道舉起手中的牙刷,猶自勉力保持著最后一點倔強,但止不住的淚水卻出賣了他“他媽的,牙膏擠多了,浪費使我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