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君諾向文森問出那么一句話,有試探也有難以自抑的情緒。
但文森能在那么短的時間內就迅速、準確的說出‘沈’來,讓沈君諾更篤定他和沈明遠一事脫不了干系。
試問,誰能牢牢記住一個18年前只相處過十多天的人?
除非,當年曾對對方做過某些刻骨銘心的事..
但是,即便薩納街頭亂像頻生,沈君諾也不可能做出當街S人的事。
晚上,三人又在會議室交流了一下意見。
“最近半個月,實行了燈火管制”
楊金虎把蠟燭在桌上粘好,給黑燈瞎火的會議室帶了一點微弱光芒。
坐在黑暗中的周明忽然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老弗留下的‘證據’是關鍵,能找到證據說不定就能找出老弗遇害的原因。”
“老弗遇害現場早被翻了八十遍了,就算有證據,肯定也不在哪”
雙腿翹在會議桌上的沈君諾道。
“反正老弗的事和今天那幫人有關系。”
楊金虎說的算是廢話。
今天去了現場一遍,三人唯一能確定的就是這個。
‘噼啪’
沉默中,燭火爆開。
“不是說老弗去北部時,有位向導么?”
沈君諾望著如豆燭光忽然道。
周明聞言也看向了楊金虎。
“嗯,向導是一位本地員工推薦的,但具體是誰我不知道”
楊金虎本來一直駐扎在羅比,他是在老弗遇害后才來到薩納的,對當地人事不熟悉很正常。
沈君諾想了一下,站了起來“走,我們去人事部翻翻資料。”
“對啊!”周明馬上跟著站了起來。
楊金虎擰亮戰術電筒,跟了上去。
在人事部封存的文件柜里,果然找到了員工花名冊,里面不但有姓名、年齡等基礎信息,還有聯系方式及家庭住址。
后邊的半個小時里,沈君諾和周明輪流給員工打去了電話。
但結果卻讓人大失所望。
夏天傳媒在薩納的分支機構剛剛成立一年多,本地員工50多名。
家在薩納的有19名,但只聯系到了5人,且當初推薦向導的員工不在其中。
沈君諾看了看手表,剛剛晚上9點,當即決定要按圖索驥,前往員工家中。
卻被楊金虎攔住了“不行,晚上太危險,你以為這是國內么!”
來到一個陌生的戰亂國家,需要尊重專業人士的意見,沈君諾只能靜待天明。
武小七今年25歲,是駐菲華夏籍教官中最年輕的一個。
早晨,剛接替了警戒任務的他,看到鐵枝大門外,一個身材壯碩的白人男性往院內東張西望。
“這里是私人領地,你要干什么?”
武小七用蹩腳的英語問道。
對方聞言,隔著鐵門打量了武小七一陣,然后面帶笑容對武小七做出了一個扣動扳機的動作.
雖然已經退役,但以前畢竟是戰士,這個動作可是具有侮辱性的。
想要沖出去的武小七被楊金虎攔了下來。
盡管心中不忿,但服從命令是天職,武小七氣的咬緊了牙關.
“是昨天下午那群人中的一員”
楊金虎走到沈君諾身旁低聲道。
目睹了剛才那一幕的沈君諾,知道楊金虎說的門外挑釁的白人,是昨天文森的手下。
“不管他,我們抓緊時間辦正事”沈君諾邊往車上搬裝備邊道。
不用說,昨天剛見了一面,今天就摸到了駐地門口,對方既是挑釁也是警告。
清晨7點,沈君諾和周明、楊金虎駕車從駐地后門悄悄進入薩納街頭。
薩納是一座擁有著兩千年歷史的古城,市區街道狹窄混亂,極大的影響了沈君諾尋人的效率。
此次需要走訪的有16位員工,但直到日落時分才找到9位員工的家。
真正見到人的只有6位,剩下的三人家里已是人去樓空,南下避難去了。
心有不甘的沈君諾想趁夜繼續,又一次被楊金虎阻攔。
晚上8點,天色徹底暗了下來,一無所獲的沈君諾有些沮喪。
“有情況汽車兩輛,人員、裝備不明.”
對講機里隨即響起了武小七的聲音。
沈君諾只是稍微愣神了一下,屋內正在吃飯的幾人就沖了出去。
他們也不是一窩蜂的沖向前門,而是分別占領了制高點、裝備物資存放點、車庫.
“專業”
屋內就剩了沈君諾一人,他嘀咕一句走出了房間。
但走到前門時,并沒有見到想象中的劍拔弩張,甚至雙方正在做著自我介紹。
“X北戰區,XX特戰隊,92年兵”這是楊金虎的聲音。
“X南戰區,XX突擊隊,96年兵,老班長您好!”
這是一個陌生的雄渾聲音
走到近前,沈君諾才知道雙方為什么這么融洽。
因為停在門口的兩輛黑色轎車上,分別在車頭一側掛著小小一面華夏國旗.
異國他鄉,沈君諾心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情愫。
而隔著鐵門敬禮的兩人,應該是在對方身上發現了熟悉的氣質,才有了互相自我介紹的一幕。
把人請進來后,剛摸清對方身份的楊金虎替沈君諾做了介紹。
“這位是張參贊,這位是駐薩納武官靳衛國.”
沈君諾上前主動伸出手來“您好,我是這里的負責人沈君諾,有什么事么?”
“你好沈總”張參贊顧不得客氣“你們以前留的聯系方式一直聯系不上,我們只能過來一趟”
“發生什么事了?”看到張參贊很著急,沈君諾疑惑道。
“你們需要馬上撤離,我們剛剛收到消息,叛軍距離薩納已經不足70公里.”
張參贊話音一落,滿院皆驚。
“撤離路線向南300公里,在亞叮或者荷臺達集結,我們有J艦在港口接應。”
張參贊繼續道:“馬上收拾東西,今晚午夜我們組織的大巴從薩納出發.”
整個院子里除了張參贊的聲音,再沒有人出聲。
張參贊以為這群人沒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便又著急的強調道:“今晚的撤離行動是唯一,也是最后一次!”
所有人面露凝重神色,似乎聽懂了,卻又統統看向了沈君諾
靳衛國進院子時就注意到了這群干練的同胞。
從這些人的一舉一動和持握武器的專業姿勢上,就知道在場的幾人以前的身份了。
當然,除了沈君諾。
同胞們身在不安穩的國外,有自衛需求這點他很理解。
但明明危險已經很近了,對方卻似乎并不想撤離,這就有點讓人意外了。
“沈總”靳衛國也看出了沈君諾是主心骨,便誠懇道:“生意再大,也要保證安全第一啊.”
“我們留在這不是為了掙錢.”為公,沈君諾需要搞清楚弗爾切克的死因,找到他用生命換來的‘證據’;為私,導致沈明遠死在塞維亞的第一嫌疑人,文森此刻就在同一座城市里.
更別說文森還極有可能是和老弗的遇難有關系。
此時一走,沈君諾不但會徹底遠離真相,這輩子怕是也沒有給沈明遠報仇的機會了
“我們還有點事要做,等下我們自己組織撤離.”
楊金虎忽然對靳衛國道。
在楊金虎一錘定音前一秒,沈君諾都沒有下定決心多留一天。
按照計劃,后天亨利會來接走他們。
但人心惶惶的薩納到底能不能撐到后天,誰心里也沒底。
他自己可以冒險,但一旦做下決定,就意味著周明、關雷雷、武小七等等都要陪著他暫留在這個是非之地了。
“明天,我帶著兩個人去東城,君諾你和周明、大東去西城,小七和雷雷看守駐地”
靳衛國等人走后,楊金虎馬上開會重新布置了明天的任務。
此刻,他整個人的氣質都發生了變化,猶如久刀兵入庫的利劍忽然出鞘.
“中午前一定要完成尋人任務,有沒有結果我們都要在12點半前回到駐地集合。大家都清楚了吧”
楊金虎最后確認道。
“清楚!”
“清楚!”
“好,去檢查一下裝備,從明天開始每人隨身攜帶三個彈藥基數,燃料、食物、飲用水放在車上隨時待命!”
散會后,楊金虎背手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千年古城,一言不發。
“虎哥.”
屋里就剩了沈君諾和楊金虎兩人,沈君諾有些疑惑想要問出來。
楊金虎卻一擺手,想是知道沈君諾要問什么“我從小學習不好,但初中近代史卻記得最清楚.”
楊金虎沒頭沒腦的一句,沈君諾竟聽懂了。
初中學習的近代史,就是華夏的血淚史,曾是沈君諾最抵觸學習的一段。
至今他仍記得歷史老師的話‘我們學習這段屈辱歷史,是為了讓它從此遠離華夏大地.’
“上次和老弗拼酒我敗了,我說我喝不慣洋酒,下次喝白酒我喝死他個龜孫.”
楊金虎繼續保持著背對沈君諾望向窗外的姿勢“上個月,從國內回來的兩名同事給我帶了四瓶茅臺,現在還沒開封呢.”
“老弗不是咱們華夏人,但他是咱們夏天傳媒的人,過去我沒機會為國流血,現在,我想給他討個公道.”
楊金虎的表達略微混亂,以沈君諾想來他是在說‘歷史上的屈辱,我沒辦法改變,但現在還敢害我們的人,那就不行’
“虎哥,接下來就靠你了.”遠離祖國萬里之遙,此時沈君諾唯一的依仗就是這群鐵骨錚錚的華夏漢子了。
楊金虎終于轉身面對了沈君諾“有件事你要答應,一切行動聽我指揮,我們八個人的生命從現在開始由我負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