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著對運河暢想吧啊,我去陪鬧鬧了。”吳淳淳話畢掙脫了胡文俊便返回了飯店。
說者無心,聽者有心。吳淳淳無意中的一句話等同于給了胡文俊一次暴擊。尤其是那句“你要是以后不上進啊,以后就跟老馮一樣。”,深深的刺激了胡文俊。
胡文俊轉頭望向老馮,突然有種是在看幾十年后自己的感覺。想來老馮年輕的時候應該也是躊躇滿志,滿腔熱血。而如今老馮的腦子里已經只有股市K線圖及周末斗地主,已沒了任何脾氣。
那胡文俊自己呢?是不是也會成這個樣子,最后了此一生呢?這真不是胡文俊想要的余生啊……胡文俊越想越害怕……
“胡哥,來,吃點水果。”就在胡文俊憂愁自己的前途時,田雙雙從一旁竄了出來,并且給自己遞了個橘子。
“喲,雙雙,酒量漸長啊。這么多杯下去還這么精神。”胡文俊接過橘子邊剝邊調侃道。
“嘿嘿,胡哥太小看我了。以后得賠好老周呢,怎么著也得練一下不是。老周的小舅子總不能一個回合都戰不了啊。”
“呵呵,行,那你趕緊多提升提升。你和容梅的事情怎么樣了啊?打算什么時候辦?”胡文俊又關心著問起了田雙雙和周榮梅的婚姻大事。
“上周帶梅姐回了趟老家,我父母瞧著挺滿意,讓我們把婚事趕緊辦了。我兩計劃過完年之后的國慶節辦婚禮。”
“嗯,國慶節好,假期長,那個時間段你親戚朋友,同學什么的應該都能來捧場。過完年你就該開始選酒店了,到時候還缺什么或者還需要幫忙什么的記得喊我和燕姐。”胡文俊緩緩道。
“謝謝胡哥,后面還靠你們多照應吶。對了,還有個喜事我還沒跟你說呢。”
“怎么?榕梅有了?”
“唉,胡哥,哪有那么快。不是我的喜事,是關于你的喜事。我前面行政大樓的哥們說,公司這次計劃任命一批骨干基層干部為專員,其中有你的名字。您以后就是胡專員啦。”田雙十分熱情道。
“就這?這也算喜事?”胡文俊直接把橘子核吐進運河,十分不屑。
“額……胡哥,這畢竟調了職級嘛,應該也算喜事啊。”
“你也說了啊,公司打算提拔一批骨干力量為專員。是一批!這事我也知道了,我不說別的部門,就說咱們焊接事業部的業務處吧,也就業務四科老耿,因為確實業績差沒提拔專員。但凡稍微有點成績的,包括王鳥人,都提成專員了。”胡文俊越說越有情緒,尤其是提到“王為民”的名字。
“好歹也是官哈,調了一級還能漲一些工資,多多少少反映了公司的一點心意。”
胡文俊望了一眼田雙雙,知道他還沒領會自己的意思,于是不再多言語,而是朝自己嘴里塞了一片橘子后反問道:“雙雙啊,你知道咱們晉陵城歷史上規模最大的一仗是哪一仗嗎?”
田雙雙撓了撓頭道:“這個,是不是南宋抗元的那一仗?我剛來晉陵那會兒參觀過晉陵博物館。我記得晉陵城那一仗全城的士兵,百姓,書生,道士,和尚,婦孺,小孩都上了。打完全城最終還剩下七個人……好像后人還立了個浩然亭,離這兒不遠。”
“晉陵全城抗元,‘紙城鐵人’,那一仗確實很慘,但卻不是規模最大的。規模最大的該是太平天國時期的晉陵保衛戰。光雙方投入的總兵力應該就已經將近40萬,加上民兵后勤輜重,參戰者無數,而且激戰范圍北至句容丹陽,南至宜興。”胡文俊娓娓道來。
“歷史這方面肯定胡哥你在行啊,我一個理科生,我哪知道這么多。不過也確實聽說太平天國在這里跟大清干了一場硬仗。胡哥怎么突然有興致聊太平天國和大清了啊?”
望著這歷史韻味十足的京杭運河,確實容易產生一種置身歷史長河的感覺。不過晉陵也算歷史名城,歷經多個朝代,歷史高光時期有很多。田雙雙不理解胡文俊這會兒為何想起清末太平天國這一段。
“即使你是理科生也該知道太平天國是怎么亡的。”
“這個簡單,無非是太平天國運動具有先天的農民階級局限性,目光短淺,取得一些成績后內部腐敗嚴重,內訌不斷這些個吧。”因為這是小學歷史課本內容,所以田雙雙多少還能回憶出一些大致內容。
“那你應該也知道,太平天國在末期大肆封王的事情吧。”胡文俊緊接著問道。
“這個我也記得,好像一下子封了幾百個王。”
胡文俊稍微頓了頓,然后十分感慨道:“雙雙啊,你不覺得咱們單位這次提了這么多所謂的‘專員’跟這太平天國末期大肆封王很像嗎?遍地是大王,短暫又輝煌……”
田雙雙稍微愣了一下,并沒有反駁。今年國昌公司的銷售雖然較之去年有增長,但這種個位數的增長跟同行企業那雙位數的增長是無法比擬的,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增長乏力”,讓人感覺已是強弩之末……
大概沉默了一小會兒,田雙雙小心翼翼的問道:“那個,胡哥,你的意思是咱們國昌就是太平天國,快垮啦?”
“你別想太多,咱們畢竟是國字號,直接破產垮掉倒不至于,只是再想上一個臺階那就困難了。”胡文俊緩緩道。
田雙雙聽罷低頭不語。
胡文俊轉過身,拍了拍田雙雙的肩膀道:“你別想太多,咱們在自己的崗位做好自己的事就行。至少咱們焊接事業部一直有生意,餓不死。走,回店里再喝幾杯,然后撤退。”
胡文俊搭著田雙雙的肩膀往飯店步去,才走幾步,回首望了下京杭大運河。在沒有鐵路之前,河面船帆密布,它是那么的擁擠繁忙,而在如今這個時代,它運輸大動脈的地位已經拱手讓給了高速公路,高鐵,河中只有零星的幾艘運輸汽輪。
胡文俊已經感受到國昌這樣的企業該也是過了自己的巔峰期,在時代長河中開始沉淪……而他自己,便是這長河中的一葉孤舟……